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婉探深宮,秘聞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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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二十三年早春。
護城河的冰層邊緣雖有了些許消融的痕跡,但河水依舊冰冷刺骨,映照著灰蒙蒙的天空,不見半分暖意。枯柳枝頭掙紮出的零星鵝黃嫩芽,在持續不斷的北風裏瑟瑟發抖,非但沒能帶來生機,反而更襯出這帝都深入骨髓的蕭索與壓抑。藍玉案的血色似乎已被時光衝刷得淡了些許,菜市口的青石板恢複了往日的顏色,但那種無形的、滲透進磚縫瓦礫間的恐懼,卻如同附骨之疽,愈發深沉地沁入每個人的骨髓裏,無聲地改變著這座城市的肌理與脈搏。
朝堂之上,表麵維持著一種詭異的平靜。每日的朝會依舊準時舉行,官員們按品秩魚貫而入,山呼萬歲,奏報政務,一切仿佛井然有序。然而,在這看似規整的流程之下,湧動著的是足以溺斃人心的死寂與暗流。奏對之聲刻板而幹澀,如同念誦著與自己無關的經文,每一句都經過千錘百煉的斟酌,生怕任何一個不經意的詞匯,會觸動那高踞禦座之上、愈發沉默也愈發令人捉摸不透的帝王那根敏感而暴戾的神經。
官員們下朝後匆匆離去,盡量避免任何非必要的寒暄與交集,昔日同年故舊之間的詩酒唱和早已絕跡,連眼神交匯都充滿了警惕與疏離,整個帝國的官僚係統,仿佛一架被抽走了潤滑油的龐大機器,在一種令人牙酸的摩擦聲中,僵硬而艱澀地運轉著。
在這片令人窒息的低氣壓中心,東宮,無疑成為了牽動所有敏感神經的風暴眼。太子朱標的病情,在經過林霄那番險之又險、借助玄學外衣傳遞的支持性護理理念的微弱幹預後,雖然並未出現根本性的好轉,更沒有脫離險境,但那些細微的變化——“寐漸沉”、“痰音稍利”、“焦躁稍減”——如同在無盡黑暗中投入的一顆微小石子,雖未能照亮前路,卻真切地激起了些許漣漪,帶來了一種瀕死掙紮中極其珍貴的、短暫的穩定期。
這種穩定,脆弱得如同蛛網,卻足以讓深陷絕望的人們死死抓住,視為一線生機。
太醫院的大國手們依舊束手無策,他們的藥方換了一劑又一劑,卻始終無法扭轉乾坤,隻能在皇帝日益焦躁暴戾的注視下,硬著頭皮勉力維持。但也正因這微弱的“穩定”,使得那種山雨欲來、即刻傾覆的極致恐慌,稍稍緩解了半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煎熬的、等待最終審判的漫長折磨。宮中的氣氛依舊凝重得能擰出水來,但至少,不再是那種即刻就要爆炸的臨界狀態。
然而,這種表麵的、脆弱的平靜,對於身處漩渦之外卻心係其中的林霄而言,帶來的並非安心,而是更深的不安與焦慮。太子病情的暫時穩住,固然是好事,但這意味著東宮乃至整個朝堂的注意力,可能會從“搶救”本身,稍稍轉向其他方向。而任何方向的轉移,在眼下這敏感至極的時刻,都可能帶來新的、不可預測的風險。
病情穩住,隻是暫時喘息。老朱的耐心是有限的,太醫院的壓力隻會越來越大。一旦這脆弱的平衡被打破,接下來的反彈恐怕會更加猛烈。而且…陛下會不會因為太子病重,而加快某些…清算的步伐?為未來鋪路? 這個念頭讓林霄不寒而栗。
他深知,朱元璋的思維模式絕不能以常理度之。在確保繼承人地位穩固的前提下,這位開國皇帝很可能會利用這段“穩定期”,更加雷厲風行地鏟除一切他認為可能對繼承人構成威脅的勢力。藍玉案是過去了,但誰能保證沒有下一個“藍玉案”?那些手握兵權的藩王?那些在藍玉案中僥幸存活但已被標記的勳貴子弟?甚至…是朝中某些勢力過大的文官集團?
