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產三文巨款,出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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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幾天,林霄過上了真正意義上的“原始”生活。
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和饑餓與虛弱做鬥爭。
靠著那二十三文“巨款”,他極其摳搜地去村口那個時有時無的小攤,購買最便宜、最能填肚子的食物——通常是糙米,偶爾是幾個品相最差的芋頭或者一把老得能當搓澡布的青菜。
“一分錢掰成八瓣花…體驗到了我奶奶那輩人的精打細算。這糙米拉嗓子程度,堪比吞砂紙,現代那些吃糙米減肥的妹子來了都得跪。”
他小心翼翼地生火,用那個豁口的破碗熬粥,每次都不敢多放米,清湯寡水得能當鏡子用。就這,他還得計劃著吃,生怕撐不到下次“進項”。
體力稍微恢複一點,他就不得不為最基本的生存物資奔波。
砍柴是個重體力活。他那小身板,揮舞一下撿來的破柴刀都感覺氣喘籲籲,好不容易砍下幾根枯枝,捆起來背回家,路上能歇八回。就這,還得提防著別被其他更窮的村民“順手牽羊”。
“…終於明白為啥古代書生強調‘手無縛雞之力’了,這特麽是真·縛雞都困難!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說的就是我現在的狀態!丟人!”
他也嚐試過去村外那條小河溝碰碰運氣。結果顯然是悲劇的。沒有魚竿,沒有漁網,徒手摸魚?魚摸他還差不多。忙活大半天,除了弄得一身濕透,差點著涼嚇得他趕緊又去嚼了兩棵疑似蒲公英的苦草),毫無收獲。
“《荒野求生》看多了果然害人不淺…貝爾·格裏爾斯來了這洪武朝,估計也得先找個地主家當長工才能活下來。”
期間,隔壁老丈又來看過他兩次,見他雖然依舊清瘦,但好歹能自己走動弄吃的,也就放了心,偶爾會帶來一小撮自家醃的鹹菜,這對林霄來說簡直是人間美味。
通過和老丈以及偶爾遇到的村民的閑聊,他進一步確認了外界的信息。
當前確是洪武八年秋,空印案的風波還在持續震蕩,底層官吏依舊是人人自危。縣令王大人最近火氣很大,據說是因為上官催繳秋糧的文書措辭嚴厲,而本縣似乎完成得並不理想。
“完蛋,縣令心情不好,意味著底下小吏日子難過,意味著他們可能會更變本加厲地壓榨百姓,意味著像我這種窮鬼可能連最後一點活路都被掐斷…惡性循環啊。”
他也打聽過抄書、寫信這類活計的市場行情。鎮上的書店確實偶爾會外包一些抄寫的活兒,但價格壓得極低,而且要求字跡工整,速度還不能慢。算下來,辛辛苦苦抄一天,可能也就賺個十文八文,剛夠買最差的米勉強果腹,還不一定天天有活。
去城裏擺攤代寫書信?聽說競爭更是激烈,而且地痞流氓收“管理費”收得勤快,最後落到手裏的,恐怕比抄書還少。
“卷!太卷了!大明底層知識分子的內卷程度,絲毫不遜色於後世啊!這點收入,別說攢錢趕考了,就是想吃飽穿暖都難如登天。”
現實的重壓,像一層層冰冷的淤泥,逐漸淹沒了他剛穿越來時那點不切實際的興奮和那個瘋狂的“死諫”念頭。
活著,僅僅是活著,就已經耗盡了全部力氣。
哪還有閑心去琢磨什麽“驚天動地”、“一步登天”?
他癱在硬板床上,望著手裏僅剩的三文銅錢——沒錯,短短幾天,二十文巨款已經消耗殆盡,隻剩下這最後的三文。
“三文錢…能幹嘛?買六個最劣質的燒餅?或者一小把喂雞的糙米?還是…留著當傳家寶?”
