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尉遲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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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輪箭雨過後,東宮侍衛的屍體在宮門前堆成了小山。最上麵的那具屍體還保持著衝鋒的姿勢,右臂前伸,五指張開,仿佛要抓住宮門銅環,可指尖離冰冷的門板還有半尺的距離,凝固的血痂讓手指像朵僵硬的紅花。屍體的明光鎧被箭簇穿透了十七八個窟窿,密密麻麻的箭杆斜插著,像刺蝟背上豎起的尖刺,有幾支箭尾還在微微顫動,帶著臨死前最後一次心跳的餘韻。
宮門前的青石板早已被鮮血浸透,暗紅色的血水流淌在石板的縫隙裏,匯成細小的溪流,蜿蜒著流向遠處的排水溝。有幾處低窪的地方積起了血窪,倒映著火把的光,像一塊塊融化的瑪瑙。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混雜著汗臭、塵土味和皮肉燒焦的氣息 —— 有支火箭射在了屍體堆上,引燃了死者的衣襟,此刻正冒著黑煙,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味道,聞著就讓人頭暈目眩,好些侍衛忍不住彎腰幹嘔,卻什麽也吐不出來,隻有酸水灼燒著喉嚨。
有個老兵拄著半截長矛,艱難地從屍體堆旁站起來。他的左腿被流矢擦過,三寸長的傷口皮肉外翻,暗褐色的血痂與粗麻布褲子粘在一起,每動一下都牽扯著皮肉,疼得他齜牙咧嘴,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他的頭發被血和汗粘在額頭上,結成一縷縷的,遮住了半隻眼睛,露出的那隻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眼白渾濁,寫滿了疲憊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下意識地彎腰,撿起一支掉落在腳邊的箭。這支箭的箭杆是用上好的桑木製成,經過桐油浸泡,光滑筆直,握在手裏沉甸甸的,上麵還刻著兩個清晰的小字 ——“尉遲”。這兩個字是用鏨子細細鑿出來的,筆畫遒勁,帶著一股殺伐之氣。老兵的手指撫摸著這兩個字,指腹觸到凹槽裏的毛刺,突然像被烙鐵燙到一樣猛地縮回手,箭 “哐當” 一聲掉在地上,在血水裏濺起細小的血珠。
他的身體晃了晃,膝蓋一軟,重重地癱坐在地,屁股砸在血泊裏,發出沉悶的響聲。“是尉遲將軍的親軍!” 老兵的聲音帶著哭腔,牙齒打著顫,渾身劇烈地顫抖,像秋風中的落葉,“咱們…… 咱們打不過啊!”
他曾在玄甲軍服役五年,那是太宗皇帝麾下最精銳的部隊,黑甲玄旗,所向披靡。而尉遲恭正是玄甲軍的左領軍大將軍,他清楚地記得,當年跟隨尉遲恭攻打洛陽時,將軍手持丈八馬槊,在亂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一槊就將竇建德的親衛頭領挑落馬下,馬槊上的紅纓被鮮血染得發黑,依舊擋不住他衝鋒的勢頭。尉遲恭的親軍更是以勇猛善戰著稱,每個人都能開三石弓,在百步之外射中銅錢的方孔,近戰用的橫刀能劈開三層鐵甲,當年虎牢關一戰,三百親軍破了竇建德五千精銳,至今仍是軍中神話。
這支箭上的力道,絕非普通禁軍能有。箭杆上還殘留著強勁的力道,讓它掉在地上後還在微微跳動,箭簇是用百煉鋼打造而成,鋒利無比,在火光下閃著寒光,邊緣沒有絲毫卷刃,箭尖的三棱血槽裏還掛著一絲皮肉,顯然是經過千錘百煉的精品。普通禁軍的箭簇最多能穿透兩層皮甲,而這支箭,剛才他親眼所見,一箭射穿了私兵的鐵皮盾牌和裏麵的皮甲,力道之大,駭人聽聞。
“尉遲將軍” 四個字像瘟疫般在隊伍中蔓延,速度比箭雨還要快。聽到這四個字的侍衛,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手中的兵器開始 “哐當哐當” 地碰撞。排在隊伍中間的一個侍衛突然扔掉了手中的長矛,長矛 “噗通” 一聲插進血地裏,矛頭還在搖晃。“我要回家!我不想死!” 他突然哭喊起來,聲音嘶啞,像被砂紙磨過的銅鑼。他扔掉手中的盾牌,轉身就往後跑,腳步踉蹌,好幾次差點被地上的屍體絆倒,踩到同伴的斷手時,也隻是尖叫一聲,跑得更快了。
