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血河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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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天寒站在校場中央,手裏的刀還插在石縫裏,鐵鏈纏在左臂,表麵安靜得像塊舊銅。他沒再看地圖,也沒問敵軍紮營的位置。他知道人來了,就不會走。
副將帶人抬來一口黑木箱,箱子很沉,落地時震起一層灰。沒人說話,周圍的士兵都停了動作,目光全落在那口箱上。
葉天寒伸手掀開箱蓋。
裏麵是一麵旗。
旗麵發暗,邊緣撕裂,旗杆上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刻痕。最明顯的一處,是四個歪斜的字:“帶兄弟回家”。這旗他認得,四十三具屍骨燒成灰那天,陳虎用血抹在旗杆上的。
他握住旗杆,指節用力,慢慢把它從箱子裏提出來。
風一吹,旗角抖了一下,像是睡醒的人眨了眨眼。
他扛著旗往關前走。腳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實了。士兵自動讓開一條路,有人低頭,有人抱拳,沒人敢出聲。
到了高台,他把旗底重重一頓,砸進石縫。石頭崩開一道裂口,旗杆穩穩立住。他退後半步,抬頭看著那麵“血燧”旗在風裏展開,顏色像幹透的血,卻不塌。
遠處煙塵滾滾,敵軍大營已經紮穩。二十裏外,火堆連成一片,旗幟林立。
葉天寒運足力氣,聲音壓過風聲:“昭武伯!你帶三萬兵來,可敢與我葉天寒單挑於關前?勝者掌北境,敗者——埋此土!”
話音落,風猛地一卷,旗子嘩啦一聲甩直,指向南方。
校場上五千人靜了幾息,然後不知誰先吼了一聲,接著 thousands 聲齊吼炸開:“埋此土!埋此土!”
聲浪衝上雲霄,連城牆都在震。
穆長風站在了望台邊,麵具映著晨光,手裏攥著那份剛送來的軍報。他沒動,也沒回頭,直到身邊副官低聲問:“統帥這話……是不是太險了?”
穆長風搖頭:“不是險,是逼他出手。”
“可對方要是不應戰呢?”
“他會。”穆長風盯著遠處營地,“這種人,最怕別人說他不敢。”
話剛說完,一名斥候從城下飛奔上來,跪地遞出一封信。信封焦邊,蓋著北境密線獨有的火漆印。
穆長風拆開看了兩眼,嘴角忽然扯了一下。
“怎麽?”副官問。
“昭武伯在練功。”穆長風把信遞過去,“祭壇都搭好了,引陰脈之氣,修什麽‘血河吞天’功。說是要煉萬人精魄,凝護體魔罡。”
副官臉色變了:“這是邪道。”
“更是心虛。”穆長風冷笑,“正麵對決贏不了,就找歪門。越這樣,越說明他怕了。”
這時葉天寒走了回來,鐵鏈垂在身側,旗子還在身後獵獵作響。
穆長風把信遞給他。
葉天寒看完,臉上沒變,隻是把信揉成一團,扔進火盆。火苗竄起,瞬間吞掉紙頁。
“他修他的。”葉天寒說,“我隻管我的。”
“你是統帥,不是鬥將。”穆長風提醒,“別真去跟他單挑。”
“我沒打算讓他碰我。”葉天寒看向那麵旗,“我要他看見這旗,就睡不著覺。”
穆長風沉默片刻,點頭:“那你得讓所有人都跟你一樣不怕。”
第二天一早,葉天寒讓人把全軍召集到關前。
他站在“血燧”旗下,手按刀柄,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傳得到。
“這旗不是為了擋住敵人立的。”他說,“是為了記住死的人。陳虎、趙七、老李頭、小張……四十三個兄弟,死在昭武伯的私兵手裏。三十裏外三個村子,燒成白地,婦孺無一生還。你們當中,有人親戚就在那兒。”
人群裏有人低頭,有人咬牙。
“現在他帶三萬兵來,說是平亂。”葉天寒冷笑,“可他要清的是誰的亂?是百姓的命,還是他自己做過的髒事?”
