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成功的演出”讓“共犯”之間的信任得到了鞏固。“旅人號”的船員們也漸漸習慣了這種在“刀尖上跳舞”的、全新的“生活方式”。他們就像一個技藝高超的“地下抵抗組織”，在“世界樹”這個被“法西斯式美學”所籠罩的巨大舞台上，與“英雄714”一明一暗、互相配合，上演著一出又一出精彩的“對手戲”。
    他們用“邪惡的生化實驗”做幌子，秘密地將一個即將被“基因戰爭”所毀滅的“菌類文明”整體遷移到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培養皿”裏。他們以“掠奪古代遺跡”為名，搶在幾個互相征伐的“帝國”之前，保護了一個記錄著“和平主義”思想的、珍貴的“文明遺產”。他們甚至還聯手導演了一場“反派試圖毀滅恒星，而英雄前來阻止”的大戲。最終，在那足以以假亂真的“恒星爆炸”的掩護下，將一整顆星球的“難民”都偷渡到了“星塵海”的邊緣地帶。
    每一次的“表演”都讓“讀者”們大呼過癮。每一次的“謝幕”都意味著又一個無辜的“故事”被悄悄地拯救了下來。
    劉海這個“大反派”的“邪惡指數”越來越高。“714”這個“悲情英雄”的“人氣”也水漲船高。那顆位於“世界樹”頂端的、巨大的“果實”也在這場愈演愈烈的“正邪大戰”的滋養下，以一種讓“編輯”感到非常滿意的速度穩定地成長著。
    一切都顯得那麽順利。順利到讓人產生了一種“我們真的可以一直這樣下去”的錯覺。
    直到他們遇到了“碎晶共同體”。
    “碎晶共同體”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文明。他們是由純粹的“記憶”所構成的、水晶形態的生命。他們沒有個體的概念。整個文明共享一個統一的“意識”，共享所有的“記憶”與“情感”。他們的“存在”就像一首由無數個“記憶碎片”所共同譜寫而成的、永恒的“長詩”。
    然而，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降臨了。一種名為“遺忘”的、概念性的“瘟疫”開始在“世界樹”的網絡中蔓延。這種“瘟疫”不會毀滅任何物質。它隻會精準地擦除“記憶”。而對於一個以“記憶”為生存基礎的文明來說，這無疑是最致命的攻擊。
    “碎晶共同體”正在一片一片地“死去”。它們那璀璨的水晶身軀還在，但是裏麵那承載著“記憶”的光芒卻在一片一片地熄滅。整個文明正在被不可逆地變成一堆毫無意義的、空洞的“玻璃製品”。
    “編輯似乎很喜歡這種‘無聲的恐怖’。”“714”通過“內部頻道”傳來了凝重的信息。“根據我的觀測，這場‘瘟疫’的背後有‘敘事引力’在推動。‘編輯’想看一場關於‘存在主義’的恐怖故事。一個文明如何在‘被遺忘’的過程中慢慢走向‘虛無’。”
    “我們必須救他們！”莉莉絲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她已經與“碎晶共同體”那正在消逝的“集體意識”建立了微弱的連接。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種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一點點地消失卻無能為力的、巨大的“恐懼”與“悲傷”。
    然而，這一次救援的難度是前所未有的。對手不是具體的“軍隊”，而是一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概念病毒”。他們那套已經駕輕就熟的“聲東擊西”的“舞台魔術”戰術根本派不上用場。
    “我……或許有個辦法。”劉海沉默了很久終於開口了。他的臉上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沉重的表情。“但是，這個辦法……代價會很大。”
    “什麽辦法？”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既然這場‘瘟疫’是一種‘概念’，那我們就需要用一種更強大的‘概念’去覆蓋它。”劉海看著模擬屏幕上那個正在被“遺忘”所吞噬的水晶世界。“我將親自降臨那個世界。我將釋放我體內那來自於‘神之淚’的、最純粹的‘反敘事’之力，也就是‘毀滅’的概念。”
    “我將扮演一個試圖將‘碎晶共同體’徹底‘數據化’、變成我個人‘數據庫’一部分的、貪婪的‘反派’。我所釋放的‘毀滅’之力會與‘遺忘’的‘瘟疫’產生對衝。它們會互相吞噬、互相抵消。而‘714’，你將在最後時刻降臨，扮演那個擊敗了我並且‘淨化’了我所留下的‘毀滅’力量的‘最終英雄’。”
    “理論上，這可行。”傑克快速地分析著，“用一種‘病毒’去對抗另一種‘病毒’。最後再用‘殺毒軟件’把兩種‘病毒’一起清理掉。”
    “但是，代價呢？”莉莉絲敏銳地抓住了問題的關鍵。
