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失敗的 “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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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宮暖閣的鎏金銅爐裏,龍涎香正燃到最旺處,煙氣在彩繪的梁枋間纏繞成複雜的結,像極了李承乾此刻糾結的心思。他捏著小李子呈上來的麻紙,指腹反複摩挲著 “土色轉黑,驗土帛泛黃” 這幾個字,墨跡被汗水洇得發皺,每一筆都像在他心尖上劃刀子。
    “廢物!” 一聲怒喝撞碎了暖閣的沉寂,茶盞從他手中飛出去,“哐當” 砸在金磚地上。青瓷碎片四濺,滾燙的茶水在明黃色地毯上暈開,像一攤迅速凝固的血。最上好的雨前龍井混著碎瓷,濺了小李子一褲腿,他卻連躲都不敢躲,“噗通” 一聲跪在地上,額頭重重磕在冰涼的磚麵,發出 “咚” 的悶響。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小李子的聲音抖得像風中的殘燭,後腦勺的發髻散了,露出被汗水浸透的頭皮,“奴才句句屬實!那李傑真就用豆子和灰把地改了,驗土帛的顏色淺了不止三成,連澆水的水都清了……”
    “清了?” 李承乾瘸著腿走到他麵前,盤龍靴的金釘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小李子,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將人燒成灰燼,“本宮讓侍衛撒的是陳年石灰!是能把鐵犁燒出鏽的烈堿!他用幾袋榨油剩下的豆餅、幾堆燒柴的灰就能化解?那豆子是仙豆還是神豆?能讓土變甜,還是能讓堿氣自己長腿跑了?”
    他一腳踹在旁邊的紫檀木案上,案上的《禮記》散落一地,書頁在氣流中翻動,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像無數隻嘲諷的眼睛。“你當本宮沒種過地?” 李承乾的聲音陡然拔高,震得梁上的風鈴叮當作響,“去年本宮在禦花園試種西域葡萄,就因為花匠多撒了半瓢石灰,整株藤都枯了!他李傑是什麽神仙,能讓胡椒在堿地裏紮根?”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啊!” 總管太監王德連忙從陰影裏走出來,他的動作比小李子沉穩得多,袍角掃過地上的茶漬,卻渾不在意地跪下去,“小李子是個粗人,哪裏懂什麽農桑門道?依老奴看,那李傑定是在玩障眼法。您想啊,石灰的烈性能藏一時,藏不了一世。再過幾日天熱起來,土性一發作,別說是金貴的胡椒,就是耐旱的沙棘都得枯死,到時候自然見分曉。”
    王德的聲音像浸了蜜的棉花,軟乎乎地裹住李承乾的怒火。他眼角的皺紋堆成溝壑,語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老奴昨兒個去尚食局傳旨,還見那李傑跟清理茅廁的雜役勾肩搭背,就為了多討兩擔糞肥。您想啊,若是真有通天本事,何苦作踐自己?依老奴看,他這是沒轍了,隻能瞎折騰,想蒙混過關呢!”
    李承乾的腳懸在半空,最終沒能落下去。他轉身走到窗前,推開雕花的木窗,冷風 “呼” 地灌進來,吹得他明黃色的常服獵獵作響。窗外的禁苑在暮色中漸漸模糊,唯有試驗田的方向還亮著幾點微光 —— 那是李傑他們點的馬燈,在沉沉夜色裏顯得格外刺眼,像一顆紮在他心頭的刺。
    “蒙混過關?” 李承乾冷笑一聲,指尖深深掐進窗欞的雕花裏,木刺紮進皮肉也渾然不覺,“再過半月,父皇要親自去視察試驗田!你讓他怎麽蒙混?讓他把豆子埋在土裏,告訴父皇這就是胡椒?還是讓他把草木灰當成果實獻上?”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那是足疾帶來的隱痛,更是對權力的恐懼。“你以為父皇為什麽突然關心起胡椒?” 李承乾的聲音壓得極低,隻有王德能聽見,“那是因為西域諸國用胡椒當貨幣,一顆胡椒能換三粒米!若是大唐能自己種,還用看那些胡商的臉色?李傑若是真成了,父皇眼裏還能有本宮這個太子嗎?”
    王德的臉色微微一變,他沒想到李承乾看得這麽透徹。“殿下的意思是……”
    “本宮等不起!” 李承乾猛地轉身,眼中的猶豫被狠厲取代,“半月時間,足夠他種出芽來!足夠父皇看到希望!足夠讓那些早就看本宮不順眼的禦史找到由頭!” 他瘸著腿在暖閣裏快速踱步,足疾帶來的顛簸在此刻竟顯得有些急切,“上次用石灰是小打小鬧,他既然能化解,那就換個法子!”
    王德的心猛地一沉,試探著問:“殿下想換什麽法子?”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牆角的糞桶上,那是伺候他如廁用的,蓋著檀香木蓋,卻仍擋不住隱隱的臭味。他突然笑了,那笑容在燭火下顯得格外詭異:“他不是看重那些糞肥嗎?不是為了兩擔糞肥就跟雜役稱兄道弟嗎?”