這種對未知風險的巨大憂慮,如同陰雲般籠罩著林霄。他知道自己必須獲取更多、更深入的信息,不能僅僅依靠官方那些經過層層過濾、語焉不詳的邸報和流言。他需要一雙能夠深入宮闈深處、洞察真正核心動向的“眼睛”。
而這雙“眼睛”,無疑就是蘇婉。
這一日,午後,天色依舊陰沉。一名蘇府的老仆悄無聲息地來到翰林院,尋到林霄,遞上一本看似尋常的《女則》注釋本,低聲道:“林典簿,我家小姐近日習讀此書,見其中有幾處注解似與常見版本有異,聽聞典簿於經學頗有鑽研,特命老奴送來,請典簿閑暇時代為參詳一二,看看是否刊刻有誤。”
理由冠冕堂皇,合乎情理。林霄神色如常地接過書,道了謝,仿佛這隻是尋常的學術請教。待老仆離去,他回到自己的值房,掩上門,指尖迅速而精準地翻過書頁。很快,他在幾處看似無關緊要的批注旁,發現了那些細微的、隻有他們二人才懂的標記——某個字的筆畫刻意拉長,另一處的墨跡有不易察覺的暈染,還有一頁的頁腳有極淡的指甲劃痕。
他取出一張白紙,對照著密碼本,迅速將密文破譯出來。信息比以往稍長,顯然蘇婉此次獲取的情報分量不輕:
“‘蘭室’東宮)近日確稍安,然‘匠’太醫)言乃‘回光返照’之象,根基已朽,油盡燈枯,恐非長久之計。‘老匠頭’朱元璋)焦慮日盛,喜怒無常,近日頻召‘工具箱’錦衣衛)首領密議至深夜,所議之事不明,然聞涉及‘北邊木材’北方藩王)及‘庫房舊賬’勳貴舊案)。‘少東家’朱標)時有清醒,曾問及‘各地年景’,尤關注‘燕趙’、‘秦晉’之地。偶有老宮人私語,言‘老匠頭’曾於暖閣獨坐,對‘少東家’幼時衣物垂淚,然旋即便厲聲處置一失儀宦官,手段酷烈。宮內暗流激蕩,各房‘管事’後宮妃嬪、宦官派係)皆有動作,似在觀望押寶。妾近日或需借‘入宮請安’之機,再探虛實。風急浪高,望君珍重,靜候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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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字句句,如同冰錐,刺入林霄的心頭。
“回光返照”…太醫院內部竟已做出如此悲觀的判斷!這意味著朱標的生命可能真的進入了倒計時。而朱元璋的反應——焦慮、密議、關注藩王和舊案、時而流露脆弱旋即以更暴戾的方式掩飾——這完全符合他對這位帝王性格的認知!這是一種極其危險的信號,表明朱元璋在巨大的喪子之痛與對江山未來的極度憂慮交織下,很可能正在醞釀新一輪、或許更加殘酷的清洗!而朱標在清醒時詢問“燕趙”、“秦晉”之地,這分明是在關心北疆防務和幾位實力強大的塞王叔父的動向,這背後又隱藏著怎樣的擔憂?
蘇婉的信息,如同一幅精準的素描,將深宮之中那隱藏在最深處的驚濤駭浪,清晰地勾勒了出來。這遠比任何公開的詔令或流言都更加致命,也更加真實。
果然…最壞的情況正在逼近。朱標時日無多,老朱已經開始為後事做準備了。而他的準備,必然是血淋淋的。北邊的藩王…尤其是燕王…恐怕要成為下一個目標了?還有那些在藍玉案中僥幸殘存的勢力…都難逃毒手。這局麵,簡直是一觸即發!
