第388章 光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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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再續。
南京城外,紫金山北麓,“光研所”深埋於山體之中。鐵灰色的混凝土建築半嵌岩壁,形如一隻閉合的巨眼,冰冷地注視著腳下的土地。外牆布滿蜂窩狀的光學感應器,二十四小時監控著方圓三裏的每一寸光影變化。任何超出正常範圍的光譜波動,都會觸發警報;任何未被係統登記的熱源,都會在三秒內引來狙擊手的瞄準鏡。
而在這片死寂的陰影下,真正的周霞光正匍匐於地下排水管道中。
她身披一件特製的“消光鬥篷”——由無數微小的棱鏡與吸光塗層交織而成,能將周圍環境的光線完美折射、吸收,使她的輪廓在熱成像儀與夜視儀中徹底消失,如同融入黑暗的水滴。她像一道無聲的影子,順著雨水衝刷出的暗溝,緩緩滑入研究所的排水係統,指尖觸摸到管壁的苔蘚,潮濕而冰冷。
與此同時,那個提著皮箱的“周霞光”,正被兩名穿白大褂的研究員帶入接待室。她的眼神溫順,嘴角始終噙著一絲怯生生的笑意,回答問題時語速緩慢,帶著恰到好處的疲憊與順從,完全符合一個“走投無路、隻求自保”的前情報人員形象。
她交出了皮箱——裏麵是改裝過的相機與幾卷底片,底片上清晰地記錄著“霞光照相館”的虛假密道圖,以及她與馬飛飛的“聯絡頻率”。
測謊儀啟動。
電極貼在她的太陽穴上,一束細微的紅光掃過她的瞳孔,監測著她的腦波、心率與微表情。她心跳平穩,呼吸均勻,瞳孔收縮幅度完全符合正常反應。她的恐懼是真的,順從也是真的——這具“鏡偶”內置了模擬生理反應的芯片,能精準複刻人類的情緒波動。
她,是完美的偽裝。
而真正的周霞光,已潛入研究所地下三層。
她手中的“表劍”早已拆解完畢,劍身化作一麵微型棱鏡,嵌在她左眼的隱形鏡片中。這枚鏡片能讓她看見肉眼不可見的光譜——紅外、紫外、偏振光,將整座研究所的內部結構變成一張透明的電路圖:紅色的熱流在通風管道中奔湧,那是人體與設備散發的溫度;藍色的信號在電纜中閃爍,是源源不斷的指令與數據;綠色的生物電波在監控室中起伏,是守衛與研究員的生命體征。
她循著那道熟悉的生物電波,找到了他。
b區3號實驗室,代號“鏡牢”。
透過通風口的鐵柵,她看見了那個被鎖在金屬椅上的男人。他穿著寬大的白大褂,頭發已染上霜白,臉上布滿疲憊的溝壑,眼角的皺紋比三年前深了許多。他的手腕與太陽穴上連著細密的電極導線,另一端接入牆麵的控製台,屏幕上跳動著複雜的光譜曲線,正是“櫻花計劃”的核心模擬圖。
是他,林景明。
可他的眼神空洞得像一潭死水,沒有絲毫神采。每當他試圖停筆,太陽穴上的電極便會釋放微弱電流,刺激他的大腦神經,強迫他繼續演算。他的意識被撕裂成兩半:一半清醒,記得她,記得他們在蘇州河畔的晨光裏許下的誓言,記得“光,不會說謊”的信仰;另一半則被藥物與電流操控,淪為替敵人製造殺戮工具的傀儡。
他想反抗,卻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周霞光的心,像被灼熱的光束狠狠灼穿,疼得幾乎無法呼吸。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沒讓嗚咽聲溢出喉嚨,指尖攥得發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她輕輕擰動左眼的隱形鏡片,啟動“共振模式”——這是她與林景明共同研究的最後一個課題:利用特定頻率的光波,與人腦的α波產生共振,喚醒被藥物壓抑的深層記憶。
她將棱鏡對準通風口的鐵柵,從袖中取出一枚微型光源,精準調至470納米波長——那是他們初遇時,蘇州河畔清晨第一縷陽光的顏色,溫暖而明亮。
一道極細的藍光,如絲如縷,穿過通風管道的縫隙,避開監控鏡頭,輕輕落在林景明的太陽穴上。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
筆尖頓在紙上,墨水暈開一個小小的黑點。
屏幕上,原本平穩的光譜圖突然扭曲、震蕩,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麵。
“林博士?”一旁的日本研究員皺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麽了?”
