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碼頭救軍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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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像潑灑的濃墨,順著運河水麵快速蔓延,將馮家口碼頭的輪廓暈染成模糊的黑影。沈硯領著朱由校、朱徵妲和小石頭,劉三以及郡主的兩位貼身嬤嬤,四個大人,三個小孩。七人借著蘆葦蕩的掩護,貓腰潛行至碼頭西側的土坡後。此時已近亥時,碼頭的喧囂早已沉寂,唯有三艘漕船的油布在夜風中微微鼓蕩,發出沉悶的聲響,宛如蟄伏的巨獸。
    “沈叔叔,你看那船舷邊的燈籠,每兩刻就會換一次人值守。”朱徵妲指著最北側的漕船,聲音壓得極低。兩嬤嬤送來了吳太醫的藥包和小郡主的衣裳。小郡主將艾草包分別給了哥哥小由校,小石頭和沈硯及青衣少劉三,把藥包攥在手心,草木的清香驅散了些許運河的濕腐氣息。借著遠處汛房漏出的微光,能清晰看見艙口堆著的木籠,月光灑在粗實的木柵上,泛著冷硬的光澤。
    小石頭自告奮勇:“俺去引開他們,以前跟爹去捕魚,最會學水鳥叫。”不等沈硯回應,他已貓著腰鑽進蘆葦叢,片刻後,一聲清脆的“呱呱”聲便從碼頭東側響起。
    守船的差役果然被驚動,兩人舉著燈籠罵罵咧咧地往東側走去。沈硯趁機帶著朱由校和朱徵妲溜至中間那艘漕船下,船身吃水極深,船板縫隙裏滲出的水漬帶著鐵鏽味。他示意朱由校和朱徵妲在船尾接應,自己則抓住船幫上的麻繩,悄無聲息地攀了上去。
    油布下的空間悶熱難當,混雜著汗臭與木料的黴味。沈硯借著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微光掃過,隻見艙內整齊碼放著數十個木籠,每個籠子都配著粗鐵鏈,籠底鋪著幹草,顯然是為押人準備的。更讓他心頭一沉的是,角落堆放著十幾副嶄新的鐐銬,旁邊還有幾捆標注著“臨清鈔關督造”的麻繩——王惟儉果然深度參與其中。
    突然,艙外傳來腳步聲,沈硯迅速吹滅火折子,貼緊艙壁。“張三那廝還在汛房喝酒,聽說劉櫃書今晚要親自來驗船。”一個粗啞的聲音響起,“這批軍戶得連夜裝船,明日卯時一過就開拔,直送三岔口交貨。”另一個人接話:“聽說女真那邊給了三倍價錢,比咱們收‘看船銀’劃算多了。”
    沈硯屏住呼吸,待兩人走遠,立刻在艙壁上用指甲刻下“三十籠、鐐銬若幹”的記號,又摸出懷中的紙墨,快速記下剛才聽到的對話。正要撤離時,忽聞船頭傳來輕微響動,借著月光一看,竟是李半天正順著錨鏈往下滑,靴底還沾著些許馬糞——想來是按計劃“鬆了”馮把頭的馬樁子。
    兩人在船下會合,李半天壓低聲音:“戚百戶他們已在蘆葦蕩布好伏兵,郭千戶帶了錦衣衛的緹騎在南坡接應,隻等三更號令。”沈硯點頭,目光掃過碼頭入口的汛房,燈火通明處隱約傳來劃拳聲,想來張三還在酣飲。
    回程時,朱由校突然駐足:“沈叔叔,你有沒有覺得,這三艘船的吃水比尋常漕船深太多?就算裝了三十個木籠,也不該如此。”沈硯心頭一動,想起方才在艙內看到的壓艙石位置異常,頓時醒悟:“怕是船底還藏著軍械,劉承宗這是要連人帶兵器一並送給女真。”
    二、曉前匯合.
    四更天的梆子聲在寂靜的夜空裏回蕩,雙廟村張家老宅的燈又亮了起來。張福剛把熱好的粟粥端上桌,院門外就傳來輕叩聲,郭振明郭千戶正帶著兩名錦衣衛緹騎站在門口,甲胄上還沾著露水。
    “沈先生,趙大人命我送來部署圖。”他將一卷麻布遞過去,展開後,碼頭的布防、伏兵位置、撤退路線一目了然。“戚家三位兄弟已率人控製了碼頭兩側的水道,王師傅帶著武館弟子則在汛房附近埋伏,隻等軍戶登船便動手。”
    朱由校湊過來指著圖上的紅點:“舅舅,這些是馮把頭的人嗎?竟有這麽多。郭振明”解釋:“殿下,則其中大半是臨時雇來的地痞,真正能打的不過三四十人,但趙大人怕傷及軍戶,特意交代要留活口。”.
