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死士身份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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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風口峽穀的硫磺煙還未散盡,帶著刺鼻的氣味在岩壁間回旋。被濃煙逼退的蒙麵人很快反應過來,重新結成陣型,彎刀在殘煙中閃著冷光,像一群蓄勢待發的餓狼。
    “殺!”為首的蒙麵人嘶吼著,聲音因被濃煙嗆過而沙啞。他顯然是這群人的頭目,身材比旁人高大半個頭,彎刀上還沾著剛才那名輔兵的血,滴落在硫磺粉燃盡的焦黑地麵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印記。
    王奎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佩刀的銅環撞擊聲像打鼓,每一下都敲在人心上。他胯下的馬不安地刨著蹄子,鼻孔裏噴出白氣,顯然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慌亂。有個蒙麵人衝他而來,他竟下意識地躲了一下,若非身邊親衛及時格擋,那把彎刀就要劃到他的胳膊。
    “王統領!穩住陣腳!”李硯的聲音穿透廝殺聲,他正被三個蒙麵人圍攻,長刀揮舞得密不透風,棉袍的袖子被刀風劃破,露出裏麵結實的小臂。他注意到王奎的親衛們都在敷衍抵抗,刀劍揮舞得好看,卻根本不往要害上招呼,心裏頓時雪亮——這夥人早就被周明買通了,王奎的“手抖”不過是在演戲。
    “別管他!護著糧車!”李硯朝劉三喊道。左眉帶疤的親衛應聲領命,長刀橫掃逼退兩名蒙麵人,衝馬五使了個眼色。缺門牙的漢子立刻會意,帶著幾個還算可靠的輔兵,用糧車在峽穀中央壘起簡易屏障,將老弱輔兵護在後麵。
    孫六不知何時摸出了腰間的短斧,這是陳默特意給他備的防身武器,斧刃雖然不算鋒利,卻足夠沉重。他瞅準一個蒙麵人的空檔,猛地撲過去,一斧劈在對方的腿彎。那蒙麵人慘叫著跪倒,孫六順勢補上一腳,將人踹翻在地,動作利落得不像個少年。
    “好小子!”張老爹看得眼亮,手裏的長矛也沒閑著,雖然刺出的力道不足,卻總能在關鍵時刻捅向蒙麵人的肋下或大腿,逼得對方不得不回防。他的胳膊還在流血,染紅了矛杆,卻渾然不覺,眼裏閃爍著一種李硯從未見過的狠勁——那是經曆過生死的老兵才有的眼神。
    混戰中,一個蒙麵人被劉三的長刀劃破肩頭,吃痛之下動作一滯。孫六瞅準機會,一斧削向他的麵具。“嗤啦”一聲,麻布麵具被劈成兩半,露出張年輕的臉,右顴骨上有塊月牙形的胎記。
    “是周府的人!”有個輔兵突然喊道,聲音裏帶著驚恐,“去年我在王都見過他,是周主事的貼身死士!”
    那死士臉色驟變,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被狠厲取代。他竟不管不顧地朝著喊出聲的輔兵撲去,彎刀直取要害。李硯看得清楚,那輔兵正是去年涼莒衝突中失去兒子的老陳,此刻嚇得腿都軟了,竟忘了躲閃。
    “小心!”李硯縱身撲救,長刀格開死士的彎刀,火星在兩人之間四濺。就在這一瞬,他看清了死士腰間的令牌——黑檀木做的牌麵,刻著個“周”字,邊緣還鑲著銀絲,這是周明府中死士的專用令牌,去年查西倉血案時他見過同款。
    “周明!你好手段!”李硯怒喝一聲,聲音在峽穀裏回蕩。他要的就是這句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場伏擊是誰的手筆。
    那死士被識破身份,反而豁出去了,彎刀招招狠辣,全是同歸於盡的打法。李硯一時竟被他逼得有些狼狽,棉袍的下擺又添了道口子,冷風灌進去,凍得他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劉三突然大喊:“馬五!動手!”
    一直沉默的馬五像是突然醒了,缺了門牙的嘴裏發出一聲怒吼,長刀竟調轉方向,砍向身邊一個“親衛”。那“親衛”猝不及防,被砍中肩膀,慘叫著倒地,露出底下的蒙麵——原來這些親衛裏,早混進了周明的死士!
    “狗娘養的周明!克扣軍餉還想讓老子賣命!”馬五罵著,長刀又劈翻一個試圖偷襲的死士。他去年冬天被周明克扣了三個月軍餉,老娘因此凍餓而死,這口氣早就憋不住了。
    劉三也動了,左眉的疤痕在激戰中滲出血,讓他看起來格外猙獰。他砍翻兩個死士後,突然衝到王奎麵前,長刀架在對方脖子上:“王統領,是幫周明當同謀,還是跟我們殺出去?”
    王奎嚇得臉都白了,佩刀“哐當”掉在地上:“我……我選殺出去!我也是被周明逼的!”