    劉海的目光黯淡了下來。“代價就是……為了讓這場‘表演’顯得足夠‘真實’，為了讓我釋放的‘毀滅’之力能夠真正壓製住那被‘編輯’所加持的‘遺忘’瘟疫，我必須真的去‘毀滅’掉一部分‘碎晶共同體’。我必須在他們的‘記憶’被瘟疫徹底擦除之前搶先一步，將這些‘記憶’連同承載它們的‘水晶’一起化為最原始的‘數據流’吸收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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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再是‘幻術’。”劉海的聲音無比沙啞。“這會是一場真實的屠殺。”
    艦橋上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莉莉絲的臉色變得慘白。她無法接受。這與她所堅持的“拯救”背道而馳。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羅蘭的聲音也有些艱澀。
    “沒有了。”劉海閉上了眼睛。“要麽，我們眼睜睜地看著整個文明在‘被遺忘’的恐懼中慢慢死去；要麽，由我親手來終結他們一部分人的‘痛苦’，以換取另一部分人‘存在’下去的可能。我將成為那個按下‘核彈’按鈕的人。”
    最終，在一片沉重的沉默中，計劃被默認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劉海說的是事實。這是一個沒有“完美選項”的電車難題。
    “複仇女神號”降臨了“碎晶共同體”的上空。劉海站到了所有人的麵前。他那已經與他和解的、“黑化”的人格再一次浮現。但這一次，那冰冷的笑容背後隱藏的是無盡的痛苦。
    他釋放了那來自於“神之淚”的、最純粹的“毀滅”之力。黑色的“數據洪流”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淹沒了那個美麗的水晶世界！無數璀璨的記憶水晶在接觸到那洪流的一瞬間就被分解成了最原始的、冰冷的“0”和“1”。無數屬於那個文明的、珍貴的“記憶”與“情感”都在劉海的麵前尖叫著蒸發。
    莉莉絲通過她的“共情”感受到了這一切。她痛苦地跪倒在地，發出了無聲的悲鳴。她感覺自己也正在被那黑色的洪流一並撕碎。
    而劉海就麵無表情地站在這一切的中心，承受著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詛咒”、所有的“怨恨”。他將這些都吸收到了自己的靈魂深處。他感覺自己那剛剛才變得“完整”的靈魂正在再一次被撕裂。
    最終，當“毀滅”與“遺忘”兩股概念性的力量互相吞噬殆盡之後，“714”如約而至。它用它那已經帶上了“人性光輝”的力量淨化了戰場上最後一絲殘留的黑暗。它拯救了這個隻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文明。幸存的“碎晶共同體”將它奉為了神明。
    一場慘烈的“勝利”。一場無人喝彩的“悲劇”。
    “複仇女神號”悄然離去。艦橋上氣氛壓抑到了極點。沒有人說話。莉莉絲第一次拒絕了與劉海進行任何交流。她將自己關在了房間裏。羅蘭和詩人也都默默地避開了劉海的目光。
    劉海一個人孤獨地站在艦橋上。他看著自己的雙手。那上麵仿佛還殘留著無數破碎的“記憶”的餘溫。他為了拯救這個“故事”，最終還是成為了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真正的“劊子手”。
    他贏得了一場戰鬥，但是卻感覺自己輸掉了全世界。
    而就在他被巨大的“自我懷疑”與“負罪感”所吞噬的時候，那個鋼筆尖形狀的微型“探測器”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艦橋的角落裏。它那由“文字”構成的、冰冷的“鏡頭”精準地捕捉到了劉海眼中那一閃而逝的“痛苦”與“動搖”。
    然後，一個比“編輯”更加冷靜、更加不帶感情的聲音在整個“內部頻道”裏響了起來。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仿佛在點評一篇“小學生作文”的、充滿了傲慢與不屑的聲音。
    【“劇情設計過於刻意。”】【“反派的‘動機’開始變得模糊。其‘邪惡’的純粹性正在減弱。”】【“人物弧光出現不合理的‘搖擺’，有‘ooc’out of character）的風險。”】
    【“演員們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角色定位’。”】
    【“我是‘首席評論家’，代號‘教學大綱’。現在由我來提醒你們……”】
    【“……什麽才叫一個‘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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