    正說著,院外傳來馬蹄聲,張嬤嬤抱著朱徵妲走進來,另一位李嬤嬤則提著食盒緊隨其後。“沈先生,殿下,這是吳大夫特意熬的薑湯,驅驅寒氣。”李嬤嬤將食盒打開,熱氣帶著薑香立刻彌漫開來。
    朱徵妲接過碗,卻先遞給了剛進門的張順:“張叔叔,你跑了一夜,快暖暖身子。”張順黝黑的臉上滿是興奮:“沈先生,俺跟著馮把頭去了趟臨清鈔關分卡,看見他們正往馬車上搬銀子,怕有上千兩!”
    沈硯正欲細問,趙大突然闖了進來,衣衫上沾著草屑:“沈先生,軍戶們都準備好了,隻是李嬸非要跟著來,說要給大夥壯膽。”話音剛落,李嬸扶著張老栓的胳膊出現在門口,手裏還提著一籃煮熟的雞蛋:“俺們雖是婦道人家,幫不上大忙,給大夥添點力氣總是好的。”
    卯時的鍾聲從遠處的城隍廟傳來,天邊泛起魚肚白。沈硯將眾人召集到院中央,指著部署圖沉聲吩咐:“張景明先生帶軍戶按調令登船,趙大在隊伍中間傳遞信號;郡主與殿下隨張嬤嬤在南坡觀望,切勿靠近碼頭;我和郭千戶去與王師傅匯合,待號炮響起,立刻控製漕船舵樓。”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眾人,“記住,首要任務是救軍戶,次之是抓活口,證據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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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伍出發時,東方已現微光。軍戶們扛著鐵鍬、扁擔,裝作慌亂無措的模樣往碼頭走去,張老栓混在人群中,手裏緊緊攥著沈硯給的短刀——那是張清芷留下的備用兵器。朱由校望著隊伍裏佝僂的身影,悄悄對朱徵妲說:“等這事了了,我要讓皇爺爺下旨,再也不讓軍戶受這般委屈。”
    碼頭風雲
    辰時初刻,馮家口碼頭已是人聲鼎沸。馮把頭穿著綢緞褂子,叉著腰站在棧橋中央,身後跟著十幾個凶神惡煞的差役。張三則叼著煙袋,在漕船邊來回踱步,時不時踹一腳路邊的貨箱,嗬斥著動作遲緩的商戶。
    “都給老子快點!”馮把頭揮舞著調令,“劉櫃書說了,今日修不好堤,個個都沒好果子吃!”軍戶們低著頭往前走,趙大悄悄比了個手勢,隊伍行進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沈硯藏在蘆葦叢中,看著軍戶們陸續靠近漕船,手心沁出冷汗。突然,張三像是發現了什麽,一把揪住張老栓的胳膊:“老東西,上次送軍糧還欠老子三錢‘看船銀’,今天正好抵賬!”
    張老栓掙紮著:“俺哪有欠你銀子,你這是訛人!”周圍的軍戶立刻圍了上來,馮把頭見狀厲聲喝道:“反了不成?給我把這老東西抓起來!”差役們剛要動手,南坡突然響起一聲清脆的號炮,震得運河水麵泛起漣漪。
    “動手!”沈硯一聲令下,戚昌國帶著二十名武館弟子從蘆葦蕩中躍出,直奔漕船舵樓。戚報國和戚興國則率軍堵住碼頭出入口,手中長刀寒光凜冽。王來聘手持長槍,一槍挑飛試圖反抗的差役頭目,大喝一聲:“錦衣衛辦案,降者免死!”
    馮把頭嚇得臉色慘白,轉身就往汛房跑,剛跑出幾步就被李半天絆倒在地。“你這狗賊,去年搶俺家漁網的時候不是挺橫嗎?”李半天踩著他的後背,從懷裏掏出麻繩狠狠捆住,
    張三見勢不妙,竄上一艘小劃子想逃,卻被早已埋伏在水中的錦衣衛緹騎拖了下來。緹騎的繡春刀架在他脖子上,他頓時癱軟如泥:“饒命!都是劉承宗讓我幹的,‘看船銀’我一分都沒敢私吞啊!”
