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馬飛飛麾下第八劍客·林繡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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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再續。
蘇州城西,虎丘山麓,曾臥著一條浸滿繡香的長街。青瓦覆頂如鱗,白牆映日似雪,簷角微翹挑著流雲,家家戶戶的窗欞後,總嵌著女子低頭穿針的剪影。絲線在指間流轉如瀑,繃架上四季不敗——春桃吐蕊沾露,夏荷擎葉承風,秋菊凝霜帶香,冬梅映雪含俏。而整條繡坊街的光彩,皆聚於林家繡坊的林繡花一身。
她生得一副纖纖玉手,指節瑩潤,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最絕的是那手“穿針過發”的絕技。取一縷青絲懸於廊下,風動絲搖間,她執細針輕刺,針尖竟能分開發絲肌理,穿過後絲線不斷、發絲無損。坊間傳言,她繡的《百蝶圖》懸於廳堂,有風過時,蝶翅似振,影隨光移;為城中富戶繡的嫁衣,金線盤成龍紋,月下竟泛著淡淡流光,似龍潛暗夜。那時的林繡花,日子如她繡出的錦緞,平靜而鮮亮,丈夫是往來於街巷的綢緞商,實則暗傳抗日報紙,夫妻二人,一繡繁花,一播星火,歲月安穩。
變故起於那年深秋。日軍的炮火撕裂了蘇州的寧靜,鐵蹄踏碎青石板路,繡坊街一夜之間淪為火海。槍聲、哭喊聲響徹街巷,青瓦被燒得劈啪作響,白牆染血,繡繃碎裂,五彩絲線混著塵土與鮮血,成了亂世最刺目的底色。林繡花躲在柴房的縫隙後,親眼看見丈夫被特務頭目佐藤揪出——他藏在綢緞下的報紙被搜出,佐藤抽出軍刀,寒光一閃,丈夫的頭顱便滾落在地,眼睛仍圓睜著,望向家的方向。
頭顱被懸於城門三日,日曬雨淋,林繡花混在圍觀的人群中,指尖掐得血肉模糊,卻不敢哭一聲,不敢動一下。日軍勒令繡坊街幸存的女子,趕製“慶賀皇軍進駐”的旗幡,林繡花領了布帛回家,關上門,淚水終於決堤,滴落在白布上,暈開點點濕痕。她拿起針,一針一線地繡著刺眼的文字,指尖被針尖反複刺破,鮮血滲進絲線,與淚水交織,成了旗幡下最隱秘的底色。
可她繡的,從來不止是布。
日軍一名女高官聽聞她的手藝,派人送來上好的綢緞,要定製一件繡滿櫻花的和服。林繡花應下了,日夜趕工,表麵上,櫻花開得爛漫,層層疊疊如雲霧;暗地裏,她在和服夾層的襯布上,以絲線代墨,以針腳為字,繡出了一幅完整的蘇州城布防圖。經線為路,緯線為河,絲線的走向標定街巷脈絡;平針為尋常據點,斜針為崗哨,密繡為火力點——一朵牡丹用了九針密繡,暗指城西炮台的九門重炮;一枝梅枝曲折三折,代表三條隱秘的地下通道;櫻花的花瓣數量,對應著日軍營房的人數。她將所有情報藏於花葉脈絡之間,看似隨意的針腳,實則暗藏乾坤。
這幅浸滿血淚的“繡圖”,經由一名與她相熟、常往來於蘇日兩地的商女之手,輾轉送出蘇州城,最終落到了馬飛飛手中。馬飛飛展開和服夾層,指尖撫過細密的針腳,隻看了一眼,便懂了。那不是繡品,是血書,是一個女子在絕境中的無聲呐喊,是一座城不屈的抗爭。
三月後,佐藤在蘇州商會設宴,大肆吹噓“平定江南之功”,席間觥籌交錯,日軍軍官們醜態畢露。宴至半酣,林繡花身著素色旗袍,發髻間別著一支銀簪,端著茶盤,低眉順眼地奉茶而入。她的步伐輕盈,如踏絲線,臉上無悲無喜,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平靜。
佐藤早已聽聞林繡花的美貌,見她走近,頓時眼睛發亮,揮手讓她近前。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臉上露出淫邪的笑容,嘴裏說著蹩腳的中文:“花姑娘,手藝好,人更好。”
林繡花一動不動,任由他輕薄,隻是手中的茶盞微微傾斜,熱茶順著袖內預設的暗槽流下,浸濕了小臂的衣料,卻未滴落一滴,絲毫未引起旁人注意。
佐藤正欲再進一步,忽覺心口一陣冰涼,那涼意穿透了軍裝,直抵髒腑。他猛地低頭,隻見一支銀簪已深深沒入自己胸口,隻剩簪頭那朵用紅絲線繡成的曼陀羅,正緩緩被鮮血浸染,愈發妖異。