絕望的情緒,如同陰冷的潮水,一點點漫上心頭。
難道真的要走到賣身為奴那一步?或者幹脆找個荒廟剃度出家?聽說和尚好像不用交稅?
“…不行,絕對不行!我林霄就是餓死,窮死,從這跳下去,也絕不能當奴隸或者和尚!我可是要…要…”
要幹嘛?他發現自己竟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科舉?按照正常流程,他需要先參加鄉試省一級的考試),考中舉人後,才有資格在次年進京參加會試和殿試。且不說他肚子裏那點四書五經還記得多少,光是趕考的路費、住宿費、拜師費、買筆墨紙硯的費用…就是一個他無法想象的天文數字。指望抄書攢夠這筆錢?恐怕等到朱元璋掛了朱標掛了甚至朱棣都掛了,他還在江寧縣的村裏抄《三字經》呢。
做生意?啟動資金呢?人脈呢?對大明市場行情的了解呢?他除了知道理論上玻璃肥皂香水能賺錢還特麽不知道具體怎麽做),其他一概不知。何況士農工商,商人地位低下,他好歹有個秀才功名,雖然屁用沒有,但至少見官不跪,勉強算個“士”的底層,跑去經商,簡直是自毀長城。
去大戶人家當賬房先生或者西席先生?人家憑什麽要他一個病懨懨、毫無名氣、年紀又輕的窮秀才?關係戶在哪裏?
思來想去,竟然真的是一條絕路。
“所以穿越者福利呢?說好的王霸之氣一放,地主老納頭便拜,小姐傾心倒貼送錢送糧呢?都是騙人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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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煩躁地坐起來,在狹小的茅屋裏來回踱步——其實也就隻能走三四步就得轉身。
目光掃過床底那個小木箱。
他鬼使神差地又把箱子拖出來,拿出那幾本破舊的典籍。
《四書章句集注》…朱熹大佬的,科舉聖經。
《五經大全》殘本…嗯,也是必備。
那本沒了封皮的手抄本筆記…他之前沒仔細看,現在無聊,便隨手翻了起來。
字跡是前身的,還算端正,但內容…
前麵大多是一些經義的摘抄和心得,平平無奇。翻到後麵,似乎開始記錄一些雜聞軼事,甚至還有對朝政的零星看法。
“…洪武六年,帝令民墾荒,永不起科,此善政也,然地方胥吏陽奉陰違,攤派依舊…”
“…聞淮西勳貴縱仆奪民田,氣焰囂張,禦史彈劾竟反遭申飭…”
“…空印之案,牽涉甚廣,帝心震怒,然一刀切之下,恐清白者亦遭池魚之殃,徒增冤獄…”
字裏行間,能看出前身那個窮酸秀才,雖然自身難保,卻還有點關心時政的心思,甚至隱隱透露出對某些現象的不滿。
“沒想到啊哥們,你還是個憤青?有點意思…可惜,光會抱怨有啥用?”
他繼續往後翻,筆記越來越潦草,內容也越來越少,最後幾頁,甚至隻剩下一些無意義的塗鴉和反複書寫的“窮”、“病”、“奈何”等字眼。
可以想見,前身最後的日子,是在怎樣的絕望和痛苦中度過的。
林霄合上筆記,沉默了片刻。
“兄弟,你未竟的事業…呃,好像也沒啥事業。你未竟的吐槽,就由我來繼承吧。雖然我也不知道能繼承點什麽,除了這破屋和二十三文…哦不,三文錢的債務。”
他把書放回箱子,剛想推回去,卻發現箱子最底層,似乎還墊著什麽東西。
摸出來一看,是一張折疊起來的、質地稍好的紙。
打開一看,上麵用工整的小楷寫著一首詩:
“男兒立誌出鄉關,學不成名誓不還。埋骨何須桑梓地,人生無處不青山。”
詩是抄的,但字跡是前身的,筆力略顯稚嫩,卻透著一股孤憤和決絕。看墨跡,應該是很久以前寫的了。
詩的下方,還有一行更小的字:
“洪武五年春,予與張師論誌,心潮澎湃,書此自勉。然時運不濟,命途多舛,今困守愁城,複見此詩,徒增悵惘耳。子瞻絕筆。”
絕筆?