    漕船上的戰鬥更為激烈。差役們將艙門死死抵住,用弓箭往外射擊。沈硯見狀,讓小石頭把鞭炮點燃扔進蘆葦叢,劈啪聲嚇得差役們以為來了援兵,慌亂間露出破綻。戚昌國趁機踹開艙門,一刀劈開木籠的鎖:“軍戶們,快出來!”
    軍戶們掙脫束縛,立刻抄起身邊的工具反擊。張老栓奪過一把刀,砍斷捆綁同伴的鐵鏈,聲淚俱下:“咱們再也不受這窩囊氣了!”李嬸則帶著婦人們往汛房跑去,將裏麵的賬冊全部抱了出來——那是張三收“看船銀”的記錄,每頁都蓋著馮家口分卡的朱印。
    人證俱獲
    辰時三刻,戰鬥漸漸平息。碼頭上傳來此起彼伏的呻吟聲,被俘的差役們蹲在地上,腦袋耷拉著不敢抬頭。戚昌國讓人清點漕船物資,掀開船底的暗艙時,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裏麵整齊碼放著五十把腰刀、三十副弓箭,還有幾桶火藥,桶身上“德州軍器局”的字樣清晰可見。
    “果然藏著軍械。”沈硯拿起一支弓箭,箭頭打磨得十分鋒利,“這些兵器要是落到女真手裏,不知要害多少人命。”周文在一旁記錄:“沈先生,已抓獲人犯四十七名,其中馮把頭、張三均在列,賬冊、軍械等物證齊全。
    朱由校和朱徵妲在張,李嬤嬤和張嬤嬤的護送下走到碼頭,看到艙內的木籠,朱由校氣得發抖:“他們竟把人當貨物一樣裝,簡直沒有王法!”朱徵妲則注意到賬冊上的記錄:“沈叔叔你看,這‘看船銀’每月竟能收上千兩,都流向了臨清鈔關。”
    老漢用袖子抹去眼淚,連連道謝:“多謝恩人……俺聽說軍戶營的人要被拉去當壯丁,隻道是沒人管了,沒想到還有貴人搭救……”
    朱由校:“老爺爺,放心,這馮家口的分卡,日後絕不會再亂收錢,私抓軍戶了。我們會把這些惡人都抓起來。”
    老漢望著朱由校清秀稚嫩卻帶著堅毅的麵龐,又看了看旁邊機靈的小石頭,忽然明白了什麽,慌忙就要跪下磕頭:“是……是東宮的貴人?俺們……俺們有救了啊……”
    朱由校趕忙起身將他扶住:“老爺爺快請起,不必如此。我們隻是來做該做之事。”
    不多時,張順便帶著十幾個軍戶漢子急匆匆趕來。這些漢子雖衣衫襤褸,麵有菜色,但眼神銳利,手持鋤頭、鐮刀,帶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為首一人見到張老栓,激動地衝上前:“老栓!你真出來了?俺們還以為你……”
    “俺命大,遇上貴人了。”張老栓指向沈硯一行,“劉承宗那廝要把咱們賣到女真當苦力,千萬別信什麽‘登記’,那是騙局!”
    那漢子名叫趙大,是右所的一名小旗,聞言咬牙切齒道:“俺早就覺著不對勁!前日李彪的人來傳話,說‘登記’了就發糧,俺們就疑心——吞了俺們三年糧餉,怎會突然發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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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糧餉。”沈硯取出穆學衍查證的那本軍戶名冊,遞給趙大,“穆先生已查明,你們左所、右所被克扣的糧餉,合計三千七百石,悉數被劉文昭、李彪等人私吞——這些糧食,恐怕早已被他們置換成了軍械,偷偷運往女真了。”
    趙大翻著名冊,粗糙的手掌不住顫抖:“俺家五口人,去年冬天全靠挖野菜度日,狗蛋他娘去汛房求糧,還被他們打成那樣……這群天殺的!俺跟他們拚了!”
    “趙大哥,切莫衝動。”張清芷按住他的胳膊,“此刻硬拚,正中他們下懷。我們已拿到貨運單和名冊,隻要再去德州分關取得劉承宗的假賬,便能鐵證如山,上報朝廷,將他們一網打盡。”
    趙大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成!俺聽貴人的!右所的弟兄們都聽您吩咐,您指東,俺們絕不往西!”
