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城市尚未完全蘇醒的晨光灰蒙蒙地滲進來，卻驅不散周默公寓裏彌漫的冰冷絕望。窗台上，“堅強一號”多肉徹底成了焦黑的枯枝標本，在慘淡的光線下投下扭曲的暗影。工作台上，那個惹下滔天大禍的“微笑殺手ax”金屬盒靜靜躺著，馬克筆畫的巨大笑臉在晨光中咧著嘴，像無聲的嘲諷。周默癱在椅子裏，眼窩深陷，耳朵裏還殘留著昨夜地獄交響樂的餘音——電子鎖的哀嚎、人群的怒罵、還有那荒誕到骨子裏的《微笑曲》廣場舞魔音。
    他手指神經質地敲擊著桌麵，目光空洞。全樓的門鎖係統算是被他自己物理斷電重啟拔了單元門禁總閘保險絲）後勉強安靜了，但物業和憤怒的鄰居們正在樓下聚集，聲浪透過薄薄的樓板隱隱傳來。這地方…怕是待不下去了。他必須立刻轉移，帶上這個危險的ax，去找林柚，去療養院！時間不多了！
    就在他掙紮著起身，準備收拾細軟跑路的瞬間——
    嗡…
    一聲極其輕微、但異常熟悉的震動從褲兜傳來。
    不是電話，不是消息。是他自己設置的、監測公寓樓公共ifi狀態的app報警！他設置的觸發條件是：當本單元ifi信號消失超過30分鍾自動報警。
    周默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掏出手機。
    屏幕頂端，那個代表ifi信號的扇形圖標，赫然變成了一個灰色的、帶著紅色斜杠的墓碑符號！
    他手指有些僵硬地點開app。監控界麵一片血紅！代表本單元所有活躍ifi熱點的光點，全部熄滅！信號強度圖是一條死氣沉沉的直線，趴在最底部。曆史記錄顯示，信號是在大約…淩晨三點十五分左右，瞬間集體消失的！正好是他作死擰開ax功率旋鈕之後的幾分鍾！
    冷汗瞬間浸透了周默的後背！他猛地撲到窗邊，小心翼翼地掀開窗簾一角。
    樓下小廣場上，昨晚被迫“狂歡”的人群已經散去，留下一地狼藉的傳單和幾個空飲料瓶。物業經理老張正被幾個憤怒的住戶圍在中間，唾沫橫飛地解釋著什麽，臉漲得通紅。但周默的目光，卻死死鎖定了那些住戶手裏的手機！
    隻見他們每個人都把手機舉得老高，像舉著信號接收器，手指焦躁地在屏幕上劃拉著，臉上寫滿了煩躁和茫然！更有甚者，直接蹲在花壇邊，把手機貼在牆角，試圖捕捉一絲微弱的信號！
    整棟樓…不，很可能整個單元！所有的ifi！全癱了！ “微笑殺手ax”昨晚那一記全功率爆發，不僅癱瘓了門鎖，還像一場無形的電磁海嘯，徹底淹沒了2.4ghz和5.8ghz這兩個ifi賴以生存的頻段！殘留的幹擾如同粘稠的泥沼，讓所有無線路由器集體“腦死亡”！
    這已經不是門鎖暴動，這是信息孤島！是數字時代的原始社會！
    “媽——！我作業傳不了啦！！！” 七樓傳來一個少年帶著哭腔的崩潰尖叫，“班級群消息刷爆了！老師催交電子稿！deadine是八點！現在七點五十了！這破網！！！”
    701的少年李陽，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客廳裏團團轉。麵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網絡連接不可用”的提示冷酷地閃爍著。手機熱點？開了，但那可憐的4g信號圖標虛弱得隻剩一格，上傳速度慢得像蝸牛爬，進度條紋絲不動。班級群裏，未讀消息的數字瘋狂跳動，他的信息一條接一條，老師最後通牒的紅色字體刺得他眼睛生疼。
    “別急別急！用流量傳！” 他媽媽端著牛奶從廚房出來，也是一臉焦急。
    “流量也卡！上傳個屁啊！” 李陽絕望地抓著自己的頭發。突然，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書桌上那個小小的、印著傻氣音符的舊u盤——王大爺送的《微笑曲》伴奏u盤！一個荒誕的念頭如同閃電劈進他混亂的大腦！
    他一把抓起u盤插進電腦，手忙腳亂地找到那首傻乎乎的《微笑曲》音頻文件，然後打開手機錄音功能，用最快的語速、近乎咆哮地吼道：“張老師！我李陽！作業已完成！文件名為‘李陽_物理實驗報告.pdf’！因不可抗力網絡中斷無法上傳！請求延遲至網絡恢複後提交！重複！請求延遲！！！”