一個、兩個、三個…… 越來越多的人扔下兵器,跪在地上投降。他們雙手抱頭,將臉埋在沾滿鮮血的泥土裏,肩膀劇烈地聳動著,身體抖得像篩糠,嘴裏不停地念叨著 “饒命”。有的人甚至開始哭爹喊娘,呼喚著家中親人的名字,“娘啊,兒錯了”“孩兒不孝,不能給您養老送終了”,淒厲的哭喊聲在夜空中回蕩,讓人聽著心碎。
李元昌見狀,氣得雙目圓睜,眼球上布滿了血絲,像要滴出血來。他提著滴血的陌刀,刀身在火光下閃著妖異的紅光,像一頭瘋魔的野獸,在隊伍中橫衝直撞。“一群懦夫!貪生怕死的廢物!” 他嘶吼著,一刀劈倒了一個正準備投降的侍衛。那侍衛剛跪下一半,腦袋就像熟透的西瓜一樣滾落在地,脖頸處的血噴湧而出,形成一道紅色的噴泉,濺了李元昌一臉一身。溫熱的血順著他的臉頰流下,滴進嘴裏,帶著濃重的鐵鏽味。
可他剛砍倒一個,又有兩個侍衛扔下了兵器。李元昌再次揮刀,又砍倒一個,刀刃切開骨頭的聲音清晰可聞。可潰散的洪流卻像決堤的江水,根本攔不住。他的私兵也開始往後退,腳步猶豫而緩慢,像被無形的手拉扯著。“太子瘋了,咱們別跟著送死”“尉遲將軍的親軍都來了,咱們這點人就是去送菜的”“家裏還有老婆孩子等著呢,犯不著在這兒丟了性命”,私兵們低聲嘟囔著,聲音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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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臉上帶著刀疤的私兵偷偷拉了拉同伴的衣袖,他的袖口磨得發亮,露出裏麵打了補丁的內衣。“大哥,咱們快跑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眼神不安地瞟著李元昌,“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等風頭過了,咱們找個地方隱姓埋名,照樣能活。” 同伴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前麵瘋狂砍殺的李元昌,又看了看門樓之上嚴陣以待的禁軍,最終點了點頭。兩人趁著混亂,貓著腰,悄悄溜進了旁邊的小巷,身影很快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
李承乾騎在馬上,胯下的戰馬不安地刨著蹄子,鐵蹄踏在血地裏,發出 “咕嘰咕嘰” 的聲響。他看著眼前潰散的隊伍,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像毒蛇一樣順著脊椎爬上天靈蓋,瞬間傳遍全身,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的手指緊緊攥著馬韁,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幾乎要捏碎那精致的鎏金裝飾,韁繩上的寶石深深嵌進掌心,帶來一陣刺痛,可他卻感覺不到。他知道,大勢已去,這支隊伍再也無法凝聚起來了,就像摔碎的瓷器,即使勉強拚湊,也滿是裂痕。
門樓之上,尉遲恭看著下方投降的侍衛,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隻是一場與自己無關的鬧劇。他身上的明光鎧在火光下泛著冷硬的光,甲片之間的縫隙裏還殘留著上次征戰時的汙漬。他對身邊的校尉說:“傳令下去,隻要放下兵器,一律不得擅殺。登記好姓名籍貫,押往營中看管。” 校尉領命,轉身傳達命令去了,他的腳步聲在空曠的門樓裏顯得格外清晰。尉遲恭的目光落在李承乾身上,眼神複雜,有惋惜,有失望,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痛心。想當年,他還抱過年幼的太子,那時的李承乾聰明伶俐,誰能想到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夜風越來越大,吹得火把劇烈搖晃,光影在宮牆上跳躍不定,像一群張牙舞爪的鬼怪。宮門前的哭喊聲、求饒聲、兵器落地聲、屍體被拖拽的摩擦聲混雜在一起,譜寫著一曲絕望的悲歌。這場叛亂,已經走到了盡頭,隻剩下最後的掙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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