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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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鴉叫得正煩人的時候,葉天寒睜開了眼。
    雨還沒來,風卻先到了,吹得墳前那塊剛刻好的青石微微發涼。他坐了一整夜,膝蓋僵得像凍住的鐵條,起身時哢的一聲響,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老骨頭。”他嘀咕了句,活動了下肩膀。
    地上橫七豎八躺著血河宗的人,有的臉朝下趴著,有的蜷在棺材邊,早沒了動靜。鐵鏈安靜地繞在他腳邊,像條吃飽了曬太陽的蛇。他低頭看了眼,伸手把它拎起來,拍了拍灰,重新係回腰上。
    刀還在土裏插著,他走過去拔出來,順手削了塊平整的石頭,蹲下繼續刻字。
    “陳虎,北境百夫長,護我兄弟。”
    最後一筆落下,他用袖子蹭了蹭石麵,把刀扛上肩。
    這會兒,遠處傳來馬蹄聲,不急不緩,踏在泥路上像是敲鼓點。來的是個穿灰皮甲的小兵,臉上沒疤也沒痣,丟人堆裏找不著的那種。他翻身下馬,雙手捧出一封漆封軍令,聲音不大不小:“葉統帥,鐵轅侯令,即刻赴守虎牢關。”
    葉天寒接過信,手指一搓,火漆裂開,紙張展開的瞬間,一片暗金色的東西從裏麵滑出來,啪地貼在他掌心。
    是片鱗。
    巴掌大,邊緣帶鋸齒,顏色像舊銅錢混了血,摸上去有點滑膩,還帶著股說不清的腥氣。
    他盯著看了兩秒,忽然覺得這玩意兒眼熟。
    不是真見過,是夢裏聽過。
    死牢最深處有間暗室,十年沒人進去過。他當年被鎖鏈拖著穿過那條道時,看見角落坐著個老頭,枯瘦得像副架子,從不開口。直到有一次,幾個犯人把他按在地上往死裏打,他快斷氣時,那老頭突然說話了。
    嗓音像砂紙磨牆:“縛龍鏈認主那日,虎牢關會下雨。”
    他說完就再沒吭聲,後來不知哪天死了,屍體被人拖走,連名字都沒留下。
    那時候葉天寒隻當是瘋話,現在看著手裏這片鱗,心裏咯噔了一下。
    他低頭看向腰間的鐵鏈——這破玩意兒跟了他十年,原本以為就是個死牢留下的累贅,結果昨夜它自己動了,今天又送來一片怪鱗,難不成真有點講究?
    他把鱗片翻過來,對著光看了看,背麵有一圈細紋,彎彎曲曲的,像是某種符印。
    然後他做了一件事:把鱗片輕輕按在鐵鏈末端。
    碰上的那一瞬,鏈子猛地一震,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緊接著,一道極淡的紋路順著鐵環往上爬,泛起一層幽藍的光,形狀和鱗片背麵的紋路嚴絲合縫。
    他瞳孔縮了縮,低聲說了句:“好家夥,你還藏著活兒呢?”
    話音剛落,頭頂一聲悶響。
    抬頭一看,剛才還晴著的天,不知什麽時候聚起了雲,黑壓壓地壓下來,像鍋底扣在山上。接著一道閃電劃過,炸得山穀嗡嗡響。
    下一秒,豆大的雨點砸了下來,劈裏啪啦打在石頭、屍體、墓碑上,濺起一片白煙似的水霧。
    他沒躲。
    站在原地,任雨水順著頭發流進脖子,衝開臉上幹掉的血痂。他抬手抹了把臉,又去摸腰間的鏈子。這一摸,才發現鏈環上有個地方一直沒注意——靠近搭扣的位置,浮雕著一個龍頭,嘴巴咬著環,爪子抓著鏈身,鱗片一層疊一層,精細得不像手工能刻出來的。
    他記得昨夜血戰時,這地方還是平的。
    “所以你是等到今天才肯露臉?”他拍了拍鐵鏈,“早幹嘛去了?非得等我砍完人、守完墳、收完信,你才想起來自己是個寶貝?”
    鐵鏈沒反應,隻是靜靜地貼著他腰側,溫溫的,像曬過太陽。
    他笑了笑,把裂天刀裹進一塊破布裏,紮緊了背在背上。行囊也不重,就幾件換洗衣物和半袋幹餅,綁在刀鞘旁邊。臨走前,他又看了眼陳虎的墳。
    “兄弟們走過的路,我繼續走。”他說完,轉身踏上山路。
    雨越下越大,腳下的泥開始打滑,每一步都得踩實了才能往前挪。山道兩邊的樹被風吹得東倒西歪,葉子嘩啦啦響個不停。他走得不快,但也沒停。
    走到半山腰時,天上又是一道閃電,照得整片山坡亮如白晝。
    就在那一瞬間,他腰間的鐵鏈突然輕輕顫了一下。
    不是震動,是那種……像是聽見什麽聲音後的回應。
    他停下腳步,伸手握住鏈子。
    緊接著,鏈首的龍嘴微微張開了一線,一道極細的金光從縫隙裏透出來,指向東南方向——正是虎牢關所在的位置。
    他盯著那光看了兩秒,忽然低笑了一聲:“你還知道帶路?”
    沒等回答,他邁步繼續往前走。
    山路泥濘,雨水順著帽簷往下淌,糊住了視線。他抬手抹了一把,繼續走。
    走了大約半炷香時間,前方出現一處斷崖,橋已經被衝垮了,隻剩兩截木樁杵在兩邊。底下河水暴漲,渾濁的水流打著漩,卷著樹枝和碎石奔騰而下。
    他站在崖邊看了看,掏出隨身的小刀,在旁邊的樹幹上刻了三個字:“到虎牢。”
    刻完,他把刀收好,解下腰間鐵鏈,一頭纏在手腕上,另一頭甩向對岸。
    鏈子飛出去老遠,哐當一聲卡進對麵岩石縫裏,繃得筆直。
    他試了試力道,點點頭。
    剛要動身攀過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響。
    像是有人踩斷了濕枝。
    他沒回頭,手已經按在刀柄上。
    等了兩息,再沒動靜。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低聲道:“要是想偷襲,下次別穿鐵甲,走路太吵。”
    說完,他抓住鐵鏈,縱身躍向對岸。
    雨水砸在臉上,冷得刺骨。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深處,隻有那根鐵鏈接在兩岸之間,微微晃動,像一根繃緊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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