溝底的雪被車輪壓得發硬，葉天寒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麵。遠處傳來木輪滾動的聲音，節奏緩慢，像是拖著重物。他抬起手，身後兩人立刻停下腳步。穆長風靠在石堆後，傳令兵縮在雪窩裏，喘氣聲輕得幾乎聽不見。
    葉天寒解下腰間的火油袋，手指在封口處摸了摸。蠟沒裂，油沒漏。他把袋子遞給穆長風，然後抽出斷刀，用布條纏住刀身，隻留下刀尖露在外麵。
    車聲越來越近。兩支火把晃動著照出人影，兩個蠻兵走在前頭，一個提燈探路，一個扛著狼牙棒。車軸吱呀作響，拉著三輛空糧車往回走。
    等第一輛車進入溝中，葉天寒突然從雪下竄出，左手鐵鏈甩出去套住前哨脖子，猛地一拽。那人還沒反應過來，喉管已經被割開。葉天寒順勢將屍體拖進陰影，自己蹲在車底，刀尖挑斷轅繩。車子歪斜卡住路，後麵的車隻能停下。
    第二個蠻兵轉身查看，剛張嘴要喊，葉天寒已經躍上車板，斷刀橫掃。那人捂著脖子倒下，火把摔進雪裏，火星濺了一地。
    穆長風帶著傳令兵跟上來。三人把屍體藏好，葉天寒拎起火油袋就往前走。
    “你不換衣服？”穆長風問。
    “沒時間。”葉天寒說，“等他們發現車隊沒回去，就會派人來查。”
    他們沿著溝往前爬，溝越來越淺，再往前就是平地。敵營燈火通明，帳篷連成一片，巡邏的人來回走動。糧車停在東邊窪地，周圍堆著幹柴，上麵蓋著油布。
    “他們怕糧食受潮。”葉天寒低聲說，“也怕雨澆滅火。”
    穆長風點頭：“火一起，風一吹，就能燒到主營。”
    葉天寒把火油袋綁緊，翻身爬上一輛空車頂。他撕開封口，把油倒在車身和幹柴上。又從懷裏掏出火折，含在嘴裏。
    一名蠻兵朝這邊走來，手裏拿著長矛。葉天寒伏低身子，等那人走到車邊抬頭看時，他猛然跳下，斷刀劈斷對方小腿。那人慘叫一聲跪倒，葉天寒順手抓起火油罐砸向糧堆，同時咬破火折紙皮。
    火星落下，轟的一聲，火焰騰起。火舌順著幹柴爬上去，點燃了第一輛糧車。濃煙滾滾，熱浪撲麵而來。
    尖叫聲從營地各處響起。蠻兵們衝出帳篷，有人提水桶，有人拿毯子撲火。可火勢太猛，風又大，幾秒鍾就把第二輛車點著了。
    葉天寒退回車後，正準備撤，忽然看見三個人從主帳方向衝出來。都穿著重甲，手裏拿著狼牙棒，跑得極快。
    “是他們的勇士。”穆長風低聲道，“專殺敵將的。”
    三人直奔火源，顯然是想撲滅大火。領頭的那個一腳踢翻一個撲火的士兵，舉起狼牙棒砸向燃燒的車架。
    葉天寒沒退。他解開第二袋火油，倒在斷刀上。火光映著刀身，油順著刀背流下來。他咬著火折，靠近燃燒的帳篷，一點火星濺上刀刃。
    火焰瞬間燃起，整把刀像一條紅蛇。
    他迎著三人衝過去。
    第一個勇士剛砸完車架，轉身看到一團火影撲來，舉棒就砸。葉天寒矮身躲過，旋步繞到側麵，斷刀由下往上斜劈。刀鋒切開鎧甲，把人連棒帶身體劈成兩半。內髒掉在地上，還在冒熱氣。
    第二人怒吼一聲撲上來，狼牙棒橫掃。葉天寒不閃不避，斷刀橫著砍出。火刃撞上鐵棒，火星四射，對方整條右臂連同肩膀被劈開，血噴出來，灑在雪地上立刻結成暗紅冰粒。
    第三人愣了一下，轉身就跑。
    葉天寒追上去，幾步趕上，斷刀自背後刺入心髒。那人往前撲倒，手還緊緊抓著狼牙棒。
    葉天寒站在原地，汗水順著額頭流進眼睛，有點疼。他低頭看了看刀，火已經燒到布條末端，快要碰到手了。他甩了甩刀，把火甩滅，又俯身舔了一下刀刃上的血。
    “這才夠甜。”
    遠處號角響起，聲音急促。大批蠻兵開始集結，有人往這邊跑來。穆長風拉了他一把：“該走了。”
    “還不行。”葉天寒把最後一袋火油抱起來，“火還沒燒到馬廄。”
    他衝向風向下遊，把火油拋向燃燒的旗幟。火焰順著旗杆爬上去，引燃了旁邊的馬棚。馬匹受驚亂撞，撞翻了幾座帳篷，火勢迅速蔓延。
    整個營地陷入混亂。有人喊救火，有人喊集合，還有人在找縱火者。
