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暴雨中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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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那隊黑影還沒散,風裏就卷來了濕氣。葉天寒把酒囊塞回腰間,抬手摸了摸刀鞘,眉頭一擰。
雲壓得低,灰蒙蒙地貼著山脊爬過來,空氣悶得像是裹了層油布。他盯著北麵山穀入口,那裏剛被火油燒過,焦土上還冒著零星白煙,可現在連那點熱氣都被濕氣壓住了。
“要下雨。”他低聲說。
話音沒落,第一滴水已經砸在額頭,冰涼地滑進眉毛裏。
“統領!”趙三錘從西側跑來,褲腳濺滿泥點,“西坡腳印不見了,全衝沒了!”
葉天寒沒應,隻抬手示意他閉嘴,目光死死釘在穀底。那邊,蠻族前鋒正貓著腰往裏探,三五成群,已經摸到離烽燧台不足三百步的位置。
“陳虎!”葉天寒轉身大吼,“撤人!高處掩體,立刻!”
陳虎靠在斷牆後,肩膀上的布條又滲出血來。他抬頭看了眼天色,臉色一變:“這雨一下,暗渠扛不住!”
“我知道。”葉天寒幾步衝到他跟前,一把拽住他衣領,拖到岩壁下,“但現在炸渠?底下才多少人?三十個都不到!你拿五十個兄弟的命換這點血?”
“可再等……”陳虎急得咳嗽兩聲,嘴角溢出血絲,“等他們全進來,雨也大了,渠一塌,咱們自己都得埋進去!”
“那就賭一把。”葉天寒鬆開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我賭他們貪心。火油罐還在東牆外擺著,他們看見了不會走。”
遠處雷聲滾過,雨勢猛地加大,豆大的水點劈裏啪啦砸在地上,轉眼就把焦土泡成了泥湯。
葉天寒衝向暗渠入口。泥水已經漫過渠沿,封土開始鬆動,幾塊壓石滑進了溝裏。他彎腰扒開濕泥,檢查引信包——油布裹著火藥,埋在渠口上方的石堆下,可現在整片山坡都在滲水。
“火絨濕了。”他抽出火折子試了試,打不出火星。
身後傳來腳步聲,是趙三錘帶著兩個兵趕來加固渠口。“統領,要不要先點一波?至少能嚇退一批!”
“不行。”葉天寒搖頭,“現在炸,隻能淹前十個人。我要的是整窩端。”
“可萬一……他們不進來了呢?”
葉天寒沒答,隻盯著穀底。
雨越下越大,蠻族人果然沒退。反而有更多身影從山梁繞下來,舉著皮盾,踩著泥水往穀底聚攏。他們發現了東牆外傾倒的火油罐,正蹲在地上嗅味道,有人已經開始往回搬。
“來了。”葉天寒眯起眼。
十人、二十人、三十人……越來越多的蠻族湧進穀底,像一群聞到腐肉的禿鷲。他們忙著搜刮殘物,甚至有人撬起了燒變形的車輪。
“四十個了。”陳虎不知什麽時候挪到了他身邊,渾身濕透,聲音發顫,“再不點,水就把引信泡爛了!”
葉天寒咬牙,從懷裏掏出最後一點火絨,塞進嘴裏嚼了幾下,吐出來時帶著血沫。他撕開袖子,把幹布墊在掌心,再將火絨裹進去,雙手合緊,用體溫去烘。
雨水順著他的頭發往下淌,流進眼睛,辣得睜不開。
“五十個。”陳虎數完最後一撥人,喘著粗氣,“全進去了。”
葉天寒睜開眼,看著穀底密密麻麻的人影,忽然笑了下。
他低頭咬破手指,把血塗在火絨上,然後輕輕一吹——
一點微弱的紅光,在掌心裏亮了起來。
“讓開!”他低喝一聲,抓起火折子就往渠口衝。
泥水沒過腳踝,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他踉蹌著爬上石堆,伸手去夠引信包。指尖剛碰到油布,一陣劇痛從左臂竄上來——舊傷裂開了,血混著雨水往下滴。
但他沒停。
火折子湊近,油布“嗤”地燃起一團小火苗。
下一瞬,轟隆一聲巨響,整座山坡猛地一抖。堆積的巨石和泥漿從高處崩塌,像一頭蘇醒的野獸,咆哮著衝下山溝,直撲穀底。
蠻族人這才反應過來,轉身就想逃。可已經晚了。
洪水裹著碎石、斷木、鐵片,像一堵移動的牆,眨眼間吞沒了最前麵的一排人。有人想跳上高處,卻被落石砸中腦袋,當場栽進泥流。後麵的拚命往兩邊跑,結果被滾下的原木撞飛,摔在尖石上不動了。
慘叫聲、哭喊聲、骨頭斷裂聲混成一片,又被暴雨蓋住,隻剩嗚咽般的回響。
葉天寒站在高處,任雨水衝刷全身,看著那股洪流席卷穀底,把三十多個蠻族卷進深淵。剩下的四散奔逃,有幾個剛爬上半坡,就被滾石砸落,像破麻袋一樣滾進泥潭。
他慢慢直起身,抹了把臉,忽然仰頭大笑。
笑聲穿過雨幕,震得附近幾個士兵都愣住了。
“天也幫我殺敵!”他吼了一聲,聲音沙啞卻穿透風雨,“誰說我們守不住三天?——明天,我還在這裏!”
他說完,抽出腰間“血刃”刀,狠狠插進濕土裏。刀身晃了幾下,穩穩立住,雨水順著刃口往下淌,像在洗刀。
陳虎被人架著躲進掩體,肩上的傷又裂了,臉色白得像紙。他望著葉天寒站在斷台最高處的身影,嘴唇動了動,想喊什麽,卻隻咳出一口血。
“統領……瘋了……”一個新卒哆嗦著說。
“不是瘋。”老卒盯著那把插在泥裏的刀,低聲說,“是贏定了。”
雨還在下,但勢頭小了些。穀底已成一片泥沼,浮著斷肢、破甲、碎盾,還有幾具屍體卡在石縫間,隨著水流輕輕晃動。
葉天寒拔出刀,甩掉血水,收進鞘裏。他走到東牆外,撿起一個被泥水泡脹的火油罐,掂了掂,扔進廢墟堆。
“清點人數。”他對趕來的趙三錘說,“活的抬進來,死的……等雨停再處理。”
“是。”趙三錘應了聲,猶豫了一下,“統領,咱們……還能撐嗎?”
葉天寒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身走向主台。
台階塌了一半,他手腳並用爬上去,站在最高處,俯視整個山穀。
敵陣退了,火光滅了,隻剩下風雨和屍臭。
他解開外袍,擰掉積水,重新係好。然後從懷裏摸出一塊幹布,仔細擦起刀來。
布擦到刀脊時,發出“沙沙”的輕響。
他停下動作,抬頭看了看天。
烏雲裂開一道縫,一縷灰白的光漏下來,照在他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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