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最後的拚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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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農寺的正廳裏,晨光如同被精心裁剪過的金箔,透過雕花窗欞上繁複的纏枝蓮紋,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宛如一幅被頑童打碎的水墨畫,每一塊碎片都閃爍著獨特的光澤。案幾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打造而成,曆經歲月洗禮,邊緣已被摩挲出溫潤如玉的包漿,此刻卻被各式證據占得滿滿當當,連一絲縫隙都未曾留下。
    硫磺交易的拓印紙張邊緣早已卷曲如深秋的枯葉,邊角處還殘留著拓印時不慎沾染的朱砂痕跡,那朱砂色澤鮮豔,像是凝固的血滴,訴說著交易背後的隱秘與危險。趙虎那份帶著汗漬的名單被小心地用桑皮紙覆蓋著,桑皮紙的纖維在陽光下清晰可辨,能隱約看到下麵草紙的粗糙紋理,以及那些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筆跡,仿佛能感受到趙虎寫下這些名字時的恐懼與決絕。府庫的原始賬本攤開在中央,牛皮封麵在陽光下泛著暗紅色的光澤,邊角磨損處露出裏麵堅韌的麻線,宛如一道凝固的血痂,記錄著那些被掩蓋的罪惡。
    李傑站在案前,指尖戴著他親手縫製的薄皮手套。那手套是用香皂作坊剩下的羊皮邊角料製成,經過皂角汁反複浸泡、揉搓、晾曬,柔軟得能清晰地感覺到紙張的紋理,甚至能分辨出不同紙張的厚度差異。他俯身時,腰間懸掛的和田玉佩輕輕撞擊案沿,發出 “叮” 的一聲清脆回響,與空氣中彌漫的皂角清苦香氣、紙張的陳舊黴味、拓印朱砂的礦物氣息相互交織,形成一種奇特而微妙的味道,仿佛是曆史與現實碰撞產生的獨特氣息。
    “硫磺交易的拓印,不僅僅記錄了王老三從西域商人手中購得硫磺的明細,” 他的指尖緩緩劃過拓印上 “純度七成” 的字樣,那裏的墨跡因拓印時力度不均而呈現出深淺不一的層次感,“你們仔細看這裏,每筆交易的間隔都是整整三天,這恰好是從西市到東宮的往返時間,這足以說明這些硫磺是被有計劃、分批次運送的,絕非偶然的商業往來。”
    護衛老張湊過來看,他那雙粗糙的手掌在粗布褂子上反複蹭了蹭,仿佛這樣就能洗去手上的汙漬,才敢小心翼翼地用指尖點在名單上 “紇幹承基” 的名字上。他的指甲縫裏還嵌著皂角作坊的草木灰,指尖因常年握持刀柄而布滿老繭,每一道老繭都像是一枚勳章,見證著他的辛勞與忠誠:“大人,這紇幹承基身為禁軍統領,按律本該鎮守玄武門,保衛皇宮安全,卻私取甲胄,還摻和焚坊這等大逆不道的事,他就真的不怕事發之後,被陛下扒皮抽筋嗎?”
    “他怕,但他更怕太子失勢後,自己會落得個兔死狗烹的下場。” 李傑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掃過原始賬本上杜荷的簽名。那字跡狂放不羈,最後一筆甩出一個長長的彎鉤,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透著急於邀功的迫切與張揚,“杜荷是駙馬,靠著太子這棵大樹才有恃無恐地橫行霸道,他們之間本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他自然要為太子鋌而走險。”
    他將三份證據的邊緣小心翼翼地對齊,案幾上立刻出現一塊不規則的空白,像是一幅精美的拚圖缺失了最關鍵的一塊。“可這些還遠遠不夠。” 李傑拿起案幾上的胡椒籽,圓潤的顆粒在指間輕輕滾動,發出細微的 “沙沙” 聲,那聲音在寂靜的正廳裏顯得格外清晰,“杜荷完全可以辯稱運甲胄是太子東宮護衛正常演練所需,紇幹承基也能聲稱取軍械是為了禁軍儀仗,沒有直接證據,誰也定不了他們的罪,更別提牽扯出背後的李承乾了。”
    胡椒的辛辣味透過薄皮手套隱隱傳來,刺激著李傑的神經,他忽然停下動作,眼神亮得驚人,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光明。他快步走到窗邊,推開半扇窗,清晨的涼風裹挾著坊市的吆喝聲、車輪聲、叫賣聲一同湧進來,吹得案上的紙張輕輕顫動,仿佛也在為即將到來的轉折而激動。“東宮的信使!” 他猛地轉身,羊皮手套在案幾上劃出輕微的聲響,“李承乾要指揮這麽大的動作,調動人手、安排軍械、確定時間,不可能不與杜荷、紇幹承基通信。這些密信就是我們缺失的最後一塊拚圖,隻要能截獲它們……”
