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犯。”當劉海與“714”的手握在一起時，這個詞便如同一道無形的契約，烙印在了這片正在被“世界樹”強行整合的宇宙的底層法則之中。
    “複仇女神號”的艦橋上，一片死寂。“旅人號”的船員們用一種看待兩個最瘋狂的賭徒的眼神，看著他們的船長和那個不久前還是他們死敵的“超級英雄”。
    “我……是不是出現幻覺了？”傑克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我們的船長和一個‘人形自走正義模板’達成了戰略合作夥伴關係？要去聯手忽悠一個能隨手修改‘宇宙設定集’的‘神仙編輯’？這……這劇本比我寫過的任何一段‘遞歸病毒’代碼都要離譜！”
    羅蘭沒有說話。他那身為騎士的“榮耀感”讓他很難接受這種與“敵人”聯手的、“不光彩”的戰術。但是，他更無法接受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剛剛才獲得新生的宇宙因為一個更高維度存在的“個人喜好”而陷入無休止的戰火。他那緊握著劍柄的手最終還是緩緩鬆開了。他選擇了相信劉海的判斷。
    而詩人則是最興奮的那個。他的眼中閃爍著一種看到了“終極藝術形式”的狂熱光芒。“天哪……天哪！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故事’了！這是‘元敘事’！是‘行為藝術’！我們不再隻是‘故事’裏的‘角色’，我們正在成為‘故事’本身的一部分！我們在與‘讀者’和‘編輯’進行一場關於‘故事’該如何‘被書寫’的終極博弈！這太偉大了！我必須為這場偉大的‘共謀’寫下一首傳世的‘長詩’！”
    隻有莉莉絲的眼中充滿了深深的憂慮。“‘表演’也會有真正的‘傷亡’。”她輕聲說道，聲音裏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悲憫，“我們的‘舞台’是真實的‘世界’。我們的‘道具’是真實的‘生命’。劉海，你確定我們能承受得起這場‘演出’的‘代價’嗎？”
    莉莉絲的這個問題像一根冷靜的針，刺破了艦橋上那略顯狂熱的氣氛。劉海轉過身看著她，眼神無比認真。“我不確定。”他坦然地回答，“但是，我確定如果我們什麽都不做，這個宇宙將會付出更慘重的‘代價’。我們是在選擇一種‘傷害’去避免一種更徹底的‘毀滅’。”
    說完，他看向了那個已經重新擁有了“自我”的“714”。“那麽，‘英雄’先生。我們的第一幕該從哪裏開始？”
    “714”那混合了多種光芒的眼眸看向了巨大的“世界樹”上一個戰火最為激烈的區域。“那裏。”它指著兩個正在激烈交戰的“星雲”，“‘熔爐帝國’與‘哀鳴合唱團’。”
    “熔爐帝國”是一個充滿了侵略性的、崇拜“力量”與“火焰”的戰鬥文明。他們的社會就像一個巨大的軍事熔爐，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將一切可以燃燒的“資源”都轉化為“戰爭”的“能量”。而“哀鳴合唱團”則是一個由脆弱的、氣態的“音波生命”所組成的悲觀主義文明。他們認為宇宙的本質是“熵增”與“死寂”，而生命隻是一段短暫而又痛苦的“不和諧音”。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去合唱一首關於“宇宙終結”的、宏偉的“安魂曲”。
    當這兩個世界觀截然相反的文明因為“世界樹”的連接而成為鄰居時，戰爭便無可避免地爆發了。“熔爐帝國”將“哀鳴合唱團”那充滿了“負能量”的“歌聲”視為一種必須被“淨化”的“褻瀆”。而“哀鳴合唱團”則將“熔爐帝國”那充滿了“生命力”的“火焰”視為宇宙“熱寂”之前最後的、醜陋的“掙紮”。
    “‘編輯’很喜歡這場衝突。”“714”用它那已經可以理解“人性”的聲音分析道，“它代表了‘生’與‘死’的終極對立。充滿了‘戲劇張力’。它在用無形的‘敘事引力’不斷地為‘熔爐帝國’提供‘優勢’，希望看到一場‘生命’戰勝‘死亡’的、‘正能量’的高潮戲碼。”
    “所以，我們的‘劇本’就是要在滿足‘編輯’的這種‘惡趣味’的同時把‘哀鳴合唱團’給保下來？”傑克瞬間就領會了精神。
    “沒錯。”劉海點了點頭，“而且要保得神不知鬼不覺。”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共犯”。“那麽，你準備怎麽‘演’？”
    “714”看了一眼自己那布滿裂痕但卻蘊含著全新力量的身體。“我會扮演一個試圖強行‘調停’戰爭但卻因為過度的‘理想主義’而最終‘失敗’的、‘悲情的英雄’。”“我會擋在兩個文明之間，試圖用‘道理’去感化他們。然後被更強大的‘熔爐帝國’給正麵擊潰。以此來凸顯‘現實’的殘酷以及‘英雄’的無力感。”
    “一個很有‘深度’的角色設定。”詩人在一旁興奮地做著筆記，“失敗的英雄比常勝的將軍更容易引起‘讀者’的共鳴！”
    “那麽，我呢？”劉海問道。