巨大的危機感讓林霄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他知道,自己必須根據這些情報,提前做出應對。瓊州基地的建設必須加快,隱蔽性必須提到最高級別;在京城的潛伏需要更加深入,任何可能引起注意的舉動都必須停止;與蘇婉的聯係需要更加謹慎,絕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同時,他也為蘇婉的安危感到深深的憂慮。“入宮請安”…這意味著她要親自踏入那龍潭虎穴,去獲取第一手的信息。這其中的風險,可想而知。
他必須回複,既要表達收到情報的重要性,更要叮囑她萬千小心。他沉吟片刻,鋪紙研墨,用密文寫下回信:
“信已悉,驚心動魄,如臨深淵。‘蘭室’之況,料想之中,然聞之仍惻然。‘老匠頭’之動向,乃重中之重,君所探之訊,價值連城,然切記,‘入宮’之事,險逾雷霆,非萬不得已,不可輕動。一切以自身安危為第一要旨,探聽之事,可緩則緩,可止則止。京城有我,萬事謹慎。盼安。”
他將回信加密在一幅臨摹《蘭亭序》的習字中,同樣通過蘇府的老仆悄然送回。整個傳遞過程,無聲無息,如同深水下的暗流。
就在林霄焦灼地等待著蘇婉下一步消息的同時,蘇婉也確實在精心籌劃著那次危險的“深宮探秘”。她深知此次行動的重要性,也明了其巨大的風險。她不能貿然行事,必須找到一個最自然、最不易引人懷疑的契機。
機會很快來臨。宮中一位與蘇家略有淵源、且素來對蘇婉頗有幾分憐惜之情的太妃,即將舉辦一場小型的生辰祈福法事。這類活動規模不大,參與的多是些宗室女眷和與太妃交好的誥命夫人,氣氛相對緩和,正是打探消息而又不至於過於引人注目的好時機。
蘇婉通過母親昔日的手帕交,一位時常出入宮闈的郡王妃,巧妙地將自己希望入宮向太妃請安、並借此為病中的太子殿下祈福的意願傳遞了進去,唯願借此良機,為君父祈福,聊表忠心。很快,宮裏便傳來了準予入宮的消息。
太妃所居的宮殿位置相對僻靜,法事的氣氛也確實如她所料,莊重而略帶肅穆,但並無太多緊張感。她依禮向太妃叩拜祝壽,獻上早已備好的、一份心誠卻不貴重的壽禮——一本她親手抄錄、裝幀精美的佛經。太妃見她舉止得體,言語溫婉,又念及她家中境況,不免生出幾分憐惜,拉著她的手說了好些寬慰的話。
蘇婉耐心應對,言辭懇切,感激涕零,將一個懂事又帶著些許楚楚可憐形象的少女扮演得恰到好處。她並不急於打探,而是耐心等待著時機。
法事間隙,女眷們三三兩兩在偏殿用茶點休息。蘇婉安靜地坐在角落,看似在聆聽幾位年長夫人閑聊,實則耳聽八方,不放過任何一絲細微的交談。
她聽到一位郡王夫人低聲對同伴抱怨:“…如今這宮裏,真是沒法待了。前兒個我們爺不當值,想進宮給我請個安,愣是在宮門外被盤查了半個時辰,差點沒讓進去…說是非常時期,要嚴防宵小。” 同伴低聲附和:“誰說不是呢,如今走到哪兒都覺得有眼睛盯著,連說句話都得掂量再三。”
另一位夫人則憂心忡忡地提到:“聽說太子殿下那邊…唉,真是天不佑我大明啊。太醫院那幾個老頭子,頭發都快掉光了,也沒見有什麽起色…陛下這幾日心情極壞,前兒個還發落了好幾個伺候不經心的宮人,真是…”
這些信息瑣碎,但印證了蘇婉之前的判斷——宮中戒備極其森嚴,皇帝情緒極不穩定,太子病情依舊不容樂觀。
真正的突破,來自一位看似不起眼的老嬤嬤。她是太妃身邊伺候多年的老人,頭發花白,麵容慈祥,但眼神卻透著曆經風霜的清明。蘇婉在向太妃獻上佛經時,曾不經意地提及自己抄經時心有所感,覺得經文中的“慈悲”、“靜養”之道,或與調養身心有益。當時太妃未置可否,但這老嬤嬤卻似乎聽進了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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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用茶點時,老嬤嬤恰好過來為蘇婉添茶,趁無人注意,極快地低語了一句:“姑娘有心了。這宮裏,如今缺的就是‘靜’字。有些地方,看似靜,實則…唉。” 她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便轉身離開了。
這句話如同閃電般劃過蘇婉的腦海!“有些地方,看似靜,實則…” 這分明是在暗示東宮!東宮表麵因太子病重而顯得“安靜”,但內部實則暗流洶湧,各方勢力都在密切關注,甚至可能已有動作!
