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糖咖啡館儲藏室裏那令人窒息的寒意仿佛還黏在皮膚上。《微笑曲》那甜膩的旋律，在林柚腦子裏自動循環播放，每一個音符都像裹著糖霜的毒刺。腦波武器？如果這是真的，蜂巢的惡毒已經超出了她最黑暗的想象。她需要證據，需要找到那個該死的信號源，需要知道這首“聖歌”到底在發射什麽！
    “圖譜被拓，源頭線索斷了。這把扳手…”周默掂量著物證袋裏那造型奇特的工具，眼神凝重如鐵，“是線索，也是警告。第三隻眼盯著我們呢。當務之急，必須搶在他們前麵定位信號源！需要更隱蔽、更靈活的探測手段。”
    林柚用力點頭，感覺胸口像壓了塊石頭。隱蔽、靈活…哪裏去找？蜂巢的監控網絡在城市裏織成了天羅地網，任何可疑的設備啟動都可能被捕捉。
    “隱蔽…靈活…”她無意識地重複著，目光掃過儲藏室堆放的雜物——咖啡豆麻袋、生鏽的舊磨豆機、一箱廢棄的包裝盒…突然，她的視線定格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個被丟棄的、粉藍色的小型寵物項圈，上麵還掛著一個指甲蓋大小的塑料牌，依稀能看到“嘟嘟”和一個小爪印圖案。大概是咖啡館老板以前養的倉鼠的遺物。
    一個近乎荒誕的念頭，如同電火花，猛地在她腦海中炸開！
    “周默！”林柚的聲音因為興奮而微微發顫，她快步走過去撿起那個小小的項圈，“隱蔽…靈活…還有比這更合適的嗎？”
    周默看著那個廉價的寵物項圈，眉頭擰成了疙瘩：“柚子，你被《微笑曲》震暈頭了？這玩意兒除了裝飾倉鼠脖子，還能幹嘛？”
    “核心是這裏！”林柚小心翼翼地掰開項圈連接處那個比紐扣還小的塑料“鈴鐺”。裏麵沒有鈴鐺，隻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電路板和一塊扁平的紐扣電池。“看！標準的超小型低功耗藍牙發射模塊！寵物定位項圈的基礎款！雖然簡單，但信號穩定，功耗低，最重要的是——”她眼中閃爍著技術宅特有的光芒，“它本身就是一個完美的信號中繼和微型傳感器載體！隻要…稍微動點小手術！”
    老王修車鋪後間再次變成了臨時電子實驗室，空氣中彌漫著鬆香、焊錫和機油的混合氣息。扳手——那台骨架外露的機械狗——正用它那還能正常工作的電子眼，好奇地掃描著工作台上被林柚大卸八塊的倉鼠項圈。它的液壓關節時不時發出輕微的“噗嗤”聲，仿佛在無聲地表達著對主人折騰這小玩意的困惑。
    “老夥計，別光看熱鬧，”林柚頭也不抬，鼻尖幾乎要碰到放大鏡鏡片，纖細的焊筆尖端精準地點在一塊比米粒還小的芯片引腳上，帶起一縷細微的青煙，“幫我盯著點老王，他要是晃悠過來問我在幹嘛，你就…你就學兩聲貓叫！”
    扳手的電子眼閃爍了一下，處理器似乎在進行複雜的邏輯運算：學貓叫？指令優先級低於核心安全協議…但符合“掩護林小樂”次級指令…可行。它喉嚨裏發出一串意義不明的電子雜音，勉強算是答應了。
    周默則靠在一旁堆滿廢舊輪胎的牆邊，雙手抱胸，看著林柚如同進行精密外科手術般的操作。工作台上攤滿了微型工具：鑷子、跳線、幾個從廢棄手機裏拆下來的微型傳感器溫濕度、微弱磁場感應），還有一塊比郵票還小的、她自己設計的信號放大和頻譜分析模塊。
    “你確定這玩意兒…能行？”周默看著那堆零碎，語氣充滿懷疑，“把它扔出去當探測器？別信號沒探到，先被路過的野貓當玩具叼走了。”
    “核心思路是‘寄生’和‘偽裝’！”林柚一邊小心地將自製的微型分析模塊焊接到項圈電路板上，替換掉原來的藍牙芯片，一邊語速飛快地解釋，“這東西本身就有合法存在的‘皮膚’——一個寵物項圈！把它激活，信號特征也隻會被蜂巢龐大的城市監控網當成是某個粗心主人丟掉的寵物定位器發出的微弱求救信號，淹沒在海量背景噪音裏，根本不會引起警覺！而我們這個改裝版…”她得意地用焊筆尖點了點那塊郵票大小的模塊，
    “…就是個披著羊皮的狼！它能接收特定頻段的信號，進行初步的頻譜分析和強度標記，然後通過項圈原有的低功耗藍牙鏈路，把加密後的數據包，悄悄‘寄生’在附近真正的寵物定位器或者藍牙設備的公共廣播信號裏，‘搭便車’傳回來！隻要接收端在幾百米內，扳手就能捕捉到！”
    她拿起改裝完成的項圈。外觀幾乎沒變，還是那個粉藍色的廉價塑料項圈，隻是那個小“鈴鐺”內部的核心被置換了。“給它起個代號吧，‘幽靈跳蚤’怎麽樣？”林柚晃了晃項圈，臉上帶著一絲惡作劇成功的狡黠。