    “你，”“714”看向他，“你將扮演那個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在我被擊潰之後，你的‘複仇女神號’將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降臨戰場。”“你會與‘熔爐帝國’達成‘邪惡的同盟’，共同對那已經失去了‘英雄’庇護的、脆弱的‘哀鳴合唱團’發起最後的‘總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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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終在你們聯手的無情打擊下，‘哀鳴合唱團’這個悲傷的文明將在唱完它們最後的‘安魂曲’之後被徹底‘抹除’。”“一幕完美的、‘黑暗向’的、充滿了‘現實主義’色彩的悲劇就此誕生。”
    “等一下！”莉莉絲忍不住打斷了他們，“如果劇本是這樣的話，那‘哀鳴合唱團’不就真的被毀滅了嗎？”
    “這就是‘表演’的精髓所在。”劉海與“714”相視一笑。劉海接著說道：“傑克，我需要你立刻建立一個絕對無法被‘編輯’所偵測到的、加密的‘亞空間敘事頻道’。這將是我們這個‘劇組’的‘內部對講機’。”“羅蘭，詩人，你們帶領‘亡靈劇團’的主力負責在‘正麵戰場’上製造足夠華麗也足夠混亂的‘聲光特效’。記住，動靜越大越好，要讓‘編輯’的注意力完全被我們的‘表演’所吸引。”“莉莉絲，”劉海看向她，“我需要你來完成最關鍵的一步。在我們發起‘總攻’的時候，我會用‘複仇女神號’的‘悲劇力場’短暫地扭曲那片區域的‘因果’。你需要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時間窗口’裏用你那與萬物共情的‘歌聲’去聯係‘哀鳴合唱團’的集體意識。告訴它們放棄‘抵抗’，不要害怕‘死亡’。”“因為那不是‘終點’。”
    “那是什麽？”莉莉絲緊張地問。
    劉海的嘴角勾起一抹屬於“作者”的、自信的微笑。“是一次‘轉場’。”
    計劃製定完畢。大戲正式開演！
    正如“劇本”所寫，“714”化作一道孤獨的流光降臨在兩個正在激戰的文明之間。它用最誠摯的語言勸說著雙方放下仇恨。然後被那得到了“編輯”暗中加持的、“熔爐帝國”的“主炮”一炮轟飛了出去。那充滿了“悲劇英雄”色彩的表現立刻就讓那更高維度的“金色打賞流”變得更加洶湧澎湃。
    緊接著劉海的“複仇女神號”帶領著遮天蔽日的“亡靈劇團”在一片充滿了“邪惡”的烘托下華麗登場。他與“熔爐帝國”的最高指揮官進行了一場充滿了“陰謀”與“背叛”的公開喊話。最終他們達成了“瓜分”戰利品的邪惡“協議”。這又讓那代表著“樂子人”的“黑色打賞流”興奮到了極點。
    “編輯”對這一切很滿意。它像個看到了自己最喜歡的“角色”打出“夢幻聯動”的普通觀眾一樣饒有興致地欣賞著這場在它看來完全是按照它所期待的“方向”發展的“劇情”。
    然後總攻開始了。“熔爐帝國”的萬千炮火與“亡靈劇團”的無盡“悲劇力場”從兩個方向同時轟向了那已經放棄了所有抵抗的、正在合唱著最後“安魂曲”的“哀鳴合唱團”。
    毀滅性的光芒吞噬了一切。從任何一個“觀測角度”來看“哀鳴合唱團”都已經被徹底從這個宇宙中抹去了。
    “熔爐帝國”發出了勝利的歡呼。“更高維度”的“讀者”們也為這一幕精彩的“悲劇”而發出了或惋惜或幸災樂禍的“感歎”。
    沒有人注意到在那毀滅光芒亮起的一瞬間劉海通過“複仇女神號”釋放的不是“毀滅”而是一種足以欺騙“世界樹”的強大的“幻術”。而莉莉絲的歌聲則像一艘無形的“諾亞方舟”載著“哀鳴合唱團”那完整的“集體意識”順著劉海所創造的“幻術”的掩護悄無聲息地潛入了一片位於“世界樹”的“感知盲區”的、由傑克事先準備好的“亞空間口袋”之中。
    那裏是一片絕對安靜的黑暗是“哀鳴合唱團”夢寐以求的最完美的“歸宿”。
    一場完美的“偷天換日”。一場天衣無縫的“舞台魔術”。
    在“熔爐帝國”那勝利的歡呼聲中“複仇女神號”的艦橋上劉海通過“內部頻道”收到了來自於莉莉絲的確認“救援成功”的信息。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遠處那個正在扮演著“重傷墜落”的“714”的方向。他們的目光在虛空中交匯了一下然後同時將目光投向了那更高的“維度”。
    那裏“編輯”似乎對剛剛那場“演出”感到非常滿意。它所期待的“果實”似乎因為這場精彩的“悲劇”而又長大了一點點。
    然而就在劉海以為他們成功地完成了第一次“欺騙”的時候在那戰場的最邊緣一片不起眼的隕石帶裏一個極小的、仿佛由最尖酸刻薄的“文字”所構成的、鋼筆尖形狀的微型“探測器”將剛剛發生的一切都忠實地記錄了下來。包括那千分之一秒的“因果扭曲”以及那一閃而逝的“亞空間波動”。
    然後它將這份充滿了“疑點”的“觀後感”發送到了一個比“編輯”還要更加難以捉摸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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