看來前身在病倒前,就已經心存死誌了。
“…哥們,別啊。這詩抄得挺有氣勢,怎麽到自己這就成絕筆了?太喪了吧!”
他捏著這張紙,心裏五味雜陳。
一方麵覺得前身有點慘又有點中二,另一方麵,那種困頓絕望的情緒,他此刻竟能感同身受。
難道自己也要在這破茅屋裏,寫下“林宵絕筆”,然後等著餓死或者病死的命運?
不甘心!
強烈的不甘心!
他猛地站起來,因為動作太猛,又是一陣頭暈眼花。
但那個被現實壓下去的、瘋狂的念頭,再次如同野草般瘋長起來。
死路?
不,那或許是一條九死一生的險路!
但至少,有那麽一絲“生”的機會!
常規路徑已經堵死,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
朱元璋…空印案…官場恐慌…皇帝需要刀子,也需要能幹活、能背鍋、還能顯得他“廣開言路”的工具人?
“賭了!媽的!與其窩窩囊囊窮死餓死,不如賭一把!贏了會所嫩模…啊呸,贏了金殿唱名,走上人生巔峰!輸了…大不了碗大個疤…十八年後…算了,還是別十八年後了,就這一把!”
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主要是餓的)和豁出去的瘋狂。
但光有決心沒用,還得有計劃。
怎麽諫?
諫什麽?
什麽時候諫?
怎麽才能確保這封“求職信”能送到朱元璋眼前,而不是被門口侍衛當成瘋子的胡言亂語一刀砍了?
怎麽才能既戳中老朱的爽點,又不碰到他的逆鱗?
怎麽才能在滿朝文武麵前,演好一場“忠直敢言、不惜一死”的戲碼,實則暗戳戳地推銷自己?
需要精心設計!
需要大量的信息支撐!
需要…呃,首先,需要先把身體養好一點,至少得能走到京城吧?還有,得弄點像樣的紙墨來寫奏疏吧?三文錢夠幹嘛?
“…理想是美好的,道路是曲折的,啟動資金是零的。這就很尷尬了。”
他看了看手裏那三文銅錢,又看了看那幾本破書。
一個念頭閃過。
他拿起那本《五經大全》殘本,掂量了一下。
“…兄弟,對不住了。你留下的遺產裏,估計就這玩意兒還能換幾個銅板了。知識是無價的,但餓肚子是有價的…”
於是,第二天,江寧縣的某個舊書攤前,多了一個麵色蒼白、身形瘦弱的年輕秀才,正小心翼翼地試圖將一本破舊的《五經大全》殘本賣給書攤老板。
“老板,您看看,這書雖然舊了點,但內容完整,字跡清晰…”
“去去去!這破玩意誰要?還是殘本!最多五文錢!”
“五文?老板,這可是…”
“愛賣不賣!不賣拿走,別耽誤我做生意!”
“…賣!我賣!”
“…知識…果然被賤賣了。心痛。等老子發達了,一定把你贖回來如果還記得的話)。”
揣著用前身教科書換來的五文錢,加上原本的三文,總共八文巨款,林霄感覺腰板都挺直了一點。
他先去買了點最便宜的米,確保未來幾天不至於餓死。
然後,他走向了鎮上的雜貨鋪,目光落在了那些粗糙的紙張和劣質的墨錠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這‘器’…也太寒酸了點。老朱同誌,希望你到時候別嫌棄這奏疏的紙張質量…”
投資未來,總是需要先期投入的。
哪怕,隻是八文錢裏的…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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