    李硯沒空理會這出鬧劇,他正被那名胎記死士纏住。對方像是瘋了,明明肩頭中了一刀,卻越打越勇,彎刀直逼李硯心口。李硯故意賣了個破綻,等對方撲過來時,突然矮身,長刀順勢掃向他的腳踝。
    “哢嚓”一聲脆響,死士的腳踝被生生掃斷,慘叫著倒地。李硯踩住他的胸口,長刀指著他的喉嚨:“說!周明還安排了多少人?”
    死士啐了口帶血的唾沫,眼神凶狠:“姓李的,你鬥不過主事的!他在青州、息州都布了局,你這趟征糧,就是死路一條!”
    話音未落,峽穀那頭突然傳來更密集的喊殺聲,顯然是又有伏兵趕到。李硯心裏一沉,知道不能再拖延,抬腳將死士踹暈,朝眾人喊道:“往山洞撤!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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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老爹立刻領路,他雖然胳膊受了傷,腳步卻異常穩健,在亂石堆裏穿梭自如,顯然對這裏的地形了如指掌。孫六扶著他,時不時回頭張望,手裏的短斧握得緊緊的。
    劉三和馬五護著糧車斷後,長刀揮舞得風雨不透。王奎的親衛們見勢不妙,也終於拿出了真本事——他們或許貪生怕死,卻不傻,知道此刻若被周明的人滅口,連個收屍的都沒有。
    李硯斷後,目光掃過戰場。地上已經躺下了二十多具屍體,有蒙麵死士,也有輔兵。剛才喊出死士身份的老陳倒在糧車旁,胸口插著把彎刀,眼睛還圓睜著,像是死不瞑目。李硯心裏一痛,彎腰將他的眼睛合上,動作輕柔得像在安撫一個睡著的老人。
    “先生!快走!”孫六在前麵喊道,聲音帶著哭腔。
    李硯直起身,剛要跟上,卻見那名身材高大的蒙麵頭目突然繞過糧車,彎刀直撲他而來。這人顯然是想擒賊先擒王,刀風淩厲,比剛才那名胎記死士更難纏。
    李硯揮刀格擋,隻覺手臂一麻,對方的力氣竟如此之大。兩人你來我往鬥了十幾個回合,李硯漸漸落了下風,他畢竟不是科班出身,實戰經驗遠不如這些專業死士。
    就在頭目一刀劈向他麵門時,一個身影突然從側麵衝了出來,死死抱住了頭目的腿。是張老爹!
    “李先生!走啊!”老漢嘶吼著,用盡全身力氣將頭目絆倒。頭目的彎刀失去準頭,擦著李硯的頭皮劈空,砍在旁邊的岩石上,迸出一串火星。
    “老東西找死!”頭目怒不可遏,反手一刀刺向張老爹的胸膛。
    “不要!”李硯目眥欲裂,想撲救卻已來不及。
    彎刀沒柄而入,張老爹的身體猛地一顫,抱著頭目腿的手鬆了鬆,卻又立刻抓緊,眼睛死死盯著李硯,嘴唇翕動著,像是在說什麽。李硯看懂了,那是“護好糧食”的口型。
    “啊——!”李硯紅了眼,抓起身邊一根斷裂的長矛,用盡全身力氣朝頭目擲去。長矛像支離弦的箭,精準地刺穿了頭目的肩胛,將他釘在岩壁上。
    頭目慘叫一聲,彎刀脫手落地。李硯衝過去,撿起地上的扁擔,對著他的腦袋狠狠砸下。一下,兩下,三下……直到對方的腦袋像個破西瓜般綻開,他才停手,胸口劇烈起伏,眼睛紅得像要滴血。
    “先生……”孫六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李硯這才回過神,看向倒在地上的張老爹。老漢已經沒了氣息,胸口的傷口還在流血,染紅了身下的土地。他手裏還緊緊攥著那根長矛,矛尖上沾著幾根灰色的布條——那是從蒙麵人衣服上刮下來的。
    “把張老爹帶上。”李硯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我們走。”
    兩個輔兵小心翼翼地抬起張老爹的屍體,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他。李硯最後看了眼峽穀入口,那裏的喊殺聲越來越近,周明的後續伏兵到了。他深吸一口氣,轉身跟上隊伍,腳步沉重卻堅定。
    山洞就在前麵不遠處,隱藏在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後,若非張老爹帶路,根本找不到。洞口僅容一人通過,裏麵卻別有洞天,足能容納下剩下的人和糧車。
    劉三先帶人進去探查,確認安全後才發出信號。眾人依次進入山洞,孫六和幾個輔兵用石塊堵住洞口,隻留下一條縫隙透氣。
    山洞裏一片漆黑,有人點燃了僅存的半截火把,昏黃的光線下,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和驚魂未定。清點人數時,孫六的聲音哽咽了:“騎兵剩二百七十,輔兵……輔兵剩四百一十五……張老爹他……”
    沒人說話,山洞裏隻剩下沉重的呼吸聲。有個年輕的輔兵忍不住哭了起來,他是張老爹的同鄉,從小就受老漢照拂。哭聲像會傳染,很快就有好幾人跟著掉淚。
    李硯靠在岩壁上,閉上眼睛。張老爹臨死前的眼神在他腦海裏揮之不去,那眼神裏沒有恐懼,隻有一種沉甸甸的托付。他想起陳默說的“跟著李先生至少能混口飽飯”,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悶得發疼。
    “哭什麽!”劉三突然低吼一聲,左眉的疤痕在火光下更顯猙獰,“張老爹是為了護我們才死的!現在哭有屁用?得讓周明血債血償!”
