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斷臂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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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卷著灰燼掠過殘台,葉天寒趴在地上,耳朵貼著石麵,聽見遠處馬蹄聲漸遠。他慢慢抬起頭,臉上血汙混著塵土,裂天刀還壓在胸口,刀柄硌得肋骨生疼。
他沒動,等了半晌,才伸手去摸背後那杆半截旗杆。指尖碰到冷鐵,稍稍安心。陳虎還在下麵躺著,一動不動,像塊被風吹幹的石頭。
葉天寒撐起身子,膝蓋打了個彎,又跪了一下,才重新站穩。他走過去,蹲下,手指探到陳虎鼻下——還有氣,但微弱得幾乎抓不住。
“你還活著。”他說,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的,“那就別想死。”
他撕了塊布條,把肩上的箭傷重新纏了。血已經滲透兩層布,但他沒管。轉頭看見火堆旁半截燒黑的木炭,撿起來,在沙地上劃了兩道,像是要寫什麽,又停住。
陳虎突然咳了一聲,肩膀抽搐,右手猛地抬起來,一把打掉他手裏的炭。
葉天寒皺眉:“你醒著?”
陳虎沒答話,左手垂在身側,整條手臂已經發黑,從指尖一路蔓延到肘部,皮肉塌陷,碰一下都硬邦邦的。他咬著牙,用右臂撐地,一點點坐起來,背靠斷牆,喘得像拉破的風箱。
“別寫了。”他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我不認字,你也寫不明白。”
葉天寒看著他:“那你打算怎麽交代後事?”
陳虎咧嘴笑了笑,那笑容比哭還難看。他伸手,從地上拔起一根斷矛,矛尖崩了口,沾著幹掉的血。他攥緊矛杆,低頭盯著沙地,忽然用力往下劃。
一下,兩下,三下。
沙石被掀開,露出底下暗紅的土。歪歪扭扭三個字:帶兄弟……回家。
最後一個“家”字拖得老長,幾乎劃到葉天寒腳邊。
寫完,陳虎手一鬆,矛掉在地上。他仰頭靠著牆,閉上眼,呼吸急促,額頭上全是冷汗。
葉天寒盯著那三行字看了很久,然後蹲下,用手抹平旁邊的沙,把那幾個字好好圍住,像是怕風刮走了。
“你說帶誰回家?”他問。
陳虎眼皮顫了顫:“你說呢?”
“李四在火堆旁邊,張三被他們拖走了,我沒找回來。”葉天寒低聲道,“但我記得他們的臉。”
陳虎哼了一聲:“那你記得我的命令就行。”
葉天寒沒再說話,解下自己的戰甲,披在他身上。那甲早就碎了邊,護不住多少地方,但好歹能擋點風。他俯身,把人背起來,陳虎輕得不像個活人,骨頭硌著他後背,像背著一堆枯柴。
裂天刀插回腰間,他一腳踢開擋路的盾牌,邁步下了殘台。
荒穀裏霧氣正濃,月光被雲遮了大半,隻漏下一點青白的光,照在碎石和屍體之間。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踩得實,生怕摔了背上的人。
走出不到百步,身後傳來一聲極輕的響動,像是草葉被踩斷。
葉天寒停下,沒回頭,右手慢慢搭上刀柄。
背上的人忽然動了動,頭靠在他肩上,嗓子裏擠出一句話:“左邊……有人。”
葉天寒嗯了一聲:“我知道。”
“右邊也有。”
“我也知道。”
“那你還不跑?”
“我一跑,你就得摔下來。”他低聲說,“你剛寫了軍令,我不能讓你第一個違令。”
陳虎笑了下,沒出聲。
葉天寒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轉身,裂天刀出鞘半尺,刀光一閃,砍進左側灌木。樹叢後悶哼一聲,一個人影翻出來,捂著手腕倒地。
另外兩人從右側撲出,一刀直取他後頸,另一人橫掃下盤。
葉天寒腳下猛蹬,整個人帶著陳虎原地旋身,刀鞘撞中一人胸口,哢的一聲,那人往後跌去。他順勢拔刀,反手劈出,第二人的刀剛舉到一半,手腕先斷,兵器落地。
第三人收勢不及,往前衝了半步,葉天寒左手一揚,把背上的人往他懷裏一送。
那人愣住,本能接住。
就在這一瞬,葉天寒右手刀光再閃,裂天刀自下而上,削斷對方咽喉。
人倒下時,陳虎還掛在他胸前,頭一歪,竟睜開了眼。
那人捂著脖子跪地,喉嚨裏咕嚕作響,陳虎盯著他,忽然張嘴,一口咬在他脖子裏。
血噴出來,濺了葉天寒半邊臉。
那人拚命掙紮,可陳虎咬得死緊,像條餓瘋的狼狗,直到對方不動了,才鬆口,頭一歪,又昏過去。
葉天寒把他重新背上,看了看地上三具屍體,都沒穿蠻族衣甲,黑衣蒙麵,腰間掛著一枚銅牌,上麵刻著“昭武府”三字。
他冷笑一聲,把銅牌踹進靴子裏,繼續往前走。
霧越來越重,腳下的路開始下坡,碎石變成泥道。他背上的呼吸越來越弱,體溫也在降。走到一處窄穀口,他停下來,放下陳虎,伸手探他鼻息。
沒有。
他又按了按頸側,還是沒有。
他坐著沒動,低頭看那張滿是刀疤的臉,右眼閉著,左眼半睜,像是還在看什麽。他伸手,輕輕合上。
然後撕下自己左袖,把陳虎的右手和那根斷矛一起裹住,綁在背後。矛尖露在外麵,隨著步伐輕輕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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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重新背起人,腳步沒停。
走出不遠,路邊有塊界碑,歪斜地插在土裏,上麵寫著“三十裏”。他知道前麵有個哨崗,再走兩個時辰就能到。
可他也知道,這種時候,不會有人來接應。
他摸了摸背後的矛尖,低聲說:“你說帶兄弟回家,我就帶你回去。至於能不能活著回去,那得看老天讓不讓我回去。”
話音剛落,前方霧中傳來一聲咳嗽。
葉天寒立刻止步,手按刀柄,眯眼看去。
一個身影坐在路邊石頭上,披著鬥篷,手裏拄著根拐杖,像是個趕夜路的老漢。
“這麽晚了,還背個人?”那人咳嗽著問,“累不累?”
葉天寒沒答,往前走了兩步。
那人抬起臉,露出半張蒼老的麵孔,右耳缺了一塊,嘴角歪著,笑得古怪。
“你認識我嗎?”他問。
葉天寒盯著他,忽然道:“你不該在這兒。”
“我怎麽不該?”那人又咳了兩聲,“我隻是路過。”
葉天寒緩緩抽出裂天刀,刀鋒指向地麵。
那人看著刀,忽然笑了:“你背的是死人吧?何必這麽認真。”
“他是火長。”葉天寒說,“他寫的令,我還背著。”
“令?”那人站起身,鬥篷滑落,露出腰間一柄短劍,“那你也該知道,有些令,死了就不算數了。”
葉天寒往前踏了一步。
那人沒動,隻把手按在劍柄上。
霧中,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刀與劍的距離,隻剩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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