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拳頭打在棉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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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懷秋是大房獨子,比顧謹大上兩歲,容貌比不得顧謹,十分尋常,但那一雙眼睛叫人過目不忘。
    即便沒有任何神色變化,依舊讓人感覺無邊陰寒,似從骨子裏透出來的。
    許是因為殘廢的緣故。
    江稚魚曾聽府上的人說,過去的顧懷秋是個十足的紈絝,招貓逗狗,吃喝賭就差嫖了。
    大房式微,顧懷秋名聲也不好,婚事談不上一樁,大夫人便托人將他塞去軍中,想要曆練曆練。
    誰知那年南明國撕碎條約進犯,離被立太子僅差一步的淮王領兵出征,顧懷秋所在的營部也跟著上了戰場。
    一場寒疫,讓大軍內憂外患,惡戰下淮王死在了那場大爆炸中,顧懷秋也落了個雙腿殘廢被送回來。
    腿廢了,原本活潑的人被日日困在這方寸之地,又經曆了戰場殘酷,性情大變也是情理之中。
    前世江稚魚和自己這位婚書上的丈夫並沒有過多接觸,但,他是這侯府裏唯一幫過自己的人。
    隻是當時她不願相信,他大抵是嫌棄她爛泥扶不上牆,便再沒下次了。
    如今即便從頭來,但恩情依舊。
    從決定前往大房的時候,江稚魚就想過了。
    光脫離二房是遠遠不夠的,後宅同朝堂一樣,權利決定高低自由。
    是報恩也是籌謀,她想要治好顧懷秋的腿,扶他襲爵,自己做當家主母,如此才能過想過,該過的日子。
    然而陰冷的眼神並沒有在江稚魚身上停留多久,隻一瞬,就移開了。
    仿佛江稚魚在他的眼裏,和這院裏落葉沒什麽不同。
    “奴婢勸您不要有不該有的妄想,即便您如今占著少奶奶的身份,可怎麽來的,您心裏自己個清楚,而且,我們大少爺不喜別人靠近。”胖丫鬟陰陽怪氣提醒。
    “多謝姑娘提醒。”
    胖丫鬟噎得臉頰都抽了抽,看著江稚魚這沒脾氣,什麽都說好的樣子,真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鬱得慌又沒法說什麽。
    努了幾次嘴,最終還是氣哼一聲,轉身繼續往前帶路。
    大房地方小,片刻就到達了胖丫鬟口中的枯院。
    的的確確稱得起一個‘枯’字。
    雜草橫生,都有半人高,地磚裂縫破爛,青苔遍布。
    幾棵樹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丫,落葉滿院,不少都腐爛了。
    屋子也好不到哪裏去,全是厚重灰塵,從屋門望進去,空空如也,隻有被風吹進去的落葉和角落層疊的蜘蛛網。
    這次別說是曹媽媽了,就是跟著來的一眾丫鬟都個個麵露苦色。
    江稚魚往前走了兩步,四下看了看,不知是在看什麽。
    胖丫頭瞧著江稚魚的背影,心道必然是被眼前這荒蕪的景象給嚇到了,世家大小姐,哪裏住過這麽破的院子,方才答應的那麽輕易不過是因為沒見過。
    之前的憋悶吐出去不少,語氣得意又挑釁道:“我們大房地方小,如今就隻有這一個院子空著,沒別的地了,而且,我們人也少,還得伺候大夫人和大少爺,分不出人來幫少奶奶您整理院子了,還請少奶奶您見諒。”
    見諒兩個字都已經壓不住的笑出聲了。
    一眾人都被這番奚落得臉上不好看,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擺明了說,大房不歡迎江稚魚。
    她要住,就隻能住這破院子,還得自己收拾,大房別說大夫人和大少爺了,就是丫鬟,都沒江稚魚使喚的份。
    這……還留得下來嗎?
    “姑娘客氣了。”江稚魚笑說著轉過身,那和顏悅色,別說胖丫鬟,所有人都看愣住了。
    不生氣還道謝?
    是聽不懂人話不成?
    “都是一家人,說什麽體諒不體諒的,這日後幾十年光陰都是要一起過的。”
    江稚魚朝著胖丫鬟走近一步,還不等對方從驚詫中反應過來,就從頭上拔下了一根銀簪子插在其頭上。
    “福冬姑娘今日勞心勞力了,這簪子是我一點心意,日後咱們好好相處,不必拘謹。”
    話罷,還拍了拍福冬的肩膀,好似這一路上福冬還是太客氣了。
    “我…你…”福冬氣得話都不知道怎麽說了。
    恨不得把頭上的簪子拔了,但把賞賜扔回去,那就是明晃晃的折辱了。
    看著江稚魚那張溫柔明豔,能笑著克化一切的臉,福冬憋氣得臉更加胖了,揮開江稚魚的手,轉身地動山搖的走了。
    “少奶奶,大夫人這是存心派這個胖丫來刁難羞辱您啊,您怎麽還同她說好話呢?”曹媽媽走上來挑道。
    江稚魚充耳不聞,隻轉過身,視線再一次掃視過整個院子,心裏發笑。
    刁難?
    大夫人的確是想要刁難她的,但實在不像樣。
    哪有刁難人給這麽大一個院子的。
    枯是枯了點,可一間正房兩個偏房還帶耳室,東西廂房四間,後麵還有一倒座,比她在二房住的軟煙閣大不少了。
    至於胖丫鬟福冬,更沒個惡奴樣,張牙舞爪都做不來,還覺得自己多刻薄。
    安排今日這一出,也是為難大夫人了。
    這沒達到她們想要的效果,自己還得給自己氣夠嗆。
    “少奶奶,咱們雖是來了大房,可您也不能性子太軟了,受人欺負啊,要不,奴婢去……”
    “好,就你了。”曹媽媽的話還沒說完,江稚魚就定論了。
    曹媽媽愣了一瞬,正要高興答應下來,江稚魚又道:“這院子就全交給你收拾。”
    “我?”曹媽媽指向自己,見江稚魚神色不變,幹笑道:“少奶奶說笑呢吧。”
    “我的樣子像說笑嗎?”江稚魚反問,冷下的臉全然沒有之前的和顏悅色。“既你要做管事媽媽,就要拿出能力來,這裏是大房,你是我的陪嫁,不是侯夫人說了算,是我。”
    曹媽媽表情僵住,反駁的話不敢說出一句來。
    陪嫁的確是由主子做主的,她此刻若不應,江稚魚把自己趕回去,侯夫人豈會放過自己。
    曹媽媽隻能咬牙應下,彎著老腰一一收拾。
    這院子收拾起來才知曉有多大,曹媽媽累得瞧見黑白無常都才收拾了三分之一。
    另一邊,福冬也已經在大夫人跟前把發生的事一通說了個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