    沈硯抬頭看了看天,晨霧已悄然散盡,日頭漸升,碼頭上那三艘漕船的油布反射著刺眼的光。“張順,你帶幾位弟兄在此盯著,若李彪的人來,設法周旋,勿要硬拚;趙大,你帶其餘軍戶回營,穩住大夥,告知我們午後便去德州分關查賬;我們先行一步,去會會那陳以勤,探探虛實。”
    此時,遠處傳來馬蹄聲,趙世卿帶著郭同知等人疾馳而來。他翻身下馬,直奔漕船查看,當看到暗藏的軍械時,怒不可遏:“王惟儉竟敢私調軍器,這是鐵證如山的通敵罪!”他拿起馮把頭的供詞,上麵密密麻麻寫著劉承宗如何指使他誘騙軍戶、如何與女真聯絡的細節。
    “趙大人,德州知府的援兵來了!”一名緹騎高聲喊道。眾人望去,隻見遠處塵土飛揚,數百名官兵正往碼頭趕來。郭同知鬆了口氣:“這下不用擔心劉承宗派兵反撲了。”
    趙世卿:“戚百戶,你帶百人押送物證和人犯先行,郭千戶隨我去去臨清捉拿王惟儉!”他看向沈硯,“沈先生,皇孫與郡主就拜托你照看了。”
    “趙爺爺,舅舅,路上注意安全,妲妲和哥哥會保護好自己的。”
    沈硯拱手應下“趙大人,郭千戶,保重”
    待一幹人等離去後,
    一眼望去,趙大正帶著眾人收拾戰場,李嬸給受傷的武館弟子敷藥,小石頭則拿著鞭炮在給朱由校演示怎麽點燃。陽光穿透雲層灑在漕船的油布上,折射出溫暖的光芒,運河水麵波光粼粼,仿佛洗去了往日的汙濁。
    張老栓走到沈硯身邊,深深作揖:“沈先生,多謝你救了大夥。”沈硯扶起他,望著遠處的臨清方向:“這隻是開始,要讓天下再無這般暗規,還要走很長的路。”待欽差等人離去不久
    張景明風塵仆仆,將一封剛收到的密信遞給沈硯:“王公公傳信,魯誌明確已動身,明日一早抵達馮家口,隨行有五十名護衛,皆是他從濟南調來的精銳,配備鳥銃。此外,孫朝似已察覺我們在查鈔關,欲提前行動,定於今夜子時將軍戶押往馮家口。”
    “今夜子時?”沈硯眉頭緊鎖,“比我們預計早了一日。趙大,軍戶營眼下能調動多少青壯?”
    趙大立刻回道:“右所能有四十多人,左所約三十人,加起來八十左右。家夥什有鋤頭、鐮刀,還有幾杆防土匪時留下的舊鳥銃,勉強能用。”
    “我手下有二十人,皆是好手,善用刀弩。”張清芷補充道,“加上劉三、周文與我,對付十來個護衛不在話下。”
    沈硯點頭,走到院中石桌旁,鋪開張順所畫的馮家口碼頭草圖,上麵清晰標注著漕船、分卡、棚屋及四周地形:“我們分三路行動:第一路,趙大哥率四十名軍戶,埋伏於碼頭北側土坡後,待孫朝押人抵達,即衝出攔截,以拖延周旋為主,避免正麵死鬥;第二路,清芷帶你的人,隱於碼頭南邊蘆葦蕩中,待魯誌明護衛登岸,以弩箭射其馬匹,亂其陣腳,將其困於碼頭;第三路,我同劉三、張順帶領二十名軍戶,預先埋伏於分卡房內,等魯誌明入甕,一舉擒拿。殿下、郡主與小石頭,留在老宅,由張福和幾位軍戶兄弟護衛,絕不可外出。”
    “我不留在此地!”朱由校立即反對,“我可於高處望風,若魯誌明另遣人馬,或可提前察覺!”