    吼完，他立刻將這段夾雜著《微笑曲》背景音樂的“語音備忘錄”保存，然後…設置成了手機來電鈴聲！ 接著，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種悲壯的決絕，撥通了班主任張老師的電話！
    幾秒鍾後。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微笑曲》幼稚的旋律）” 李陽自己的手機先響了呼叫等待），他掛斷。再撥。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 又響，再掛。
    第三次…
    終於通了！
    “喂？李陽？什麽事這麽急？” 電話那頭傳來張老師疑惑的聲音，背景音裏隱約還有《微笑曲》的殘留旋律李陽這邊外放的錄音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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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老師！聽我鈴聲！！” 李陽用盡平生力氣對著話筒吼了一聲，然後立刻掛斷！
    幾秒鍾後。
    張老師的手機鈴聲，在城市的另一端響起。不再是張老師習慣的古典鋼琴曲，而是…李陽那聲嘶力竭、夾雜著《微笑曲》背景音的“作業延遲請求”咆哮錄音！音量巨大，吐字清晰在咆哮狀態下），訴求明確！
    張老師：“……” 電話那頭的沉默震耳欲聾。
    李陽握著手機，心髒狂跳，臉臊得通紅。社死？總比交不上作業記零分強！《微笑曲》彩鈴，成了他絕望中的諾亞方舟！很快，班級群裏，張老師發了一條新消息：“李陽 收到你的…‘鈴聲’。情況已知，準你延遲提交。下不為例。” 後麵還跟了個捂臉的表情。
    李陽癱坐在椅子上，長長舒了口氣，看著屏幕上那傻氣的音符u盤，眼神複雜。
    樓下，王大媽正經曆另一場信息時代的“生存危機”。她的老式功能機倒是還能打電話，但她的命根子——那台聲音巨大的便攜式藍牙音箱，昨晚跳完《微笑曲》後，今早死活連不上手機了！沒了它，她精心收藏的廣場舞神曲怎麽辦？晨練的靈魂就沒了！
    “哎喲！這破玩意兒！咋連不上了！” 王大媽使勁拍打著音箱，像在教訓不聽話的孫子。
    “王姐，別拍了！是ifi癱了！藍牙也得靠點譜吧？” 旁邊一個同樣被困在信息孤島的大媽提醒。
    “藍牙？藍牙也不行？” 王大媽懵了。就在這時，她手機突然響了，是樓上老姐妹打來的，聲音帶著哭腔：“王姐！救命！樓上老劉家裝修，電鑽響一上午了！吵得我心髒病要犯了！物業電話打不通！你快想想辦法！用你那大喇叭放點聲兒蓋蓋！”
    王大媽眼睛一亮！藍牙連不上手機放歌？沒關係！她還有王大爺給的那個《微笑曲》u盤！她立刻把u盤插進音箱的usb口！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 傻氣卻足夠響亮的《微笑曲》瞬間從小廣場響起！
    王大媽把音量擰到最大，抱著音箱，像個衝鋒的戰士，雄赳赳氣昂昂地衝向噪音源所在的單元門洞！她把音箱往單元門口一墩！
    “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 巨大的、歡快的或者說吵死人的）兒歌聲浪，如同實質的音波炮，轟隆隆地灌進了樓道，頑強地對抗著樓上刺耳的電鑽聲！
    “哎喲！王姐！親姐！救命了！” 樓上的老姐妹在窗台探出頭，激動地揮手。
    “吵死了！誰啊！還讓不讓人幹活了！” 樓上傳來裝修工憤怒的吼叫。
    “嫌吵你停鑽啊！老娘這是為民除害！” 王大媽叉著腰，對著樓道吼回去，背景是震耳欲聾的《微笑曲》。
    藍牙音箱，靠著傻氣u盤裏的《微笑曲》，搖身一變成了對抗現實噪音的聲波堡壘！王大媽站在堡壘旁，像個得勝的將軍。
    真正的人間地獄，在公寓樓入口處上演。
    穿著黃色製服的外賣小哥小陳，此刻正處在崩潰的邊緣。他手裏拎著七八份早餐外賣，像捧著滾燙的山芋。手機屏幕上，訂單地址清晰，用戶電話也沒錯。問題是——打不通！ 無論他打用戶電話，還是用戶打給他，統統是忙音！或者幹脆沒信號！更可怕的是，用戶留的地址是“xx單元xx室”，可現在全樓的門牌號因為智能門禁係統癱瘓，電子指示牌全滅了，老舊的金屬門牌鏽跡斑斑，根本看不清！