    “希望這隻‘跳蚤’別真被跳蚤啃了。”周默依舊持保留態度，但眼中也多了一絲期待。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成了枯燥的調試和校準時間。林柚連接上改裝後的“幽靈跳蚤”，用扳手作為接收基站，反複測試信號收發、加密傳輸和頻譜分析模塊的靈敏度。她把老王那台破收音機調到蜂巢音樂台，讓《微笑曲》的旋律充斥小小的後間，然後指揮“幽靈跳蚤”嚐試捕捉和分析其中可能隱藏的異常信號成分。扳手則忠實地將接收到的加密數據流解碼、還原成頻譜圖顯示在林柚的終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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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擾太強了…公共廣播信號本身功率太大，像噪音牆…”林柚盯著屏幕上雜亂的波形，眉頭緊鎖，“‘跳蚤’的傳感器太微型，信噪比不行…得換個思路，找個背景噪音低的地方測試它的極限探測能力…”
    周默的目光掃過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背景噪音低…又要能接收到可能的信號源…城市邊緣的大型封閉式垃圾轉運站？那裏晚上基本沒人，金屬垃圾堆本身對某些電磁波也有屏蔽效應，反而可能形成一個相對‘幹淨’的探測環境。”
    “垃圾場？”林柚眼睛一亮，“好主意！而且…如果真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信號發射源，垃圾場這種地方，不正是最好的藏身之處嗎？” 她立刻抓起“幽靈跳蚤”和終端，“扳手，充電！準備夜探垃圾山！”
    城南，“綠洲再生資源處理中心”巨大的招牌在夜色中像一個沉默的鋼鐵怪獸。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複雜到令人作嘔的氣味——腐爛的有機物、刺鼻的化學溶劑、金屬鏽蝕的腥氣、還有焚燒後殘留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粘稠的、仿佛能附著在皮膚上的惡臭。巨大的探照燈在堆砌如山的垃圾堆上投下慘白的光柱，更襯得陰影處如同擇人而噬的巨口。幾台龐大的履帶式壓縮機和分揀機械臂如同沉睡的巨獸，靜臥在場地中央。
    林柚和周默穿著深色的舊工裝，戴著口罩但幾乎擋不住那股味道），像兩道影子，悄無聲息地翻過鏽跡斑斑的圍欄缺口，潛入了這片鋼鐵與廢物的墳場。扳手則被留在外圍一個相對隱蔽的土坡後，作為數據接收和轉發的基站，它那隻電子眼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弱的藍光，警惕地掃描著四周。
    “這地方…比蜂巢總部還讓人窒息。”林柚壓低聲音，感覺口罩下的胃部一陣翻騰。腳下是深一腳淺一腳的垃圾混合物，稍不注意就可能踩到破碎的玻璃瓶或者滑膩的汙物。
    周默沒說話，隻是警惕地觀察著四周，手裏拿著一個改裝過的、偽裝成老舊收音機的信號強度指示器，屏幕上顯示著附近各種電磁信號的粗略強度分布。他根據扳手傳回的初步定位數據源自“藍色惡魔”藥劑殘留信號的微弱指向性），引導著林柚向垃圾場深處一個巨大的、由廢棄電器和建築垃圾堆成的小山坳走去。
    “就是這附近了。‘跳蚤’的信號反應開始活躍。”周默停下腳步，指著指示器上一個微微跳動的區域。
    林柚立刻從口袋裏掏出那隻粉藍色的倉鼠項圈——“幽靈跳蚤”。她深吸一口充滿惡臭的空氣差點吐出來），啟動了項圈內部的探測模塊，然後將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一堆扭曲的金屬框架和破碎的塑料外殼頂端。項圈上那個小“鈴鐺”內部，一個肉眼幾乎看不見的指示燈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表示已開始工作。
    兩人迅速退到不遠處一個巨大的、廢棄的集裝箱鐵皮櫃後麵，借著陰影隱藏起來。林柚打開終端，屏幕調至最低亮度。屏幕上，一個簡陋的界麵正接收著來自“幽靈跳蚤”傳回的加密數據流，經過扳手中轉和解碼後，還原成動態的頻譜波形圖。
    起初，波形圖雜亂無章，充滿了各種背景噪音。林柚緊張地盯著屏幕，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冰冷的終端外殼。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就在她懷疑“幽靈跳蚤”是不是被垃圾熏暈了的時候——
    屏幕上的波形圖突然發生了劇烈變化！
    一片混沌的背景噪音中，一條極其尖銳、帶著強烈周期性的脈衝信號峰，如同破水而出的鯊魚鰭，猛地凸顯出來！它的頻率特征，與之前“藍色惡魔”藥劑異常搏動以及周默在廁所捕捉到的泄露信號高度吻合！更令人心驚的是，它的強度讀數正在急速攀升！
    “找到了！”林柚壓低聲音驚呼，心髒狂跳，“信號源就在這堆垃圾山深處！強度…還在增強！它在…發射？！”