蘇婉心中凜然,麵上卻不動聲色,隻是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仿佛未曾聽清,又或是不以為意。
法事持續了近兩個時辰方才結束。蘇婉依禮告辭,太妃又勉勵了她幾句,並賞了她一對玉如意,寓意吉祥。一切都進行得順利而自然。
然而,就在蘇婉隨著其他女眷即將走出宮門,登上自家馬車的那一刻,變故突生!
一名身著青色宦官服飾、麵色冷峻的中年太監,帶著兩名小火者,突然攔在了她的馬車前。那太監目光銳利如鷹隼,上下打量著蘇婉,聲音尖細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可是蘇正清蘇大人府上的千金?”
蘇婉的心猛地一沉,但臉上卻迅速浮現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與一絲惶恐,她連忙躬身行禮:“正是小女。不知公公有何見教?”
那太監麵無表情,淡淡道:“咱家奉旨,有幾句話要問蘇小姐,請小姐隨咱家到值房一敘。”
刹那間,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了過來,充滿了驚疑、探究,甚至是一絲幸災樂禍。空氣仿佛凝固了。蘇婉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奉旨?朱元璋要見她?為什麽?難道是她之前的打探露出了馬腳?還是因為父親蘇正清的緣故?亦或是…與林霄有關?
無數個可怕的念頭瞬間湧上心頭,但她強大的自製力在此時發揮了作用。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臉上保持著那種惶恐不安的神情,聲音微顫卻清晰:“小女遵旨。隻是…不知陛下有何垂詢?小女年幼識淺,恐有負聖望…” 她恰到好處地表現出一個閨閣女子突然被天子垂詢時應有的驚慌失措。
那太監似乎見慣了這種場麵,絲毫不為所動,隻是側身讓開道路:“蘇小姐請吧,莫讓陛下久等。”
蘇婉深吸一口氣,知道此刻任何猶豫或反抗都是徒勞的,隻會加重嫌疑。她隻能跟著那名太監,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下,一步步走向那處陌生的、充滿未知危險的宦官值房。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尖之上。她的大腦飛速運轉,思考著各種可能的情況以及應對之策,同時,內心深處,一個最強烈的念頭是:無論如何,絕不能牽連到霄郎!
她被帶入一間陳設簡單卻透著森嚴之氣的值房。那太監屏退了左右,關上房門,房內隻剩下他們二人。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
太監並未請她坐下,而是站在她麵前,目光如炬,直視著她的眼睛,開門見山地問道:“蘇小姐,今日入宮,除了向太妃娘娘請安祈福,可還去了別處?見了何人?說了些什麽?”
蘇婉心中電轉,立刻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一次常規的、針對所有出入宮禁人員的審查,尤其是在這敏感時期。她迅速定下心神,臉上露出更加委屈和驚慌的神色,聲音帶著哭腔:“回公公的話,小女…小女今日入宮,隻為向太妃娘娘叩祝千秋,並為太子殿下祈福,除此之外,並未踏足任何他處,所見唯有太妃娘娘及幾位在場的夫人,所言皆是祝壽祈福之語,絕無半句逾越…公公若是不信,可向太妃娘娘及引路的公公求證…小女實在不知,為何…”
她的話語邏輯清晰,態度懇切,將一個小女子突然被無端盤問的委屈和恐懼表現得淋漓盡致。同時,她巧妙地將太妃和引路太監抬了出來作為人證,增加了自己話語的可信度。
那太監仔細審視著她的表情,似乎在判斷她話語的真偽。沉默了片刻,他又換了一個問題:“聽聞蘇小姐與翰林院一位姓林的典簿,似是舊識?”
這個問題如同驚雷,再次炸響在蘇婉耳邊!果然牽扯到了林霄!