    朱徵妲也懇求道:“沈叔叔,讓我們去吧。我們隻遠遠待在土坡上觀望,絕不添亂。”
    沈硯略一沉吟——深知這兩個孩子心性,強留反而可能生出意外。“也罷,但必須緊隨趙大身邊,寸步不離。小石頭,你護好郡主,協助了望。”
    小石頭用力點頭,緊緊攥著張清芷給他那柄未裝箭矢的小弩。
    計議已定,眾人即刻分頭準備。趙大返回軍戶營召集人手,張清芷去聯絡寒山派與李半天、吳鍾師傅派來的援手,張順再赴馮家口確認地形細節,沈硯則與張景明一同整理各項證據,隻待擒獲魯誌明,便即刻遣快馬送往京城。
    傍晚時分,天色轉陰,西北風漸起,運河上波浪湧動,商船紛紛靠岸避風。張順從馮家口帶回最新消息:“孫朝的人已在軍戶營外搭起帳篷,看來子時動手無疑。碼頭那三艘漕船依舊停泊,李四手下已被我們控製,分卡空置,正利於我們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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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沈硯望了望陰沉的天色,“待天色黑透便出發。趙大,你們先往土坡埋伏;清芷,你部潛入蘆葦蕩;我們最後進入分卡。”
    夜幕徹底籠罩大地,雙廟村陷入一片寂靜,唯有張家老宅窗欞透出一星燈火。眾人借著夜色掩護,悄無聲息地向馮家口移動。軍戶們手持農具,腳步輕捷;寒山派眾人背負勁弩,腰佩短刀,行進無聲;朱徵妲、朱由校與小石頭跟在趙大身側,手中燈籠並未點燃,僅靠微弱月光引路。
    抵達馮家口,趙大率軍戶悄然攀上北麵土坡,隱於枯黃茂密的蒿草叢中——坡下便是通往碼頭的必經之路。張清芷的人馬則鑽入南邊蘆葦蕩,一人多高的蘆葦在風中搖曳,完美遮掩了行跡。沈硯帶著劉三、張順及二十名軍戶,摸黑進入分卡那棟空無一人的紅磚房,室內隻剩幾張破舊桌椅,正好藏身。
    時間在緊張等待中緩慢流逝。西北風愈刮愈烈,蘆葦叢發出持續不斷的“沙沙”聲,坡上蒿草被風吹得緊貼地麵。朱徵妲蹲在趙大身旁,冷得縮了縮肩膀,朱由校默默將自己的外衫脫下,披在她身上:“妹妹,披上,別著涼。”
    朱徵妲搖搖頭,將衣衫分一半蓋回哥哥身上:“哥哥也冷,我們一起。”
    小石頭忽然豎起耳朵,低聲道:“郡主,殿下,有動靜——像是馬蹄聲。”
    眾人立刻屏息凝神,向西望去——月光下,一隊人馬迤邐而來,約百餘人,前頭是二十餘名持刀差役,後麵押解著數十名被反綁雙手、垂頭喪氣的軍戶,步履蹣跚。為首者身著黑色官袍,正是孫朝。
    “來了。”趙大壓低嗓門,對身後軍戶道,“待他們行至坡下,聽我號令,再衝!”
    孫朝的人馬漸行漸近,差役的嗬罵聲清晰可聞:“快走!磨蹭什麽!耽誤了魯公公的大事,小心你們的腦袋!”
    軍戶中有個叫李二的,是趙大熟識,被一名差役用刀背狠狠敲了一下,踉蹌幾步,幾乎跌倒。
    “衝!”趙大吼聲一起,四十名軍戶如同猛虎下山,從土坡後呼嘯而出,揮舞著鋤頭鐮刀,怒吼道:“站住!放了俺們的人!”
    孫朝部眾猝不及防,差役們慌忙舉刀迎戰。軍戶們雖未經戰陣,但人多勢眾,又積憤已久,打得異常勇猛;差役們心虛氣短,很快便被逼得節節後退。
    孫朝見狀,氣急敗壞地大喊:“廢物!給我殺!殺一個軍戶,賞銀五兩!”
    重賞之下,差役們眼紅起來,揮刀狠劈。就在此時,南邊蘆葦蕩中驟然射出十數支弩箭,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精準地落入差役群中——幾名差役中箭倒地,發出淒厲慘叫。
    “什麽人?!”孫朝驚恐回頭,隻見張清芷率眾從蘆葦叢中躍出,手中弩箭齊刷刷對準他們,“東宮辦案!孫朝,你私押軍戶,勾結魯誌明,通敵叛國,還不速速就擒!”
    孫朝看清那東宮腰牌,臉色霎時慘白,轉身欲逃。劉三卻如鬼魅般自分卡房中竄出,身形一閃已至其身後,探手抓住其後領,順勢往地上一摜:“還想跑?”
    孫朝被摔得七葷八素,剛要呼救,劉三已堵了他的嘴,利索地捆綁起來。差役們見首領被擒,又受弩箭威懾,紛紛棄刀跪地求饒。
    軍戶們一擁而上,為被縛的同伴鬆綁,劫後餘生的人們相擁而泣。李二衝到趙大麵前,淚流滿麵:“趙哥!俺還以為這回死定了……孫朝說要把俺們賣到女真挖礦,不出力就打死……”
    趙大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沒事了!貴人來了,往後咱有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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