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燒烤套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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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正那身警服在昏暗的雜物間裏白得刺眼。他攥著那副亮晃晃的手銬,指尖捏得發白,眼睛卻死死釘在周默臉上,像在審視一件證物——一件讓他這位老刑偵嗅到極度危險氣息的證物。“周默,”陳正的聲音壓得又低又沉,每個字都像裹著鉛塊,砸在堆積如山的破舊拖把、歪斜梯子和散發著機油與消毒水混合怪味的空氣裏,“跟我回所裏。現在,立刻。”
周默背靠著一個巨大的藍色塑料化工桶,桶身印著褪色的“工業潤滑劑”字樣,油膩膩的反光襯得他臉色有些灰敗。他左腕懸在半空,沒躲,反而扯出一個短促的、沒什麽溫度的笑:“陳警官,你這‘請’人的方式,夠複古啊。我這兒剛有點‘心靈之旅’的頭等艙線索,你就要給我戴銀鐲子?”
“少廢話!”陳正眼神一厲,半步踏前,左手閃電般扣向周默手腕,冰冷的金屬環眼看就要貼上皮膚,“療養院的事,不是你……”
“哢噠!”
清脆的金屬咬合聲在狹窄空間裏異常響亮。
就在那冰涼觸感鎖死周默左腕皮膚的同一毫秒——
“滋啦!”
一簇刺目的紅光,毫無征兆地,在周默被銬住的左手腕上方幾寸的空氣中猛地爆開!那光芒短促、熾烈、邪性,如同從地獄裂縫裏擠出的血眼猛地睜開又合上。它精準地舔舐到旁邊一個敞著口的廢機油桶邊緣。
“轟——!!!”
平地驚雷!
一股狂暴到無法形容的灼熱氣浪,混合著黑煙、火星和滾燙的油霧,如同被禁錮的惡龍掙脫枷鎖,從那個瞬間變形的鐵桶口噴薄而出!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周默和陳正身上,像兩柄無形的攻城錘。
周默感覺自己像被一輛全速行駛的泥頭車迎麵撞飛,後背狠狠砸在後麵摞起的空油漆桶上,稀裏嘩啦一陣金屬扭曲的呻吟,五髒六腑瞬間移了位,喉嚨一甜,腥熱的液體不受控製地湧上來。視線瞬間被濃得化不開的、帶著焦糊惡臭的黑煙吞沒,刺耳的消防警鈴瘋了似的在頭頂炸響,尖利的聲音幾乎要刺穿耳膜。
“咳…咳咳咳!”周默蜷在地上,每一次咳嗽都牽扯著胸腔撕裂般的痛,血沫子嗆在喉嚨裏,又腥又澀。他勉強睜開被煙熏得刺痛流淚的眼睛,在一片翻騰的黑暗和灼熱的混亂中,隱約看到幾步外,陳正那身醒目的警服也正狼狽不堪地從一堆倒塌的清潔工具裏掙紮著撐起上半身,臉上全是黑灰,隻有牙是白的。
周默咧開嘴,血絲順著嘴角淌下,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卻硬是擠出點扭曲的笑意:“陳…陳警官…咳咳…現在襲警罪…都升級成…附帶燒烤套餐了?”他抬起被銬著的左手晃了晃,手銬鏈子嘩啦作響,“這增值服務…夠硬核吧?”
