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玄武門的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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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門的城樓被暮色染成青灰色,像一塊巨大的臥石蹲守在皇城北側。簷角的銅鈴在晚風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叮當聲,時而急促時而悠長,像誰在暗處低聲嗚咽,又像在傳遞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城牆磚縫裏鑽出的枯草被風吹得瑟瑟發抖,根根分明的草莖上還沾著白日裏的塵土,在暮色中若隱若現。
尉遲恭的眼線貼著城牆根溜進來,玄色夜行衣與昏暗的天色融為一體,隻有衣擺處沾著的城牆磚青苔格外顯眼,綠得發黑。靴底還帶著護城河的淤泥,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淺淺的泥印,很快又被風吹幹,隻留下淡淡的痕跡。他貓著腰鑽進城樓內側的箭樓,那裏堆著半人高的箭囊,翎羽是精選的雕翎,尾端的哨子在風中微微顫動,發出幾乎聽不見的嗡鳴。
“統領,有新動靜。” 眼線的聲音壓得比風聲還低,氣音從齒縫間擠出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指尖在箭杆上劃出三道刻痕,刻痕深且整齊 —— 這是他們約定好的最高級別密報信號,意味著事態已到了火燒眉毛的地步。他從懷裏掏出塊浸透蠟油的麻布,油布邊緣已經發硬,裏麵裹著張揉得發皺的桑皮紙,紙角都卷成了筒狀,“紇幹承基剛調了三月初三的守衛名單,玄武門內外十二處崗哨,從正門的明哨到城牆暗堡的伏哨,全換成了他的人。”
尉遲恭接過桑皮紙時,指腹蹭過紙麵粗糙的纖維,像摸著一張砂紙,硌得指尖發麻。紙上的名單用炭筆寫成,墨跡暈染得厲害,有些字的筆畫都連在了一起,顯然是急著寫就的,連筆鋒都透著慌亂。他湊近掛在箭樓牆上的油燈,昏黃的光線下,名單上的名字一個個跳進眼簾。他認得其中七個名字,都是當年跟著紇幹承基從秦王府出來的舊部,去年因 “失職” 被調離禁軍,有的去了糧倉看糧,有的被派去守皇陵,如今卻齊刷刷地出現在玄武門守衛名單上,像一串被刻意穿起來的珠子,透著詭異的整齊。
“還有這個。” 眼線又從懷裏摸出塊竹牌,竹牌是用上好的楠竹削成的,泛著淺黃的光澤,牌麵刻著 “天保九如” 四個字,字體是東宮特有的飛白體,邊角被摩挲得光滑圓潤,顯然是被人常年握在手裏。“新換的口令,紇幹承基親自給每個守衛發了塊同款竹牌,說是‘驗身用’,還特意囑咐,夜裏見牌如見人,無需多問。”
尉遲恭的指節猛地攥緊,竹牌硌得掌心生疼,指腹下的紋路都被壓得變了形。“天保九如”—— 這四個字像一道驚雷在他腦海裏炸開。他清楚地記得,去年李承乾生日時,全東宮的人都換了這個暗號,小到灑掃的宮女,大到東宮詹事,人人都要背得滾瓜爛熟。紇幹承基把禁軍口令換成東宮暗號,無異於在玄武門給東宮開了道暗門,一道隨時能讓豺狼虎豹湧入皇城的暗門。
“他這是要給東宮開後門!” 尉遲恭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帶著濃濃的鐵鏽味,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他將桑皮紙和竹牌塞進個油布包,油布是用三層粗麻布浸過桐油做的,防水防潮。他用蠟封了三層,蠟液滴落在油布上,形成一圈圈不規則的圓,邊角處還特意蓋了自己的私印 —— 那是枚虎形銅印,印鈕是一隻下山虎,威猛霸氣,是當年李世民親賜的,象征著他的兵權與忠誠。
“備馬!” 他扯下牆上的明光鎧,甲片碰撞發出鏗鏘的脆響,震得箭樓的灰塵簌簌落下,在油燈的光線下形成一道道細小的光柱。玄甲的內襯是用柔軟的羔羊毛做的,還帶著體溫,是今早剛讓親兵曬過的,陽光和艾草的味道透過甲片的縫隙鑽出來,與箭樓裏的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的氣息。跨出箭樓時,護城河的水汽撲麵而來,濕冷的空氣裏混著甲胄的鐵腥味,在暮色中凝成一股肅殺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馬蹄踏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濺起的水花打濕了馬靴,靴筒上的皮革被水浸得發黑。街邊的燈籠次第亮起,昏黃的光線下,能看見金吾衛的巡邏隊正沿街布防,他們穿著黑色的勁裝,外麵罩著輕便的鐵甲,鐵甲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像一串移動的星辰。尉遲恭勒馬停在宮門處,侍衛驗過他的腰牌,那枚虎形銅印在燈籠下閃著暗光,侍衛的瞳孔明顯縮了縮,臉上閃過一絲敬畏,連忙側身放行,連例行的盤問都省了。
此時的甘露殿內,燭火正映著李世民緊鎖的眉頭,他坐在鋪著白虎皮的紫檀木大椅上,椅背上雕刻的九條金龍在燭光下栩栩如生,仿佛要從木頭上掙脫出來。案上攤著李傑的第三份奏折,奏折的宣紙是特製的玉版宣,厚實挺括,墨跡未幹的供詞上,趙虎的指印鮮紅刺眼,像一朵朵剛綻開的血梅,印泥的朱砂裏還混著細微的金粉,是隻有宮廷文書才用的規格。李世民的指尖在 “三月初三夜焚坊為號” 幾個字上反複按壓,宣紙被按出淺淺的凹痕,仿佛要將這幾個字刻進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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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尉遲恭求見,說有緊急密報。” 高力士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恭敬,他躬身站在殿門旁,手裏的拂塵垂在身側,絲絛上的玉墜輕輕晃動。話音剛落,殿門就被推開,帶著一身寒氣的尉遲恭大步流星走進來,甲胄上的冰碴子在燭火下閃著光 —— 剛才過護城河時,馬蹄踏碎了河麵的薄冰,冰水濺到甲胄上,遇冷成了冰。
“陛下!” 尉遲恭單膝跪地,油布包 “咚” 地砸在金磚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金磚上的紋路都被震得清晰了幾分,“紇幹承基要反!”
李世民展開密報的手微微顫抖,指腹的薄繭蹭過蠟封的邊緣,將蠟屑蹭得紛紛揚揚。桑皮紙的名單與李傑奏折上的供詞重疊,竹牌的 “天保九如” 與武媚娘說的 “長盒子” 呼應,像兩柄鑰匙,同時插進了陰謀的鎖孔,哢噠一聲,鎖開了。焚工坊製造混亂,趁亂由玄武門入宮逼宮,禁軍接應…… 一個完整的陰謀輪廓在燭火下漸漸清晰,猙獰得讓人脊背發涼,仿佛能看見無數把明晃晃的刀正對著皇城的心髒。
“好,好一個紇幹承基!” 李世民將密報拍在案上,青瓷筆洗被震得跳起寸許高,又重重落下,墨汁濺在明黃的奏章上,暈開一片醜陋的黑斑,像一塊洗不掉的汙漬。“連玄武門都敢動歪心思,他真當朕老了?真當這大唐的江山,是誰都能覬覦的?” 他的聲音裏帶著壓抑的怒火,每個字都像一塊石頭砸在地上,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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