    他像個沒頭蒼蠅，在一樓樓道裏亂竄，挨個拍門：
    “301！您的外賣！”
    “不是！”
    “402！早餐到了！”
    “敲錯了！我家501！”
    “王女士！您的美式咖啡和培根三明治！”
    “這裏沒有姓王的！”
    汗水浸透了他的後背。訂單超時的警告在app上瘋狂閃爍app居然還能用流量刷新，但通話功能廢了），罰款提示像催命符。更要命的是，手機電量在瘋狂搜索信號中飛速下降，紅色的低電量圖標刺眼地亮起。
    “操！操！操！” 小陳終於繃不住了，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牆壁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絕望地看著手裏那一份份漸漸失去溫度的外賣，又看看手機屏幕上那一片灰色的信號格和刺眼的低電量警告，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和憤怒湧上心頭。他猛地舉起手機，作勢要往地上摔！手臂因為用力而劇烈顫抖！
    “哎！小哥！別砸！” 一個路過的住戶趕緊攔住他，“都不容易！是這破網！全癱了！電話也打不通！”
    小陳喘著粗氣，眼睛通紅，最終還是沒砸下去，隻是狠狠地把手機揣回兜裏，像塞進一塊燒紅的烙鐵。他頹然地靠在牆上，看著那些注定要被投訴、被罰款的早餐，感覺自己也像這棟樓一樣，成了一座被困在數字荒漠裏的孤島。
    周默躲在窗簾後，將樓下這信息時代崩塌後的眾生相盡收眼底。學生用《微笑曲》彩鈴交作業，大媽用《微笑曲》堡壘對抗電鑽噪音，外賣小哥絕望地揮舞手機…荒誕中透著心酸。他的指尖冰涼，愧疚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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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他褲兜裏另一部手機他用來聯係林柚的備用機）震動了一下。一條新消息，來自林柚：
    ＞ 林柚：周默！我爸情況惡化！手環數據異常波動！你在哪？快！我需要幹擾器！
    消息後麵附著一張極其模糊的抓拍照片——林父手腕上的“綠洲安護”手環，屏幕正閃爍著極其不正常的、交替變換的紅藍兩色光芒！
    周默的心髒瞬間被攥緊！他猛地回頭，目光死死盯住工作台上那個冰冷的、畫著巨大笑臉的金屬盒子——“微笑殺手ax”。
    去！必須去！立刻！馬上！    突然，一個被忽略的細節如同閃電般劈進他混亂的思緒！
    藍牙！
    昨晚樓下那麽混亂，電子鎖、ifi全癱，為什麽王大爺那台便攜式藍牙音箱還能正常工作？為什麽王大媽今早還能用它放《微笑曲》蓋噪音？為什麽李陽的手機藍牙錄音功能沒受影響？    這個發現像一道微光，瞬間刺破了周默心中的絕望陰霾！如果藍牙還能用…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可以利用藍牙…做點什麽？！
    他飛快地掏出備用機，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點開藍牙設置。屏幕上，代表藍牙開啟的圖標…頑強地亮著！雖然搜索不到其他設備周圍設備可能都關了），但它自身是活躍的！
    “天無絕人之路…” 周默喃喃自語，眼神裏重新燃起一絲瘋狂的技術宅光芒。他一把抓起那個印著《微笑曲》的u盤和備用機，又將“微笑殺手ax”小心地藏好，最後看了一眼窗台上那盆徹底枯死的多肉殘骸。
    他拉低帽簷，背起沉重的背包，像一名走向最後戰場的士兵，悄無聲息地拉開了公寓的門。門外，是鄰居們隱約的抱怨和ifi斷絕的焦慮。門內，是枯死的植物和一場未竟的戰爭。而他的武器，是藍牙，是《微笑曲》，是那個危險的“微笑殺手”，以及一絲絕境中發現的、冰冷的希望。他閃身融入昏暗的樓道，朝著療養院的方向，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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