    他湊近王德,聲音壓得像耳語,每個字都帶著餿味:“那就給他的糞肥‘加點料’—— 讓尚食局把那些沒腐熟的生糞送過去。生糞裏的火氣烈,混在熟糞裏撒進地裏,不出三日,定能把胡椒苗的根燒爛!表麵看著綠油油的,根早就枯了,等發現時已經晚了!”
    “生糞?” 王德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了然的笑容,“殿下英明!這法子隱蔽,就算事後查起來,也能說是尚食局的雜役弄錯了,跟東宮半點關係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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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僅要送生糞,” 李承乾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還要讓送糞的雜役‘不小心’把生糞撒在最顯眼的地方,最好是他剛翻過的那片試驗田。本宮要讓他親眼看著自己的心血,被生糞一點點毀掉!”
    小李子趴在地上,聽到這裏,後背的冷汗已經浸透了三層衣料。他想起昨天在試驗田看到的情景 —— 李傑正小心翼翼地把胡椒種子放進陶管,動作輕柔得像在嗬護嬰兒;老張和小王則在旁邊清理壟溝,嘴裏哼著關中的小調,滿臉都是期待。若是這些生糞撒下去……
    “你,” 李承乾的目光突然落在小李子身上,像淬了冰的刀子,“明天跟著送糞的雜役一起去,親眼看著生糞撒進試驗田。回來跟本宮說清楚,他李傑是哭還是笑,是罵還是鬧!”
    小李子嚇得連連磕頭,額頭撞在金磚上,發出咚咚的聲響:“奴才…… 奴才不敢…… 李傑他…… 他看著挺凶的,昨天還跟侍衛吵了架……”
    “廢物!” 李承乾的怒吼再次響起,“有本宮給你撐腰,你怕什麽?若是辦不好,本宮就把你扔進糞桶裏,讓你跟那些生糞作伴!”
    “奴才去!奴才這就去!” 小李子嚇得魂飛魄散,連忙應下來,嘴角的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王德連忙打圓場:“殿下息怒,小李子就是膽小,有老奴在,定不會出岔子。老奴這就去尚食局安排,讓他們挑那些最臭、最沒腐熟的生糞,裝滿滿十車,明兒一早送到試驗田去。”
    李承乾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讓他們退下。暖閣裏終於安靜下來,隻剩下他粗重的喘息聲和窗外呼嘯的風聲。他走到案前,拿起那本被踩髒的《禮記》,指尖撫過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幾個字,突然低聲笑了起來,笑聲裏帶著足疾帶來的顫音,聽得人毛骨悚然。
    “李傑啊李傑,” 他對著空無一人的暖閣說道,“別以為有點歪門邪道就能在本宮麵前逞能。這大唐的土地,終究是姓李的說了算。你想種出胡椒邀功?做夢!”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禁苑的更鼓聲傳來,已是亥時三刻。試驗田的方向,那幾點馬燈還亮著,像幾顆倔強的星子。李承乾知道,那些燈光下,李傑一定還在忙碌,或許在翻土,或許在準備種子,或許在憧憬著半月後的豐收。
    但他不在乎。他已經布下了天羅地網,用生糞做武器,要在這片看似平靜的土地上,掀起一場無聲的風暴。他要讓李傑知道,在這東宮的權力陰影下,任何掙紮都是徒勞。
    王德領著小李子走出暖閣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小李子的腿還在打顫,嘴裏不停地念叨著:“生糞…… 那麽臭的生糞……” 王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漠:“放心,過了明天,那試驗田就再也香不起來了。”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宮牆的拐角處,留下李承乾一個人站在暖閣裏。他望著窗外試驗田的方向,眼中的怒火漸漸被一種冰冷的期待取代。生糞的臭味仿佛已經順著風飄了過來,混著龍涎香的味道,在暖閣裏釀成一種奇異的氣息 —— 那是權力的味道,是陰謀的味道,是注定要在半月後,在李世民視察的目光下,徹底爆發的味道。
    而此刻的試驗田邊,李傑正和老張檢查新到的糞肥。馬燈的光暈裏,腐熟的糞肥散發著醇厚的臭味,老張用樹枝挑起一塊,褐色的膏體裏還帶著未消化的秸稈:“李大人您聞,這味正得很,沒有生腥氣,撒進地裏定能養苗。”
    李傑撚起一點糞肥放在鼻尖,微微點頭。係統麵板上【糞肥肥力:92 分】的字樣讓他安心,再過三日,等土壤 ph 值穩定在 7.0,就可以定植胡椒苗了。他不知道,十車致命的生糞,正朝著這片充滿希望的土地,悄然逼近。
    夜色漸深,馬燈的光暈在試驗田上輕輕搖晃,像一顆守護希望的星。李傑裹緊粗布褂子,望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心裏盤算著明日該調配多少濃度的營養液。他以為自己的對手隻是土壤裏的堿氣,卻不知真正的危機,藏在東宮的暖閣裏,正隨著十車生糞,朝著他步步緊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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