她的心跳幾乎停止,但臉上卻適時地浮現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茫然和羞澀,低垂下頭,聲音細若蚊蚋:“公公…公公何出此言?林…林典簿?小女…小女確曾因家父之事,蒙林典簿仗義執言,心存感激…但…但男女有別,豈敢…豈敢妄稱舊識?不過是…不過是感念其恩德罷了…” 她將一個守禮的閨閣女子對於提及外男時的羞怯與避嫌,表現得天衣無縫。
那太監盯著她看了良久,目光中的銳利似乎稍稍緩和了一些。他或許是在例行公事地敲打和警告,或許是真的掌握了某些模糊的信息前來試探。但蘇婉的表現,無疑最大限度地降低了嫌疑。
又盤問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後,那太監終於揮了揮手,語氣依舊冷淡:“罷了,咱家也是奉命行事。蘇小姐,如今是非常時期,宮禁森嚴,往後若無必要,還是少入宮為妙。即便入宮,也當時刻謹記規矩,莫要行差踏錯。你且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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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小女謹記公公教誨!多謝公公!” 蘇婉如蒙大赦,連忙躬身行禮,幾乎是小跑著退出了值房。
直到坐上自家的馬車,駛離宮門很遠,蘇婉才敢稍稍放鬆緊繃的神經,後背早已被冷汗徹底濕透。剛才那一刻,她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命懸一線。
雖然驚險過關,但這次經曆也讓她獲取了極其寶貴的信息:宮中的審查已經到了如此細致和嚴厲的地步,甚至連她與林霄那點微弱的、看似正常的聯係都被注意到了!這無疑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
回到蘇府,她立刻將自己關在房中,仔細回憶並記錄下今日在宮中的所見所聞,尤其是那老嬤嬤的暗示和被太監盤問的細節。她必須盡快將這些情報,尤其是宮中對林霄的注意這個致命信息,傳遞給林霄!
她再次動用了那條極其隱秘的渠道。這一次,她沒有使用臨帖或書籍,而是將密信以微雕技術,刻在了一枚看似普通的、用於女紅的頂針內側。密文詳細記述了太妃宮中所聞、老嬤嬤的暗示、以及被太監盤問的全過程,重點強調了盤問中提及林霄的細節,並發出最高級別的警告:“宮禁如鐵桶,耳目遍布,君名已入冊,萬事需倍加謹慎,近期絕不可再有任何主動聯係之舉!妾處亦將深居簡出,靜觀其變。”
這枚頂針,通過絕對可靠的老仆,以“小姐賞賜”的名義,送給了城南一家與蘇家有舊、專營繡品的老字號繡莊的一位繡娘,而這位繡娘,正是林霄秘密網絡中的一個底層節點。
當林霄通過層層傳遞,最終在那枚頂針內側讀到蘇婉用生命危險換來的情報時,他整個人如墜冰窟!尤其是看到“君名已入冊”那五個字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
錦衣衛…或者說皇帝的耳目,已經注意到我了!是因為太子妃借書?是因為我之前在翰林院過於‘勤勉’?還是因為更早的、與藍玉案可能的蛛絲馬跡?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他。他之前所有的僥幸心理,在這一刻被徹底擊碎。他不再是隱藏在暗處的旁觀者,而是已經進入了帝國最高權力監視網的可疑名單!
蘇婉的警告如同警鍾,在他耳邊轟鳴。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必須進入最徹底的蟄伏狀態。任何與瓊州的聯係、與“駝爺”的聯係、甚至與蘇婉的聯係,都必須暫停!他必須像一塊真正的石頭,沉入最深的水底,不發出任何聲響,不激起任何漣漪。
他迅速銷毀了頂針和密信,然後開始嚴格執行“蟄伏計劃”。在翰林院,他變得更加沉默,甚至刻意表現出一種因被皇帝賞賜後反而更加戰戰兢兢、唯恐出錯的懦弱姿態。他不再主動承擔任何工作,對於同僚的偶爾搭話,也回應得更加簡短和敷衍。他幾乎斷絕了所有與外界的非必要往來,每日準時點卯散值,然後便回到小院閉門不出。
同時,他通過一次極其偶然的、看似無意的機會,將一張寫有“蟄伏”暗號的廢紙,混入即將被統一銷毀的廢紙堆中,向“駝爺”發出了最高級別的靜默指令。
日子,在一種外鬆內緊、極度壓抑的狀態下緩慢流逝。林霄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在貓注視下假裝昏迷的老鼠,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到了極致。而蘇婉那邊,也果然如她所言,深居簡出,再無任何消息傳來。
洪武二十七年的春天,就在這種表麵死寂、內裏卻蘊含著驚天風暴的極度壓抑中,艱難地向前爬行著。每個人都仿佛在等待著那最終審判的錘音落下,而林霄知道,那錘音一旦落下,必將石破天驚,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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