沒人說話,隻有風吹旗的聲音。
“今天我舉這旗,不是造反。”葉天寒抽出刀,一刀劃過手掌。血順著掌紋流下,滴在旗角。
“我是替北境百萬人,問一句——公道在哪?”
血滴落的瞬間,旗麵猛地一蕩,像是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全場死寂。
然後一個老兵突然跪下,舉起手裏的矛:“問公道!”
第二個、第三個……不到十息,五千人齊刷刷跪地,矛戟頓地,吼聲如雷:“問公道!”
穆長風站在高處,看著這一幕,手指慢慢收緊,捏住了麵具邊緣。
他低聲說:“他懂了。”
葉天寒沒動,血還在往下滴,但他沒擦。旗子吸了血,顏色更深,風一吹,整麵旗像活了一樣,直挺挺指向南邊。
不是對著敵營。
是對著京城方向。
探馬第三次來報時,太陽已升到頭頂。
“敵軍未動,但昨夜運進三車黑石,像是用來布陣的。祭壇上點了七盞燈,通宵未滅。”
葉天寒聽完,轉身走向校場。
飯已經煮好,肉香飄在空中。每個士兵領到兩斤熟肉,三碗酒。有人喝多了,坐在地上笑,有人默默吃,眼睛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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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火堆邊,拿起一隻陶碗,給自己倒滿。
穆長風走過來,站他旁邊:“你真打算讓他們吃飽喝足再打?”
“餓著肚子打不出狠勁。”葉天寒仰頭喝完,把碗蹾在地上,“我要他們記住今天這頓飯是誰給的。”
穆長風看著他,忽然問:“你小時候吃過飽飯嗎?”
葉天寒一頓,沒看他:“偷過一次米,被打了三天,差點死。”
“所以你現在給人吃飽。”
“不是施舍。”葉天寒抓起一把米,在手裏搓了搓,“是讓他們知道,有人願意為他們準備飯。”
穆長風笑了下,這次笑得久了些。
傍晚,葉天寒重新走上高台。
旗子還在,血跡幹了,但風一吹,仍嘩啦作響。他站在旗側,左手搭在鐵鏈上。
地下傳來一絲震動。
很輕,像是某種東西在遠處翻身。
他低頭看了眼鐵鏈。
金紋浮現,一閃即逝。
穆長風也感覺到了,快步走上來:“它又動了。”
“它知道要來了。”葉天寒說。
“你真要等他練成那功?”
“我不等。”葉天寒抬頭看向南方,“是他以為我在等。”
夜深,敵營燈火漸熄。
虎牢關上,火把排成一線,像條不動的蛇。
葉天寒沒回屋,就坐在旗杆旁,背靠石牆,刀橫在腿上。
穆長風送來一件披風:“風大。”
“我不冷。”葉天寒說,“你回去睡。”
穆長風沒走,站了一會兒,忽然說:“鐵轅侯當年沒告訴你,楚狂歌在哪,是因為怕你去找他。”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麽還想見他?”
葉天寒低頭,手指摩挲刀柄上的裂紋:“我不是想拜師。我是想知道,當年他為什麽選我。”
穆長風沒答。
風更大了,旗子抽在旗杆上,啪啪作響。
半夜,第四次探馬來報。
“敵營有異動!三更時分,昭武伯親自登壇,割掌灑血,開始引氣入體。守壇弟子已有七人吐血昏倒。”
葉天寒站起來,拍掉衣上的灰。
他走到城牆邊,望著二十裏外那點幽綠的光。
“他在拚命。”穆長風說。
“所以他快輸了。”葉天寒轉身,朝校場走,“傳令下去,雞鳴時集合。我要讓全軍看看,什麽叫邪不壓正。”
穆長風跟上:“你要動手?”
“不是我動。”葉天寒停下,回頭看了一眼那麵旗,“是旗先動的。”
風驟然一轉。
“血燧”旗猛然繃直,旗尖所指,不再是敵營。
而是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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