    “屬下這就去安排!” 老張眼睛一亮,仿佛被注入了強心劑,轉身就要往外走,粗布靴子在青磚地上踏出沉重而急促的腳步聲,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等等。” 李傑從懷裏掏出張字條,那是用香皂作坊記賬的草紙寫的,邊緣還沾著點皂角膏的痕跡,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這些是東宮常去的聯絡點,從鴻臚寺的驛館到西市的胡商店鋪,甚至平康坊的青樓都有可能。讓弟兄們換上便裝,扮成小販、腳夫、甚至是尋歡作樂的富家子弟,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他用指尖重重地點著字條上的 “三月初二”,“按照計劃,初三動手,那麽初二必定會有最後的指令傳出,這是我們截獲密信的最後機會,絕不能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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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張接過字條,像捧著聖旨般小心翼翼地折好,揣進貼身處的布袋裏。那布袋是他老娘用百家布拚縫而成的,裏麵還裝著塊給剛出生的孫子求的平安鎖,此刻字條與平安鎖緊緊貼在一起,讓他心裏莫名地安定了幾分:“大人放心,弟兄們都是跟著您從胡椒田一路拚過來的,盯梢的本事比獵犬還靈,保證萬無一失。”
    接下來的一天一夜,司農寺的氣氛像一根拉滿的弓弦,緊繃得仿佛隨時都會斷裂。李傑讓人在正廳角落支起個小炭爐,銅鍋裏的熱茶咕嘟作響,水汽嫋嫋升起,在晨光中形成淡淡的霧靄,模糊了案上的證據,也為這緊張的氛圍增添了一絲朦朧的暖意。他披著件厚棉袍,時不時走到窗邊,望著東宮的方向。那裏的宮牆在夕陽下泛著金黃色的光澤,角樓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巡邏的侍衛步伐整齊,像棋盤上的棋子,安靜得像一幅精心繪製的工筆畫。可李傑知道,這平靜之下藏著怎樣的驚濤駭浪 —— 那些侍衛的腰間,或許就別著從府庫偷運的甲胄;那宮牆之後,正有人磨利刀槍,等著在三月初三的夜裏露出獠牙。
    三月初二的清晨,天剛蒙蒙亮,東方的天空隻泛出一抹淡淡的魚肚白,負責盯梢的護衛小李就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他身上的粗布短褂被露水打濕,緊緊貼在背上,勾勒出精瘦而結實的脊梁骨,草鞋上沾滿了泥點,顯然是一路狂奔回來的。“大人!截到了!” 他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急切地往懷裏掏,胸口劇烈起伏,說話都帶著明顯的顫音,“在鴻臚寺後門截到的,是東宮的貼身信使,那小子懷裏揣著封信,用火漆封得嚴嚴實實!”
    李傑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他快步迎上去,接過小李遞來的密信。信封是用厚麻紙做的,質地堅韌,上麵蓋著個小小的 “乾” 字火漆印,印泥是暗紅色的,帶著股淡淡的鬆煙味,那是隻有東宮才能用到的上好印泥,尋常人家根本無法獲取。他從案幾的抽屜裏找出把小巧的銀刀,刀鞘上嵌著顆小小的藍寶石 —— 這是上次改良貞觀犁時,李世民親自賞賜的,此刻卻成了開啟秘密的鑰匙。銀刀出鞘,寒光一閃,他小心翼翼地撬開火漆,火漆破碎的聲音在寂靜的正廳裏格外清晰,仿佛一聲驚雷,預示著真相即將大白。
    裏麵的信紙是特製的水紋紙,對著光看,能看到暗紋裏的 “東宮” 二字,做工極為精巧。上麵的字跡是李承乾的親筆,筆鋒剛硬,帶著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仿佛能透過紙張看到他寫字時緊繃的下頜和堅定的眼神:
    “初三夜,依計行事。焚坊之後,速帶甲士控製玄武門,切記不可驚動陛下。事成之後,你為兵部尚書,紇幹承基升左衛大將軍。另,府庫剩餘軍械暫存於西郊廢寺,待事畢再做處置。”
    落款處是李承乾的私印,方形的印鑒上刻著 “東宮之印” 四個字,筆畫深邃有力,與李傑之前在李承乾呈給李世民的奏折上見過的一模一樣,連印泥中混入的金粉比例都分毫不差,足以證明其真實性。
    “找到了!” 李傑將密信拍在案上,信紙發出 “啪” 的一聲脆響,震得案邊的胡椒籽都跳了起來,“最後的拚圖,齊了!” 他指著信上的 “依計行事”,指尖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這四個字,就把所有責任都攬到了李承乾身上!他就是這場陰謀的主謀!”
    護衛們都圍了過來,一個個伸長脖子看著這封密信,臉上露出興奮而激動的神色。小李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汗珠滴在地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那信使被我們捆在城外的破廟裏了,嘴硬得很,說我們敢動他一根手指頭,東宮饒不了我們,要不要……”
    “不用。” 李傑搖搖頭,將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進個特製的木盒裏。那木盒是用防蟲的樟木做的,裏麵鋪著柔軟的絲綢,能最大程度地保護信紙不被損壞,“留著他還有用,等塵埃落定,讓他當個活證人,看誰還敢狡辯。” 他看著案上完整的證據鏈,感覺心裏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仿佛已經看到李承乾等人被繩之以法的情景,勝利的曙光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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