    馬五也跟著點頭,缺了門牙的嘴漏著風:“對!老子早就受夠周明那狗東西了!克扣軍餉,草菅人命,這次非要把他拉下馬不可!”
    王奎縮在角落裏,臉色發白。他看著義憤填膺的劉三和馬五,又看了看閉目養神的李硯,心裏七上八下。他知道,自己這次是徹底被卷進來了,周明若倒,他作為同謀也好不了;可若是幫著李硯扳倒周明,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李硯緩緩睜開眼,目光掃過眾人。他知道,經過這場血戰,這支隊伍已經不一樣了。恐懼被憤怒取代,渙散被凝聚取代,他們不再是一群被周明隨意拿捏的棋子,而是有了共同目標的同伴。
    “周明想讓我們死,”李硯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但我們偏要活著,還要把糧食帶回王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他頓了頓,看向劉三和馬五,“你們願意跟我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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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三毫不猶豫地拔刀:“願聽先生號令!”
    馬五也跟著拔刀,刀麵在火光下閃著光:“隻要能扳倒周明,上刀山下火海,老子都認了!”
    其他輔兵也紛紛響應,連王奎的幾個親衛都眼神異動,顯然是被說動了。王奎見狀,也硬著頭皮表態:“李先生放心,我……我也會盡力。”
    李硯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張老爹的屍體上。老漢的眼睛已經閉上,臉上卻仿佛帶著一絲欣慰。李硯心裏默默念著:老先生,您放心,這糧食,我們一定能送到。
    山洞外的風聲越來越緊,夾雜著隱約的喊殺聲,周明的人顯然還在外麵搜尋。李硯知道,他們暫時安全了,但這隻是暫時的。黑風口峽穀的伏擊隻是開始,前路還有更多的凶險在等著他們。
    他摸了摸懷裏的《非戰策》抄本,紙頁已經被汗水浸濕。上麵的“兵者,詭道也”幾個字仿佛活了過來,在火光下跳動。李硯突然笑了,周明以為用些陰謀詭計就能得逞,卻不知道,真正的謀略,從來都不是靠這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休息半個時辰,”李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半個時辰後,我們從山洞後麵的密道走。”
    “密道?”孫六驚訝地睜大眼睛。
    李硯指了指山洞深處:“張老爹剛才帶我看了,那裏有個通道,能直通峽穀另一側。這老漢,早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火光盡頭,果然有個黑漆漆的洞口,被藤蔓遮掩著,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劉三走上前,用刀撥開藤蔓,露出後麵僅容一人爬行的通道:“先生,我先去探探?”
    “好。”李硯點頭,“小心點。”
    劉三應聲鑽進通道,很快就傳來他的聲音:“裏麵能走!安全!”
    眾人頓時鬆了口氣,臉上露出劫後餘生的笑容。李硯看著張老爹的屍體,心裏默念:老先生,多謝了。
    半個時辰後,隊伍依次鑽進密道。李硯走在最後,離開前,他最後看了眼張老爹,輕輕將老漢的手從長矛上掰開,然後把那根沾血的長矛立在洞口,像是一座小小的墓碑。
    密道裏又黑又窄,隻能匍匐前進。泥土的腥氣和汗水的酸味混在一起,嗆得人難受。但沒人抱怨,每個人都憋著一股勁,隻想盡快離開這個充滿死亡的峽穀。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光亮。劉三的聲音傳來:“到出口了!”
    眾人精神一振,加快了速度。鑽出密道時,發現已經到了峽穀的另一側,眼前是片茂密的森林,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暖洋洋的,與峽穀裏的陰森仿佛兩個世界。
    “安全了!”孫六歡呼著,癱坐在草地上。
    其他人也紛紛坐下休息,大口喘著氣。李硯靠在一棵大樹上,看著眼前劫後餘生的眾人,又看了看遠處黑風口峽穀的方向,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周明,你的伏擊失敗了。但這場較量,才剛剛開始。我會帶著這些糧食,帶著張老爹的托付,還有《非戰策》裏的和平理想,一直走下去。直到讓你和所有像你一樣好戰的人,都明白一個道理——戰爭從不是目的,和平才是。
    森林裏的風帶著草木的清香,吹散了身上的血腥氣。李硯深吸一口氣,仿佛能聞到遠方和平的味道。他知道,前路依舊漫長,但隻要身邊還有這些願意為和平而戰的人,就沒有什麽能阻擋他們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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