濃煙還在翻滾,刺鼻的燃燒氣味嗆得人頭暈。陳正沒理會他的爛話,猛地抬頭,目光如鷹隼般掃過爆炸中心——那扭曲變形的機油桶殘骸還在冒著黑煙,旁邊地上流淌著燃燒的油汙。他的視線越過這片狼藉,落向更深處。剛才劇烈的爆炸衝擊波,像一隻無形巨手,將靠牆的一排高大沉重的金屬貨架徹底推倒。倒塌的貨架後麵,露出了原本被遮擋的牆壁。
牆上,一個清晰的、由熒光塗料噴塗的圖案,在煙塵彌漫的昏暗光線裏幽幽地亮著。
那是一隻線條流暢、姿態淩厲的藍色蜂鳥。蜂鳥下方,是幾個同樣散發著微弱熒光的英文字母:hivetech。
蜂巢科技。
陳正抹了一把臉上的黑灰,汗水混著汙跡在臉上劃出幾道狼狽的溝壑。他看著那個在煙塵中幽幽發光的蜂鳥ogo,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亞凍原上萬年不化的冰。他撐著地麵,慢慢站起身,啐出一口帶著煙塵的血唾沫,聲音不高,卻像淬了冰的刀子,穿透了刺耳的警鈴聲和遠處隱約傳來的人聲喧嘩:“看來綠洲療養院那趟‘免費心靈之旅’…”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周默,銳利如錐,“壓根兒沒打算賣返程票。”
周默順著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隻幽靈般的蜂鳥,心髒猛地一沉,仿佛被那熒光狠狠蟄了一下。蜂巢!又是蜂巢!這隻陰魂不散的蜂鳥,從林柚手腕上那個該死的、會“自殺”的手環開始,就像跗骨之蛆一樣纏上了他。他下意識地低頭去看自己左手腕——那裏空空如也。那個引發一切麻煩的源頭,那個被林柚遠程燒毀芯片的手環,早就不在了。可剛才那道精準得如同手術刀般的紅光,它來自哪裏?它怎麽知道自己手腕的位置?甚至,怎麽知道旁邊恰好有個能要人命的機油桶?
寒意順著脊椎骨急速爬升,比爆炸的衝擊更讓他毛骨悚然。不是手環。那東西已經成了廢塑料。是別的…更無處不在的東西?他猛地想起林柚在某個深夜電話裏,壓得極低、帶著驚惶的聲音:“周默,小心所有帶‘蜂巢’標簽的電子產品…還有…公共攝像頭…它們像長了眼睛…”
警鈴聲還在頭頂歇斯底裏地咆哮,聲音穿透濃煙,震得人頭皮發麻。遠處走廊上,混亂的人聲、雜遝的腳步聲正由遠及近,像漲潮的海水洶湧撲來。“裏麵有人嗎?!”“快!滅火器!”“疏散!疏散這一層!”保安和醫護人員的呼喊交織在一起,充滿了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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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的!”周默低罵一聲,壓下喉嚨裏翻湧的血腥味,掙紮著想站起來。左腕上的手銬冰涼沉重,提醒著他此刻的處境有多操蛋。他用力一掙,金屬環紋絲不動,反而更深地勒進皮肉,帶來一陣鈍痛。“鑰匙!陳正!”他嘶吼著,肺部像破風箱一樣拉扯著痛。
陳正沒吭聲,動作卻快得驚人。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獵豹,兩步就跨到周默身邊,蹲下身,一隻手粗暴地按住周默的肩膀,另一隻手閃電般掏向腰間——不是鑰匙,是他的配槍!黑洞洞的槍口瞬間指向雜物間唯一那扇被爆炸震得搖搖欲墜的破木門方向,眼神銳利如刀鋒切割著門縫外翻滾的濃煙和晃動的人影。
“閉嘴!別動!”陳正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的肅殺,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子彈,“現在衝進來的,是救人的天使,還是補刀的鬼,誰他媽知道!”
周默立刻僵住,連呼吸都屏住了半秒。爆炸的煙塵還在鼻腔裏燃燒,嗆得他幾乎又要咳出來,但陳正的話像一盆冰水兜頭澆下。補刀?他腦子裏瞬間閃過療養院那些離奇“失蹤”的投訴者名單,閃過陳正之前低聲透露的、他追查療養院案子時遇到的種種“意外”阻力,甚至閃過林柚曾提過的、那個在雲端莫名消失的錄音證據…蜂巢的手,療養院的陰影,還有那個藏得更深的“母巢”…它們編織的網,無處不在。他毫不懷疑,如果有人想讓他們兩個“意外”地死在這場醫院雜物間的爆炸裏,此刻混亂的現場就是最好的掩護!混在“救援”人群裏,一把刀,甚至一顆偽裝成流彈的子彈…
沉重的腳步聲已經到了門外,伴隨著金屬敲擊門板的砰砰聲和保安粗聲粗氣的吼叫:“裏麵的人!能聽到嗎?有沒有受傷?開門!快開門!”
