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裏彌漫著焊錫鬆香刺鼻的甜腥味，還混雜著一股越來越明顯的、類似枯葉被炙烤的植物焦糊味。周默的廉價公寓像剛被電子風暴席卷過。工作台上，零件、剪斷的導線、用空的焊錫絲盤、撕開的芯片包裝袋散落得到處都是，如同抽象派藝術家的垃圾堆。台燈刺眼的白光下，一個由拆解節能燈電感骨架、細密纏繞的漆包線0.3，實在找不到0.5的）、幾個貼片icne555、358、74hc00）和一堆電阻電容歪歪扭扭焊在一起的醜陋鐵疙瘩，正安靜地躺在台麵中央。
    這就是“微笑殺手1號”——周默盯著眼前這個散發著濃烈“手工耿”氣息的傑作，眼神裏混合著技術宅的狂熱和一絲忐忑。名字來源於那張印著傻氣《微笑曲》的廁紙藍圖。醜陋的外殼一個切割過的塑料肥皂盒）上，還被他用馬克筆潦草地畫了個歪嘴笑臉，算是致敬。<漆包線導致環形天線q值不足）和更有限的焊接手藝下，呈現出一種粗獷的、隨時可能散架的朋克美感。最後一步，他將兩節嶄新的9v方塊電池串聯，深吸一口氣，像是給炸彈裝引信，小心翼翼地將正負極導線連接到電路板預留的接線柱上。
    嗡…
    一聲極其輕微、但異常清晰的、帶著金屬質感的蜂鳴聲，瞬間從“微笑殺手1號”的線圈部分傳出！聲音不高，卻像無形的漣漪，在堆滿電子垃圾的房間裏蕩漾開。肥皂盒外殼上那個簡陋的歪嘴笑臉，仿佛活了過來，帶著一絲嘲諷。
    成了！它啟動了！
    周默的心髒猛地一跳，腎上腺素飆升。理論是一回事，實踐是另一回事！這玩意兒真能幹擾信號？範圍多大？效果如何？老k警告的“諧波反饋”會不會先把自己烤了？他下意識地瞥了一眼窗台。
    “堅強一號”多肉，那盆泡在“金湯肥牛”殘湯裏的頑強生命，靠近工作台的幾片葉子，焦黃的麵積肉眼可見地又擴大了一圈！邊緣呈現出更深的炭黑色，其中一片葉子甚至微微卷曲起來，仿佛在無聲地控訴著無形的炙烤。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後腦勺。
    不行，不能在屋裏測試！鬼知道這玩意兒會不會把顯示器搞花屏，或者更糟…他需要一個遠離人群和精密電子設備，但又存在明確無線信號源的目標。
    公共廁所！
    周默腦子裏瞬間蹦出這個詞。社區活動中心旁邊那個老舊的公廁，常年播放著音質劣質、曲庫詭異的藍牙背景音樂，音量巨大，穿透力極強，是檢驗幹擾效果的絕佳且低風險）目標！他一把抓起還在發出輕微嗡鳴的“微笑殺手1號”，連外套都顧不上穿，穿著拖鞋就衝出了門。
    傍晚的社區活動中心旁，老舊的公廁像塊被遺忘的灰色積木。劣質的、帶著破音的《最炫民族風》旋律正頑強地從牆壁上幾個不起眼的嵌入式小喇叭裏鑽出來，頑強地抵抗著環境的噪音。
    周默像個做賊的，縮在公廁側麵一棵大梧桐樹的陰影裏。他左右張望，確認附近沒人注意這個“行為藝術家”。目標明確——公廁外牆那個不起眼的、印著“藍牙音箱”標誌的灰色小方盒子。
    他深吸一口氣，像個即將啟動核按鈕的瘋狂科學家，猛地按下了“微笑殺手1號”側麵那個用紅色膠布纏著的簡陋開關！
    嗡——！
    手裏的鐵疙瘩猛地一震！蜂鳴聲瞬間拔高了一個八度！線圈部分甚至能看到極其微弱的、幾乎不可見的藍色電暈一閃而逝！一股無形的、帶著輕微靜電感的能量場以周默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效果立竿見影！
    公廁裏傳出的《最炫民族風》旋律，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掐住了脖子！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 激昂的女聲瞬間扭曲變形，變成了斷斷續續、如同磁帶卡殼的詭異電音：“滋啦…蒼…茫…滋啦滋啦…天涯…滋…是我的…滋啦——！！！”
    旋律徹底崩壞！隻剩下刺耳的電流噪音和斷斷續續、音調詭異變形的音節碎片！原本規律強勁的鼓點，變成了雜亂無章的“噗噗”聲，像放屁一樣可笑。
    “哎喲臥槽！” 一個洪亮、帶著濃重本地口音和明顯憋悶感的男聲猛地從男廁裏傳出來，充滿了震驚和不滿，“這破音響又抽什麽風？！拉個屎都不讓人安生！這音兒跑調跑得…比我家那破鑼還難聽！聽著都便秘！”
    緊接著，另一個隔間也傳來抱怨：“就是！本來挺順暢的，這破音一滋啦，差點給我憋回去！物業幹什麽吃的！”
    周默躲在樹後，差點沒憋住笑出聲。大爺們的抱怨精準地反饋了幹擾效果！他趕緊鬆開開關。