    周默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銳利，像兩把出鞘的刀。他迅速將手中的信號指示器對準“幽靈跳蚤”的方向，進行精確定位。指示器上的方位指針劇烈擺動了幾下，最終死死鎖定在垃圾山坳深處，靠近一台巨大、鏽跡斑斑的立式金屬壓縮機的位置！那台壓縮機像個沉默的鋼鐵堡壘，是處理大件垃圾的終極手段。
    “源頭…在壓縮機後麵？或者…裏麵？”周默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寒意。誰會把信號發射源藏在這種地方？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那台巨大的立式金屬壓縮機，龐大的身軀突然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起來！鏽蝕的金屬外殼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呻吟！緊接著，它內部猛地傳來一連串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哐！咚！轟隆！”
    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裏麵瘋狂地掙紮、衝撞！
    “怎麽回事？！”林柚嚇得差點把終端扔出去，“它…它活了？！”
    下一秒，更驚悚的一幕出現了！
    壓縮機側麵，一個用於排出壓縮後廢料塊的、平時緊緊關閉的厚重金屬閘門，在沒有任何操作的情況下，伴隨著一陣刺耳的液壓泄氣聲——“嗤——噗！！！”——猛地向外彈開了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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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濃烈藥味、血腥味和腐敗氣息的惡臭，如同實質的洪流，瞬間從那條縫隙裏噴湧而出！緊接著，一大堆五顏六色、粘稠滑膩的物體，在巨大的內部壓力下，如同嘔吐物般被猛烈地噴射了出來！
    “嘩啦啦——噗嘰！”
    各種沾滿不明粘液的廢棄物天女散花般砸落在垃圾山上：
    大量染著暗褐色汙漬、已經看不出原色的紗布和繃帶卷；
    碎裂的玻璃藥瓶和塑料輸液袋，裏麵殘留著可疑的渾濁液體；
    幾十支使用過的、針頭扭曲的一次性注射器；
    印著“蜂巢生物科技”ogo和“生物危害”標誌的黃色塑料袋碎片；
    甚至還有幾個變了形的金屬器械托盤，上麵粘著凝固的深色結塊…
    這分明是一大堆未經妥善處理、本該被徹底銷毀的醫療廢棄物！
    “臥槽…”饒是周默見多識廣，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生化襲擊”和眼前這堆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垃圾驚得爆了粗口，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捂緊了口罩。
    林柚更是臉色發白，胃裏翻江倒海，全靠意誌力強忍著沒吐出來。
    就在這片狼藉和惡臭之中，林柚眼尖地看到，在那堆噴射出來的醫療廢物最上麵，滾落著幾個深藍色的、約莫手指粗細的破碎玻璃小瓶。瓶身上的標簽雖然汙損，但還能依稀辨認出關鍵的字樣：
    【蜂巢生物科技  情緒增強劑原型）  批次：n7α】！
    是“藍色惡魔”的空瓶！而且不止一個！它們怎麽會混在醫療廢料裏？還被這台壓縮機“吐”了出來？
    就在這時，扳手加密頻道急促的警報聲在他們隱藏式耳麥裏響起：“警告！偵測到高優先級加密通訊信號接入！來源：壓縮機內部結構體下方！信號特征：蜂巢內部安保緊急頻道！推測：故障觸發了隱藏警報裝置！建議：立即撤離！重複！立即撤離！”
    林柚和周默臉色劇變！
    暴露了！
    兩人來不及細想，也顧不上那堆惡心的醫療廢料和散落的“藍色惡魔”空瓶，更顧不上去撿回還放在垃圾堆頂端的“幽靈跳蚤”。周默一把拉住林柚的胳膊，低喝一聲：“撤！”
    他們像兩道受驚的狸貓，借著垃圾堆和集裝箱的陰影，以最快的速度，狼狽不堪地朝著來時的圍欄缺口狂奔！身後，壓縮機還在發出不祥的震動和呻吟，探照燈的光柱如同巨大的眼睛，開始無規律地掃過他們剛剛藏身的位置。空氣中，那股混合著藥味、血腥和廢料的惡臭，如同蜂巢無聲的嘲弄，緊緊追隨著他們。而垃圾山深處，那個剛剛被定位到的、致命的信號源，依舊在黑暗中，無聲地脈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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