破木門在撞擊下痛苦地呻吟,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門外晃動的人影在濃煙的縫隙裏扭曲變形,像一群躁動不安的鬼魅。
陳正握槍的手穩如磐石,食指虛扣在扳機護圈上,眼神死死鎖住那扇隨時可能被撞開的破門,全身肌肉緊繃得像拉滿的弓弦,蓄勢待發。周默被他按著肩膀,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具軀體裏蘊含的、即將爆發的恐怖力量。時間仿佛凝固了,隻剩下門外瘋狂的撞門聲、刺耳的警鈴聲,以及兩人沉重壓抑的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像在擂鼓,重重敲打在瀕臨崩斷的神經上。
就在木門發出最後一聲淒厲的哀鳴,眼看就要被徹底撞開的刹那——
一個極其輕微的、仿佛金屬小輪滾動的聲音,貼著地麵,從門外濃煙的某個死角急速滑近!
聲音細微得幾乎被淹沒在撞門聲和警鈴的狂嘯裏,但陳正和周默卻同時捕捉到了!那是一種完全不同於人類腳步聲的、冰冷的、機械的滑動!
陳正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按在周默肩上的手猛地發力將他向側麵更深的陰影裏一推,同時身體如獵豹般向反方向撲倒!
“嗤——!”
幾乎在同一瞬間,一道慘白刺眼的光束,帶著灼熱的高溫,毫無征兆地從門板下方一個被爆炸震開的破洞激射而入!它無聲無息,卻快如閃電,精準地擦過陳正剛才蹲伏的位置,狠狠打在他們身後一個半融化的塑料清潔劑桶上!
“滋啦——!”
刺鼻的白煙伴著塑料劇烈燃燒的焦臭味猛地騰起!那桶被擊中的地方瞬間熔穿一個邊緣焦黑的小洞,裏麵殘餘的液體汩汩流出,遇到空氣立刻燃燒起來,騰起一片藍色的妖異火焰!
激光武器!
周默被陳正推得一個趔趄撞在冰冷油膩的牆上,左腕的手銬鏈子嘩啦作響,勒得腕骨生疼。他死死盯著地上那個還在燃燒的破洞,洞口邊緣的塑料還在緩慢地熔化、滴落,發出輕微的“滋滋”聲。剛才那道白光…如果不是陳正那野獸般的直覺和反應速度…他不敢想那道光打在人身上會是什麽效果。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後背的衣服,爆炸帶來的灼熱感瞬間被一股刺骨的寒意取代。
門外,撞門聲詭異地停頓了一瞬。緊接著,是幾聲模糊而急促的低語,像是爭執,又像是命令。隨即,撞門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瘋狂、更加暴烈!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破木門,在連續的猛烈撞擊下,門板中央裂開一條猙獰的縫隙,木屑簌簌落下!
“操!他們有家夥!”周默嘶聲低吼,肺部火辣辣地疼。
陳正已經翻滾著半跪在周默前方,背對著他,身體形成一道屏障,手中的槍口紋絲不動地指向門口。他的側臉線條繃得像岩石,汗水混著黑灰淌下,眼神卻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冷靜。“聽著,”他語速快得像子彈,“門破瞬間,我頂前,你貼牆根,找機會往那邊倒了的貨架後麵鑽!別管我!跑!”
“跑個屁!銬著呢!”周默用力扯了一下手腕,冰冷的金屬環回應以無情的禁錮感。
陳正頭也沒回,另一隻手飛快地在腰間摸了一下,一個冰涼的小東西精準地拋到周默腳下。“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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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默低頭一看,是一枚小小的、黃銅色的鑰匙!手銬鑰匙!
希望的火苗猛地躥起!他立刻彎腰去撿。指尖剛觸到那冰涼的金屬——
“轟隆!!!”
一聲比剛才爆炸更沉悶、更絕望的巨響!
那扇飽經蹂躪的破木門,終於被徹底撞開了!不是向內打開,而是整扇門板連同扭曲的門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外麵完全撞碎!木塊、金屬碎片、煙塵如同爆炸般向內噴射!
一個穿著醫院保安製服、但體型異常魁梧的身影,像一頭失控的蠻牛,撞破漫天飛濺的碎屑和煙塵,第一個衝了進來!他臉上戴著防煙麵罩,看不清表情,隻有露出的那雙眼睛,凶狠、冰冷,毫無人類情感,死死鎖定陳正和周默的位置!他手裏沒有槍,但右手赫然握著一把寒光閃閃、長度驚人的特製消防斧!
