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虎牢關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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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麵漂著碎木和焦黑的船板,遠處那具蛟龍屍體慢慢沉下去,隻留下一圈圈擴散的漣漪。葉天寒站在岸邊,風吹得衣角啪啪作響,左臂上的鐵鏈已經縮回袖中,表麵金紋不再閃動。
    他剛要轉身,聽見馬蹄聲從背後傳來。
    一匹黑馬踏著焦土奔來,在他身前五步停下。馬上的人身形魁梧,披著暗色戰袍,臉上戴著半塊青銅麵具,露出的下半張臉滿是舊傷。
    鐵轅侯盯著他左臂,聲音低沉:“這鏈子……是楚狂歌的?”
    葉天寒沒動,也沒答話。他低頭看了眼袖口,那裏隱約透出一點金色紋路,像蛇皮貼在皮膚上。
    “它認了我。”他說,“我不知道為什麽。”
    鐵轅侯下馬,腳步沉穩地走到崖邊。他望著海裏那具正在下沉的蛟龍屍首,沉默了很久。
    “二十年前,”他開口,“我和楚狂歌,還有另一個人,一起去鎖它。”
    葉天寒抬頭看他。
    “那晚風太大,火把全滅了。我們三人進去,最後隻有我和楚狂歌活著出來。”鐵轅侯伸手摸了摸臉上的傷疤,“它死了,但沒人敢動它的屍體。鏈子一直埋在海底,直到今天。”
    葉天寒問:“他在哪?”
    “誰?”
    “楚狂歌。”
    鐵轅侯沒直接回答,隻是看著北方山影的方向,“如果你撐不住這鏈,就讓它跟著你埋進土裏。別讓它再醒來。”
    葉天寒握了握左臂,那裏傳來一陣輕微震動,像是心跳。
    “你剛才用它控海?”鐵轅侯轉過身,目光銳利,“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我知道。”葉天寒說,“我不是在打仗,是在改戰場。”
    “可這東西不是刀,也不是陣法。”鐵轅侯聲音壓低,“它是命換來的。當年我們三個拚死才把它鎮住,現在你把它拉出來,等於撕開舊傷口。北境會不會因此大亂,你考慮過沒有?”
    葉天寒看著他:“那你告訴我,什麽叫守境?”
    “你說燒船是立威,絞海是震懾。可接下來呢?昭武伯不會善罷甘休。他已經調了三萬兵往這邊來,兩天就能到。”
    “那就打。”
    “你打得贏一次,能打贏三次十次?你靠的是這條鏈,但它不是你的手,也不是你的刀。它有自己的脾氣。”
    葉天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全是老繭,指節粗大,指甲縫裏還殘留著火油的黑漬。
    “我不靠它殺人。”他說,“我靠它守住該守的人。”
    鐵轅侯盯著他,眼神變了變。然後他抬手,摘下了麵具。
    整張臉暴露在晨光下。右邊臉頰和脖頸全是燒傷的痕跡,皮肉扭曲,像是被烈火舔過多年。
    “那天我也以為自己會死。”他說,“但我們活下來了,是因為我們知道為什麽要打這一仗。你現在呢?是為了報仇?還是為了不讓百姓被燒殺搶掠?”
    葉天寒沒說話。
    “昭武伯來了,不隻是衝你。”鐵轅侯把麵具重新戴上,“他是衝整個北境來的。你要是隻想著怎麽狠,怎麽強,遲早會被反噬。”
    “我知道我要做什麽。”葉天寒抬起頭,“我不在乎他帶多少人來。隻要他們敢踏進虎牢關一步,我就讓他們知道,什麽叫進得來,出不去。”
    鐵轅侯看了他很久,忽然點頭。
    “好。”他說,“那你記住一句話——真正的統帥,不是最能殺的那個,是最能讓兄弟活著回來的那個。”
    說完,他翻身上馬,韁繩一扯就要走。
    “等等。”葉天寒叫住他,“蛟龍的鏈子為什麽會選我?”