林景明沒有回答。他的瞳孔微微收縮,像是在黑暗中捕捉到了一絲微光,原本空洞的眼神裏,漸漸有了一絲波動。
他緩緩抬頭,目光穿過實驗室的陰影,望向通風口的方向——那裏隻有冰冷的鐵柵與沉沉的黑暗。
可他感覺到了。
那束光。
那束隻屬於他和她的光,帶著蘇州河畔的水汽與溫度,穿透了三年的黑暗與折磨,找到了他。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衝破了藥物與電流的禁錮。
他想起他們第一次在蔡司實驗室相遇,她站在光譜儀前,指尖劃過七色光帶,笑著說:“你看,光有七種顏色,可人心,比光更複雜,也更堅韌。”
他想起他們結婚那天,她將一枚小巧的水晶鏡片嵌入婚戒,套在他的手指上,輕聲說:“從此,我的眼中隻有你,我的光,隻為你而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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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那個血色秋夜,他被敵人逼至暗房,明知無法脫身,卻用盡最後力氣,在牆上寫下那半句血字:“光,不會說謊。”
他知道,她一定會看懂,一定會帶著光,找到真相。
而現在,光來了。
不是從天上,不是從燈裏,是從她那裏,從他日思夜想的人那裏。
他低頭,看著自己正在書寫的公式。那是一個用於優化氣霧擴散的光學模型,能讓毒霧在夜間完全隱形,悄無聲息地吞噬平民區的生命。可他知道,隻要在第三項參數中加入一個負係數,整個模型就會徹底崩潰——氣霧將提前凝聚,反噬所有施放者。
他緩緩抬起筆,借著調整紙張的動作,在演算紙的邊緣寫下一行極小的數字。
表麵上,那是演算過程中的一個過渡步驟。
實際上,那是用他們專屬的光譜編碼寫就的警告:
“霧起之時,光將反噬。”
“鏡偶”被安排在c區4號宿舍,一間看似舒適卻布滿監控的房間——天花板的煙霧報警器裏藏著微型攝像頭,台燈的底座是聲音傳感器,就連床頭的花瓶,都是經過改裝的光譜探測器。
她每日按時出現在實驗室,研究“霞光照相館”的底片,提出一些看似精妙卻暗藏缺陷的“改進建議”,甚至主動繪製了一套“光學迷彩偽裝方案”,成功贏得了日軍研究員的幾分信任。
可到了深夜,她便靜坐於床,閉目不動。
她不是在休息。
她在“聽光”。
她左耳內嵌著一枚微型共振器,能接收周霞光從地下發出的特定頻率光信號。每一道光的波動,都會轉化為一段類似摩斯密碼的微弱震動,傳遞著指令與信息。
她接收到了林景明的暗語,也接收到了周霞光的指令。
她開始行動。
她將特製的熒光顏料塗在指尖,在修改“光學迷彩方案”時,悄然在圖紙邊緣留下一道偏振光標記。這標記肉眼不可見,卻能在紫外光照射下反射出“破鏡”二字,那是周霞光與林景明約定的信號——破鏡重圓之日,便是計劃成功之時。
她將一枚更小的棱鏡藏在鬢邊的珍珠發簪中,在走廊行走時,借著頭頂燈光的折射,在監控盲區投下一串光點密碼,精準指引著真正的周霞光通往主控室的路線。
她甚至在一次例行匯報中,故意提出一個錯誤的光譜參數,導致研究所的模擬係統短暫紊亂。混亂中,真正的周霞光趁機切斷了b區的備用電源,使林景明身上的電極暫時失效。
那一刻,林景明猛然抬頭,望向天花板。
他笑了。
他終於,不是一個人了。
七日後的深夜,“櫻花計劃”進入最後調試階段。
研究所主控室燈火通明,日軍高層將親臨現場,觀看“氣霧淨化係統”的首次全城模擬。
而就在他們抵達前一小時,整個研究所的燈光突然閃爍。
監控屏幕雪花一片。
警報聲尖銳響起。
“怎麽回事?!”一名軍官怒吼。
技術員慌忙檢查係統:“不……不知道!所有光學傳感器都在報告異常光譜波動!像是……像是有無數個‘人’在同時移動!”
主控屏上,影像扭曲,竟浮現出數十個“周霞光”的身影——有的在走廊奔跑,有的在實驗室破解密碼,有的正用劍光燒毀文件。這些影像並非真實,而是由無數麵隱藏的銅鏡與棱鏡投射而成,利用光的幹涉與衍射,製造出“光影軍團”的假象。
真正的周霞光,已潛入b區。
她擊暈守衛,衝入“鏡牢”,扯斷林景明身上的電極。
林景明虛弱地抬頭,看著她,聲音沙啞:“你……來了。”
“我來了。”她握住他的手,冰涼如鐵。
“計劃……必須終止。”他艱難地說,“他們在主控室安裝了自毀裝置,一旦失敗,整個研究所會炸毀,毒霧將提前釋放。”
周霞光點頭:“我知道。所以,我們不用炸藥。”
她取出最後一件武器——那麵曾用於製造“鏡中人”的特製銅鏡。
“我們,用光。”
她將銅鏡對準主控室的光纖主纜,調整角度。林景明強撐起身,輸入一串密碼,打開了研究所的主光源係統。
刹那間,強光如洪流般湧出,穿過銅鏡,被分解為七道色光,沿著光纖反向注入主控係統。
光,是信息。
而她,是光的主宰。
係統瞬間過載。
“櫻花計劃”的所有數據在光流中崩潰,自毀程序被強行覆蓋。
主控室內,日軍高層驚慌失措,卻發現所有出口的電磁鎖已被光信號遠程鎖定。
而那數十個“周霞光”的幻影,正從四麵八方“走”來,包圍了他們。
他們看不見真正的敵人。
他們隻看見,光在動,影在舞,仿佛整個世界,都成了她的鏡中牢籠。
林景明靠在牆邊,望著她挺立的背影,輕聲說:“你變了。”
“是。”她回頭,眼中映著七色流光,“我不再隻是照見真相的人。現在,我創造真相。”
他笑了,像三十年前,她第一次走進他的實驗室時那樣。
光,終於,回來了。
馬飛飛在十公裏外的山頭,通過微型接收器看到了主控室的畫麵。他沒有行動,也沒有靠近。他知道,這一戰,是她的。
他隻是在通訊頻道中,輕輕說了一句:“任務完成,撤離。”
周霞光抱著虛弱的林景明,從地下密道悄然離開。身後,“光研所”的燈光一盞接一盞熄滅,如同被黑暗吞噬的星群。
而她的手中,緊握著那枚曾屬於林景明的銅錢。
裂痕仍在,光,卻已重圓。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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