    就在這時，東側山梁上傳來一聲怒吼：“天寒！東側有漏網之魚！”
    是陳虎的聲音。
    葉天寒抬頭看去，山梁上火光閃動，十幾個人影衝下山坡，手裏揮著刀。正是火字營殘部。他們沒撤，反而從側翼殺了進來。
    蠻軍陣型被打亂，一部分人調頭迎戰陳虎，另一部分繼續撲火。
    穆長風拍了下葉天寒肩膀：“你兄弟來了。”
    葉天寒沒說話。他把斷刀插進雪地，脫下外袍裹住刀身，防止反光。然後從腰間取下鐵鏈，一圈圈纏在左手上。
    “你幹什麽？”穆長風問。
    “我去接應他。”葉天寒說，“他那邊人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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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現在過去就是送死！”
    “我知道。”葉天寒看了他一眼，“但他要是死了，我以後吃飯都會覺得菜鹹。”
    穆長風愣住。
    葉天寒已經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又停下。
    “你要是活著回去，幫我做件事。”
    “你說。”
    “去牢城營舊址，找塊青磚下麵。那裏埋著個鐵盒，裏麵是我娘留下的玉佩。”他頓了頓，“要是我沒了，你把它交給一個姓柳的女人，就說……是她兒子托你送的。”
    穆長風沒問是誰。他知道不該問。
    “你要活下來。”他說。
    葉天寒笑了笑，轉身朝山梁方向跑去。
    火光中，他的影子拉得很長。雪地上腳印一深一淺，有的地方還滲著血。他跑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穩。
    山梁上的戰鬥越來越激烈。陳虎揮刀砍翻一個敵人，回頭看見葉天寒衝上來，咧嘴笑了：“你還真敢來！”
    “我不來誰來？”葉天寒喘著氣，“你欠我三頓肉。”
    兩人背靠背站著。四周全是蠻兵，刀槍圍攏。
    “你能撐多久？”陳虎問。
    “不知道。”葉天寒握緊斷刀，“反正比你久。”
    一支箭飛來，擦過葉天寒手臂。他低頭躲過第二支，突然衝進敵群。斷刀橫掃，砍翻一人，順勢奪過長矛，反手捅進另一個敵人胸口。
    陳虎大笑：“還是這麽瘋！”
    火勢越燒越大，熱風卷著灰燼四處飛揚。馬匹嘶鳴，帳篷倒塌，整個營地像煮沸的鍋。
    葉天寒一刀劈開擋路的盾牌，衝到陳虎身邊。兩人並肩往前殺。
    “你帶多少人來的？”陳虎邊打邊問。
    “十二個。”葉天寒說，“現在不知道還剩幾個。”
    “那你這買賣虧大了。”
    “我不做生意。”葉天寒抹了把臉上的灰，“我隻殺人。”
    又一波敵人衝上來。兩人被迫分開。葉天寒被三個持刀蠻兵圍住，左臂被劃了一道，血順著袖子往下滴。
    他盯著中間那人，突然笑了。
    那人一愣。
    葉天寒趁機衝上去，斷刀先砍斷對方膝蓋，再往上挑開喉嚨。第二人舉刀砍來，他側身讓過，鐵鏈甩出纏住對方手腕，用力一扯，那人摔倒在地，腦袋撞上石頭，不動了。
    第三人轉身要跑，葉天寒擲出斷刀。刀身帶著殘火，飛出去釘進那人後背。屍體撲倒在雪地上，抽搐了幾下。
    葉天寒走過去拔刀，刀刃已經卷了。他吹掉上麵的灰，抬頭看向主營方向。
    那裏升起一麵黑旗，旗上有血色圖騰。
    他知道，那是蠻族主帥的信號。
    也是決戰的開始。
    他握緊刀，邁步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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