幾乎在他破門而入的同一刹那,陳正手中的槍響了!
“砰!”
清脆的槍聲在密閉的雜物間裏震耳欲聾!
衝在最前麵的“保安”身體猛地一震,肩頭爆開一團血花!巨大的衝擊力讓他前衝的勢頭一滯。但他隻是發出一聲野獸般的悶哼,竟然沒有倒下!那雙冰冷的眼睛裏反而爆發出更瘋狂的凶光,拖著受傷的身體,掄起沉重的消防斧,帶著撕裂空氣的嗚咽聲,朝著陳正當頭劈下!
斧刃的寒光在彌漫的煙塵中劃出一道死亡的弧線!
陳正開完一槍,沒有絲毫猶豫,身體借著開槍的後坐力猛地向後一滾,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那足以劈開顱骨的一斧!沉重的斧頭狠狠劈在他剛才跪立的位置,水泥地麵火星四濺,碎石亂飛!
“跑!”陳正翻滾的同時,朝著周默的方向厲吼!
周默在門破的瞬間已經撿起了鑰匙!他幾乎是憑著本能,將鑰匙狠狠捅進左手腕銬的鎖孔!心髒在胸腔裏狂跳得像是要炸開,手指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求生欲而劇烈顫抖!快!快啊!
“哢噠!”
一聲輕微卻無比清晰的機括彈開聲!
冰冷的金屬環瞬間鬆脫!
自由了!
周默猛地甩開那該死的手銬,甚至來不及感受手腕的疼痛,身體已經像壓縮到極致的彈簧,朝著陳正示意的方向——那堆倒塌的金屬貨架後麵——猛撲過去!那裏是唯一的掩體!
就在他身體撲出的瞬間,眼角餘光瞥見破開的門口,另一個穿著同樣保安製服的身影閃了進來!這個人動作明顯不同,更迅捷、更專業,手裏沒有斧頭,而是端著一個……像某種工業射釘槍改裝的武器?槍口正冷冷地指向他移動的軌跡!
周默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死亡的陰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纏上脖頸!他撲在半空,根本無處借力閃避!
“砰!”
第二聲槍響!
不是那改裝射釘槍的聲音,是陳正的槍!
子彈擦著周默的耳邊呼嘯而過,帶著灼熱的氣流!精準地打在那個剛舉起武器的“保安”手腕上!
“呃啊!”那人慘叫一聲,手中的武器脫手飛出!
周默重重摔在地上,連滾帶爬地躲到了那堆倒塌扭曲的金屬貨架後麵。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幾乎要衝破肋骨。他背靠著冰冷刺骨的金屬支架,大口喘著粗氣,爆炸的煙塵和血腥味混合著金屬鏽蝕的氣味,一股腦地鑽進鼻腔,嗆得他眼前發黑。
貨架外麵,搏鬥的聲音、金屬撞擊聲、受傷野獸般的嘶吼和沉重的喘息聲,混著刺耳的警鈴,織成一張混亂而致命的網。
周默靠在冰冷的金屬支架上,每一次吸氣都扯著胸腔裏火燒火燎的痛。貨架外麵,搏鬥的聲音如同困獸在撕咬,沉悶的撞擊聲、金屬刮擦聲、壓抑的痛哼和沉重的喘息,混雜著刺耳催命的警鈴聲,死死纏繞著每一根神經。
突然,一聲沉悶的、仿佛重物落地的巨響傳來,緊接著是那個持斧“保安”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嚎,戛然而止!
搏鬥聲瞬間停了。
死寂。
隻有警鈴還在歇斯底裏地尖叫。
周默的心跳漏了一拍,血液仿佛瞬間凍住。他屏住呼吸,手指死死摳進冰冷的金屬縫隙裏,指關節繃得發白。陳正…怎麽樣了?