    鐵轅侯回頭看了他一眼。
    “因為它聞到了一樣的血味。”他說完,策馬離去。
    葉天寒站在原地,風卷起沙粒打在腿上。他慢慢抬起左手,卷起袖子。鐵鏈接觸空氣的瞬間,發出一聲輕響,像是回應。
    他正要收手,忽然感覺鏈子猛地一震。
    不是來自手臂,而是來自地下。
    腳下的土地開始微顫,像是有什麽東西在遠處移動。遠處官道揚起大片煙塵,滾滾而來,遮天蔽日。
    一名探馬飛馳而至,勒馬急停,差點摔下鞍。
    “報——!”探馬聲音嘶啞,“南線急訊!昭武伯親率三萬大軍已過青石嶺,前鋒距虎牢關不足五十裏!”
    葉天寒轉身就走。
    他一路穿過殘破的營地,踩過焦木和斷裂的旗杆,直奔關城。沿途士兵見他過來,紛紛讓路,有人低聲喊“統帥”,也有人默默抱拳。
    登上關牆時,穆長風已經在等他。他站在了望台旁,手裏拿著一張地圖,麵具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你聽說了?”穆長風問。
    葉天寒點頭。
    “三萬人,全是精銳。”穆長風展開地圖,指尖點在一條紅線上,“他們會從三條路逼近,主攻方向是東門斷崖。那裏地勢險,但他們帶了雲梯和撞車。”
    “有多少人能上城牆?”
    “滿打滿算五千守軍,加上民夫也不到七千。糧草夠撐十天,但水井隻有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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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天寒盯著地圖看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把東門那條紅線抹掉。
    “他們以為我會守這裏。”他說,“所以我偏不開門。”
    “你想放他們進來?”
    “不。”葉天寒搖頭,“我是想讓他們以為我能開門。”
    穆長風眯起眼:“你要詐降?”
    “不是詐降。”葉天寒嘴角咧開一點,“是請客。”
    “請什麽客?”
    “斷嶽刀的宴。”
    穆長風笑了下,笑聲很短。
    “你剛才那一戰,已經把水師打殘了。現在又要硬碰三萬大軍?”他問。
    “他們不來,我去找他們。”葉天寒把手按在刀柄上,“但我得先做一件事。”
    “什麽事?”
    葉天寒抬起左手,看著纏繞小臂的鐵鏈。
    “我要讓這東西聽我的話。”他說,“不是它牽著我走,是我帶著它殺。”
    穆長風沒再問。
    他知道葉天寒一旦做出決定,就不會回頭。
    兩人並肩站在關牆上,看著南方煙塵越滾越近。風從背後吹來,把“血燧”旗吹得嘩啦作響。
    過了片刻,葉天寒忽然說:“鐵轅侯剛才告訴我,楚狂歌還活著。”
    穆長風點頭:“他知道你會問。”
    “你知道他在哪?”
    “我知道。”穆長風看著遠方,“但你現在不能去找他。”
    “為什麽?”
    “因為你還沒準備好。”穆長風收回目光,“等你真正明白‘守’字怎麽寫的時候,自然會見到他。”
    葉天寒沒再說話。
    他站在高台上,右手握刀,左手垂在身側。鐵鏈安靜地貼著皮膚,不再震動,也不再回應海水。
    但它指向了北方。
    就像一根指向命運的針。
    探馬再次來報,敵軍先鋒已至三十裏外,紮營生火,旗幟分明寫著“昭武”二字。
    葉天寒終於動了。
    他轉身走下台階,腳步堅定。每一步落下,地麵都像是輕輕震一下。
    守城的士兵看見他下來,自動讓開一條路。
    他走到校場中央,抽出“血刃”刀,插進石縫。
    然後他解開左臂鐵鏈,一圈圈放在刀旁。
    “今晚之前,”他對身邊副將說,“我要所有人吃飽飯,睡足覺。明天開戰前,每人發兩斤肉,三碗酒。”
    副將愣住:“真要打?”
    “不止要打。”葉天寒盯著刀尖,“我要讓他們記住,虎牢關不是關口,是墳口。”
    副將領命而去。
    葉天寒蹲下身,手指撫過鐵鏈接口。那裏有個小小的刻痕,形狀像是一片龍鱗。
    他正要收手,鐵鏈忽然抖了一下。
    這次不是震動,是收縮。
    像是感應到了什麽。
    他猛地抬頭,看向關外荒野。
    遠處的地平線上,一道黑線緩緩推進,如同潮水漫上沙灘。
    馬蹄聲開始響起,越來越密,像是雷在地麵爬行。
    葉天寒站起身,重新將鐵鏈纏回左臂。
    他握住刀柄,沒有拔出。
    隻是輕輕說了句:
    “來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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