    嗡鳴聲瞬間停止。“微笑殺手1號”安靜下來，外殼微微發燙。公廁裏的音樂掙紮了幾下，終於恢複了正常雖然依舊劣質）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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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了！真的有效！範圍…周默目測了一下距離，大約六七米，和老k圖紙預估的差不多！雖然聲音幹擾有點誇張可能是q值不夠導致頻段不夠純淨），但證明了核心功能！周默興奮得幾乎想跳起來，對著手裏這個醜陋的鐵疙瘩親一口。窗台多肉的犧牲？）是值得的！
    他心滿意足，像揣著寶貝一樣把還有點溫熱的“微笑殺手1號”塞進寬鬆的工裝褲口袋，轉身準備溜回家，繼續優化。
    就在這時——
    他褲兜裏的手機，突然像抽風一樣，瘋狂地震動起來！不是電話，不是信息，是那種係統錯誤的、短促而密集的“嗡嗡嗡”！
    周默一愣，掏出手機。屏幕亮著，上麵沒有任何來電或信息提示，隻有一個係統彈窗瘋狂閃爍：
    ＞ 【警告】檢測到嚴重門鎖係統錯誤！請聯係管理員！
    門鎖係統錯誤？什麽門鎖？
    他疑惑地抬頭，看向自己租住的那棟老舊的、安裝了廉價電子門禁係統的六層公寓樓。
    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石化！
    隻見公寓樓入口處，那扇厚重的、帶電子門禁的鐵門，此刻正門戶大開！門禁麵板上的ed指示燈像瘋了一樣閃爍著混亂的紅綠光芒！更詭異的是，整棟樓所有安裝了電子門鎖的住戶大門！
    一樓101的門鎖發出刺耳的“嘀嘀嘀”報警聲，門板微微晃動。
    二樓202的門把手指示燈瘋狂閃爍，鎖舌發出“哢噠哢噠”的痙攣聲。
    三樓303那扇號稱“超b級防盜”的智能門鎖，液晶屏上滾動著亂碼，門鎖機構發出痛苦的“嘎吱”摩擦聲！
    四樓、五樓、六樓…此起彼伏的電子鎖報警聲、電機空轉聲、鎖舌碰撞聲如同交響樂般響起！整棟樓仿佛活了過來，每一扇安裝了電子鎖的門都在瘋狂地抽搐、痙攣、試圖掙脫束縛！
    “哎？我家門怎麽了？” 一樓一個剛買菜回來的大媽，拿著門禁卡對著101的門鎖猛刷，毫無反應，門鎖依舊“嘀嘀嘀”狂叫。
    “靠！鎖壞了？打不開了！” 二樓一個光膀子的大哥使勁擰著202的門把手，門紋絲不動，指示燈閃得像迪廳燈光。
    “物業！物業死哪去了！我家智能鎖抽風了！密碼指紋全失效！” 三樓傳來一個男人氣急敗壞的怒吼。
    “我的也是！”
    “還有我的！這破鎖！”
    抱怨聲、拍門聲、叫罵聲瞬間從各個樓層爆發出來，混雜著各種電子鎖的怪響，原本安靜的傍晚瞬間變成了混亂的菜市場！
    周默僵在原地，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他下意識地捂住了工裝褲口袋裏那個還在微微散發著餘溫的“微笑殺手1號”！
    範圍…失控了？！
    剛才隻測試了公廁的藍牙音箱，距離公寓樓少說也有二十多米！按圖紙設計，有效幹擾半徑隻有57米！難道是環形天線繞製不合格導致信號泄露？還是…那該死的0.3漆包線引起的諧振頻率偏移，意外覆蓋了門鎖常用的某個頻段比如315hz或433hz的遙控頻率）？更可怕的是…老k預留的那個7.83hz舒曼共振頻段，會不會像低頻海嘯一樣，引發了某種意想不到的諧波放大效應，讓幹擾範圍呈幾何級數暴增？！
    他猛地想起老k在廁紙藍圖上的最後警告：
    ＞ “電容c3旁邊別摳搜，小心諧波反饋把自己烤成叫花雞！”
    烤成叫花雞…這他媽烤的是整棟樓的電子門鎖啊！
    周默看著眼前這棟陷入“門鎖暴動”的公寓樓，聽著此起彼伏的警報聲和叫罵聲，後背瞬間被冷汗濕透。他感覺自己褲兜裏揣著的不是救命稻草，而是一個剛剛引爆了全樓門鎖的…微笑核彈！
    “完犢子…” 他喃喃自語，聲音幹澀。技術宅的興奮瞬間被闖下大禍的恐慌取代。他像被燙到一樣，手忙腳亂地把口袋裏那個還在微微發熱的“微笑殺手1號”掏出來，以最快的速度摳掉了那兩節串聯的9v電池。
    蜂鳴聲徹底消失。鐵疙瘩迅速冷卻。
    但公寓樓裏，電子鎖的“交響樂”和居民的叫罵聲，依舊在傍晚的空氣中頑強地、混亂地回蕩著。周默站在原地，手裏捏著冰冷的電池和那個惹禍的鐵疙瘩，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混亂場麵，第一次對自己的“技術救世主”之路，產生了深刻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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