幾秒鍾的空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然後,腳步聲響起。
是靴子踩在滿地碎屑上的聲音,緩慢,沉重,帶著一種穩定得令人心寒的節奏,一步步繞過倒塌的貨架,向他藏身的角落逼近。
不是陳正。周默對那家夥的腳步聲太熟悉了。
冷汗順著額角滑下,流進被煙灰糊住的眼睛,帶來一陣刺痛。他全身的肌肉繃緊到極限,目光急速掃過身側——半截扭曲的鍍鋅水管斜插在垃圾堆裏,斷口鋒利。他無聲地伸出手,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
腳步聲停在了貨架拐角處。
周默猛地攥緊那截水管,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失去血色。他像一隻被逼到絕境的野獸,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威脅的嗚咽,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到手臂,準備在那人露頭的瞬間,用盡全身力氣,將這根生鏽的凶器捅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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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身影出現在拐角。
深藍色的保安製服,肩膀處被血浸透了一大片,粘稠的暗紅色在布料上暈染開,觸目驚心。防煙麵罩還歪歪斜斜地掛在脖子上,露出半張臉——粗硬的胡茬,緊抿的嘴唇,還有那雙眼睛。那雙眼睛…不再是之前那種空洞的凶狠,裏麵翻滾著的是滔天的怒火,被強行壓抑的暴戾,以及一種…劫後餘生的、近乎虛脫的疲憊。
是陳正!
他臉上全是汗水和黑灰混合的汙跡,嘴角還殘留著一絲未擦幹的血沫。他左手死死捂著自己右肩下方靠近胸口的位置,指縫間正有鮮紅的血不斷滲出,染紅了深色的製服布料。他右手垂在身側,指關節皮開肉綻,正微微顫抖著,那把警用配槍不知去向。他整個人靠在扭曲的貨架邊緣,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雜音,像一架快要散架的風箱。
周默緊繃的身體驟然一鬆,攥著水管的手指幾乎脫力。他靠在冰冷的金屬上,大口喘氣,劫後餘生的虛脫感瞬間淹沒了四肢百骸。他看著陳正肩上那個不斷洇開的血洞,一股寒意從心底直衝頭頂。“你…中彈了?”聲音幹澀得厲害。
陳正沒回答,隻是用那雙燃燒著餘燼的眼睛死死盯著周默,眼神銳利得能刮骨。他喘了幾口粗氣,猛地抬起那隻血淋淋的右手,指向周默身後——那麵被倒塌貨架露出的牆壁,那隻在煙塵中幽幽發光的藍色蜂鳥ogo,此刻顯得無比陰森。
“鑰匙…”陳正的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血腥氣,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誰給你的?”
周默一愣,下意識地看向自己剛剛獲得自由的左手腕。剛才生死一線間,他隻顧著開鎖逃命,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那枚小小的黃銅鑰匙,是陳正在門破前拋給他的。可陳正自己,當時正被第一個衝進來的持斧保安纏住,自顧不暇,哪來的餘裕精準地把鑰匙拋到他腳下?而且,那保安是破門後第一個衝進來的,在此之前,門外隻有撞門聲和混亂的人聲…鑰匙是怎麽越過即將破開的門板飛進來的?
一股冰冷的麻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
不是陳正!
那鑰匙…是從門外拋進來的!在門被徹底撞開之前!在那個偽裝成保安的殺手即將衝進來索命的瞬間!
是誰?外麵混亂的人群裏,誰能在那種情況下,精準地預判他的位置,並把鑰匙拋進來?
“不是…你?”周默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目光驚疑不定地掃過陳正身後那片狼藉的門口。濃煙依舊翻滾,但撞門聲和呼喊聲似乎平息了一些,隻有警鈴還在不知疲倦地尖叫。破碎的門洞外,人影晃動,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護士在探頭探腦,有保安拿著滅火器不知所措,似乎還有穿著警服的身影在遠處晃動…混亂,無序。
陳正捂在肩上的手猛地用力,指關節捏得發白,仿佛想用疼痛壓下翻湧的怒火和驚疑。他死死盯著周默的眼睛,那雙銳利的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某種難以言喻的、近乎失控的情緒,像平靜冰麵下驟然裂開的深淵。
“操…”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字,聲音低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猛地扭頭,血紅的眼睛如同探照燈般掃過門口那片混亂的人影——驚惶的醫護人員,不知所措的保安,遠處似乎正跑來的警察…每一個麵孔都帶著爆炸後的恐慌和茫然,每一個都像是無辜的,又每一個都像是披著人皮的鬼。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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