他難以置信地抬頭,林繡花仍低著頭,聲音輕得像風,卻字字清晰:“這一針,為我夫。”
話音未落,她手腕微抖,銀簪在他心室內輕輕一絞。
“第二針,為蘇州。”
佐藤瞪大雙眼,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響,雙手捂著胸口,身體晃了晃,終是重重撲倒在地,氣絕身亡。
林繡花拔出銀簪,簪尖滴著鮮血,轉身便走。兩名日軍護衛反應過來,拔刀攔住了她的去路,嘶吼著向她劈來。她不逃,不喊,隻從發間抽出第二支銀簪,又一支,再一支……七支銀簪接連落地,在青磚上排成北鬥七星之形。
她的十指翻飛,快得如穿針引線,銀簪在她手中化作無形的針,破空而行。第一支精準射穿一名護衛的咽喉,第二支釘入另一名護衛的眼眶,第三支挑斷衝上來的日軍士兵的手筋,第四支破其膝蓋,第五支穿其鎖骨,第六支封其穴位,第七支直刺心口——每一針,皆避骨分筋,專破要害,避開盔甲防護,直擊致命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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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針落,七命絕。
鮮血濺在她的素色旗袍上,如紅梅綻放。她踏著滿地鮮血,身影一閃,消失在窗外的雨夜長巷中。自此,林繡花之名,成了蘇州城日軍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傳言她如鬼魅般飄忽,專取惡人首級,無人能擋。
半年後,太湖深處的蘆葦蕩。
馬飛飛立於一葉扁舟之上,望見不遠處的另一艘小船中,坐著一名女子。她手中無布無繃,隻是以指為針,以空氣為線,指尖起落間,似在繡著一幅看不見的圖景,神情專注而平靜,仿佛周遭的蘆葦、風聲、水波,都與她無關。
馬飛飛劃槳靠近,遞上一柄劍。
那劍長不足一尺,通體烏黑,劍身細如繡花針,卻絕非尋常鐵器。馬飛飛告知她,此劍以隕鐵之精、冷鍛鋼之韌、烏金絲之柔,經千層疊打,再以低溫淬火七日而成,薄如蟬翼,韌如絲弦。劍柄纏著紅絲線,打的是蘇繡中“同心結”與“回紋扣”的花樣,防滑脫,亦便於隱藏。
“此劍名叫裏劍,”馬飛飛道,“合你之道。”
林繡花接過劍,指尖輕撫劍身,觸感微涼,如撫舊時常用的繡針。她輕聲說:“它太細,不似劍。”
“正因細,才能穿重甲,破心防。”馬飛飛望著她,目光懇切,“你以針繡圖,以針殺人,如今,我贈你一柄能繡山河、能斬奸佞的劍。你可願執之,與我共除倭寇?”
林繡花抬頭,那雙曾隻映絲線與繁花的眼眸,此刻如針尖般銳利,卻又沉靜如水,映著太湖的波光。她將劍收入袖中,隻說了一句:“一針一線,皆有因果。我繡的,從來不隻是花。”
自此,林繡花成為馬飛飛麾下第八劍客,代號“繡影”。
裏劍在手,她行於暗處,專司刺殺與情報傳遞。她曾混入日軍的慶功宴,身著繡滿繁花的和服,以一曲柔美的蘇南舞蹈近身,趁日軍軍官沉醉之際,劍自袖出,細如流光,一劍封喉,無人察覺;她曾潛入日軍軍營,偽裝成縫補軍衣的民婦,借縫補之機,以劍為針,紅絲線為墨,在衣物襯裏繡下兵力部署與換崗時間,再輾轉送出;她甚至曾偽裝成慰安婦,接近日軍高級軍官,在枕畔輕語間,裏劍悄無聲息刺入心室,待天明發現時,隻當是暴病而亡,不留一絲痕跡。
她不喜豪言壯語,不重虛禮排場,每次任務歸來,便獨自待在暗房中,取出一方白絹,以紅線繡下一朵花。每繡一朵,便代表一樁血債得償,一朵梅花,是為犧牲的同胞;一朵菊花,是為淪陷的城池;一朵牡丹,是為光複的故土。白絹上的花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如血淚凝結。
馬飛飛從未問過她繡了多少朵,他知道,隻要倭寇一日未除,山河一日未複,蘇州河的水一日未清,她手中的針,便一日不會停。
某夜,太湖之上,月光如練,灑在水麵,碎成萬點銀星。
林繡花獨坐船頭,手中無劍,隻有一根細細的紅線,串著一枚小小的銅錢。錢眼極小,她卻能凝神靜氣,讓紅線穩穩穿過錢眼,往複不停。
馬飛飛走近,輕聲問:“為何總穿錢眼?”
她不抬頭,指尖仍在動作,聲音平靜無波:“夫在時說,心正,針才直。穿得過錢眼,才刺得穿賊心。”
馬飛飛默然,望著她專注的側臉,良久,才緩緩道:“第八劍,不為耀目,卻最入骨。”
林繡花終於抬頭,月光映在她眼中,如針尖折射的冷光,卻帶著堅定的暖意:“我以柔克剛,以細行大義。劍雖小,亦可縫山河裂隙,補家國之傷。”
風起,蘆葦搖曳,湖麵泛起漣漪,碎銀般的月光隨之晃動。她手中的紅線靜靜垂下,影子落在水中,如同一針,欲繡盡這亂世的悲歡,繡出一個山河無恙的將來。
馬飛飛鑄劍,向來不循尋常兵刃之法。他深研中醫四診八綱之理,以“人身即天地,氣血通山河”為念,將醫道化入劍道,鑄出的劍,非止殺伐之器,更是調和陰陽、破邪扶正的義器。這柄裏劍,正取“八綱”中“表裏”之“裏”字,寓意直入根本,破其內虛,以微製強,以靜製動。
裏劍通體不足一尺二寸,劍身寬不過三厘,通體烏黑無反光,似能吸盡周遭光線,表麵無紋,卻暗藏極細微的螺旋刻槽,如經絡隱伏,可導引內力滲透。劍脊有極細一道銀線貫穿,乃銀絲熔鑄,既取“銀能驅邪、通脈”之意,亦是劍身受力時的應力緩衝帶,防其折斷。劍尖非銳利突刺之形,而是微微圓鈍,形如針鼻,卻鋒利至極,可刺入人體後旋轉挑撥,傷及心脈而不立時致命,令敵在無聲中衰竭。劍柄長僅三寸,以黑檀木為芯,外纏紅絲線,柄尾嵌一枚極小銅錢,錢眼正圓,正合“穿心”之意。劍鞘則以多層鞣製蛇皮與蠶絲膠合而成,柔韌貼身,可纏於小臂或小腿內側,藏於血脈之間,拔劍無聲,收劍無痕。
整柄劍重不過三兩,輕若無物,卻沉於心間。它非為正麵搏殺而生,專為“入裏破虛”而鑄,恰契合林繡花“以柔克剛,以細行大義”之道。劍身極細,螺旋刻槽可減阻破壓,能穿透日軍特製防彈內襯、皮甲接縫與關節軟肋;劍尖圓鈍卻鋒利,專斷筋脈、刺破心包,令敵內傷外不顯;劍脊銀線可導引內力,林繡花習有蘇南秘傳“指尖勁”,以氣貫指,借劍身傳導,直入敵人體內經絡,擾亂氣血運行,即便麵對“731”部隊訓練的悍不畏死的死士,也能使其瞬間失力。
夜行刺殺時,劍身吸光無反光,不易被察覺;貼身藏於劍鞘,行動無礙,便於偽裝;林繡花更常將裏劍拆解,劍身藏於發簪、旗袍盤扣、繡鞋夾層,劍柄化作手鐲,真正做到人劍合一,無形無相。她亦曾以裏劍為針,在白絹上繡出日軍據點分布圖,劍走絲線,一針一線,皆是山河血淚。
劍柄內側,刻有八字小篆,深嵌紅漆,非近觀不可見:“一針入裏,萬惡歸陰。”這八字,既是劍訣,亦是林繡花的誓言。
馬飛飛贈劍之時,曾對她說:“世人重表,喜見刀光劍影;我重裏,知真力在內,真義在微。你以針繡山河,我以劍成其道。此劍贈你,非為殺一人,而是破一局,正一氣,還天下一個清朗。”
林繡花撫劍良久,終將裏劍纏於左臂,低聲回應:“我本繡娘,不擅豪言。但從今起,我以劍為針,以血為線,繡的,是光複河山。”
夜風漸濃,太湖的浪輕輕拍打著船舷,如低低的嗚咽,又似無聲的呐喊。林繡花手中的紅線仍串著那枚銅錢,月光下,她的眼神堅定如鐵。這亂世之中,她曾以針繡繁花,如今以劍繡山河,一針一線,一刺一劍,皆為家國,皆為蒼生,皆為那些逝去的人與未竟的願。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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