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罐車驚魂的硝煙似乎還嗆在嗓子眼，陳正手腕上那副半熔手銬留下的焦痕和滲血的傷口還纏著繃帶，城市緊繃的神經卻還沒來得及喘息。秦瞳用一隻眼睛換來的u盤像塊燒紅的鐵，燙得周默坐立難安。蜂巢的狠辣清洗、綠洲的非人實驗、“城市之光”冷酷的“淨化之火”…線索攪成一團亂麻，高壓鍋般的氣壓在城市上空積聚。
    老k把自己關在堆滿電子垃圾的“工作室”裏，空氣彌漫著鬆香、焊錫和濃得化不開的自責。超市那場大火灼傷的不僅是無辜者的皮肉，更燒穿了他“技術萬能”的盲目自信。此刻，他正對著一堆從報廢車輛上拆下來的零件和一個巴掌大的鉛盒較勁，額頭上全是汗珠。
    “老k，歇會兒？”周默遞過去一瓶水。林柚那邊對奶茶店監控原件的深度解析還需要時間，陳正被督察部門帶走“協助調查”那副詭異手銬的事，暫時也插不上手。
    老k沒接水，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鉛盒裏幾粒從下水道熒光痕跡中搶救出來的、已經失活的納米蟲樣本。“歇？老子敢歇嗎？”他聲音嘶啞，用鑷子夾起一粒，對著台燈慘白的光，“看這些小畜生…矽藻殼子硬得跟王八似的，裏麵塞的卻是要命的毒！老子那破微波爐…燒不幹淨！得換個法子…得把它們從根兒上‘靜音’！”他抓起一個拆下來的汽車功放散熱片，用砂輪粗暴地打磨著邊緣，“做個大號的‘消音器’！聲波？哼，聲波能激活它們，老子就能造個更大的‘喇叭’，把那些激活信號全他媽蓋過去！讓蟲子變聾子！”
    周默看著老k近乎偏執的投入，沒再勸。這或許是他宣泄痛苦、找回一點掌控感的唯一方式。就在這時，林柚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從加密頻道傳來：
    “周默，陳正警校同學趙明遠的檔案，有重大發現。他失蹤前最後一周的手機基站定位數據，高度集中於城北‘金蘋果國際雙語幼兒園’附近！每天下午三點到四點，雷打不動！那不是他家的方向，也沒有親戚孩子在那裏就讀！”
    幼兒園？周默的心猛地一揪。趙明遠一個單身漢，頻繁出現在幼兒園附近？這絕非巧合！
    “查幼兒園背景！所有關聯方！快！”周默立刻下令。綠洲療養院的陰影，似乎正無聲無息地籠罩向最無辜也最脆弱的地方。
    與此同時，城北。
    陳小樂抱著一個印著卡通倉鼠圖案的紙箱，站在“金蘋果國際雙語幼兒園”色彩斑斕的柵欄門外，努力擠出一個自認為最和善的笑容，對著門衛室喊：“師傅！您好！我是‘小樂寵物生活館’的，給咱們園小三班的‘倉鼠觀察角’送新墊料和營養糧來了！上周張老師訂的！”
    門衛是個胖胖的老頭，正戴著老花鏡看報紙，聞言慢悠悠抬起頭，打量了一下陳小樂和他懷裏的箱子，又瞥了眼他胸前掛著的寵物店工牌，點點頭：“哦，小陳啊，進去吧。張老師在後麵操場帶孩子們活動呢，你放小三班教室門口就行。”
    “好嘞！謝謝師傅！”陳小樂鬆了口氣，抱著箱子走進充滿童趣的園區。陽光正好，滑梯、秋千、彩色的塑膠跑道，遠處隱約傳來孩子們稚嫩的嬉笑聲和老師溫柔的指令聲。他懷裏的紙箱動了動，湯圓的小腦袋從特意留的透氣孔裏鑽出來，粉嫩的鼻子一聳一聳，好奇地打量著這個充滿奶香和陽光味道的新環境。
    “噓…小祖宗，老實點！”陳小樂趕緊把湯圓的腦袋按回去，心虛地看了看四周。帶寵物進幼兒園是違規的，但張老師是熟客，私下默許他偶爾帶湯圓來“社會化訓練”，湯圓也確實招孩子們喜歡。
    他把箱子放在小三班教室門口，剛直起身，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是周默的加密信息，隻有一行字和一個地址：“高度警惕金蘋果幼兒園，趙明遠最後頻繁出現點！”
    陳小樂心裏咯噔一下，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陽光下的幼兒園依舊寧靜祥和，但這份祥和此刻卻蒙上了一層說不出的詭異陰影。他摸了摸口袋裏的湯圓籠子鑰匙，手心有些出汗。
    就在這時，幼兒園門口那條雙向兩車道的社區路上，一輛車身印著“隨駕共享”app綠色ogo的白色新能源轎車，正以完全符合市區限速的40公裏時速平穩駛來。車內沒有司機，自動駕駛指示燈穩定地亮著藍光。
    幼兒園門口，正是下午家長接送孩子的高峰預備時段，幾個老人已經提著保溫壺在樹蔭下等候。胖門衛也站起身，準備開門。
    一切如常。
    然而，就在那輛共享汽車行駛到距離幼兒園大門不足二十米的位置時——
    異變陡生！
    車內儀表盤上方，一個原本用於人臉識別登錄或疲勞監測的微型廣角攝像頭，鏡頭深處猛地閃過一抹極其短暫、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暗紅色微光！
    如同被無形的幽靈附體，那輛原本平穩行駛的共享汽車，瞬間爆發出與其家用轎車身份完全不符的狂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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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嗡！！！”
    電機發出令人心悸的尖嘯！輪胎與地麵摩擦發出刺耳的“吱嘎——”聲！車子像一匹突然被烙鐵燙到的烈馬，猛地向左急轉！方向盤瘋狂打死！目標直指——敞開著柵欄門的幼兒園入口！速度在不到一秒內從40公裏飆升到70公裏以上！
    “啊——！”樹蔭下等候的老人發出驚恐的尖叫！
    “車！車瘋啦！”胖門衛嚇得魂飛魄散，手忙腳亂想去按電動柵欄的關門按鈕，但太遲了！
    鋼鐵野獸裹挾著死亡的氣息，衝向那片充滿陽光和童聲的樂園！門口幾個反應稍慢的老人眼看就要被卷入車底！
    千鈞一發之際！
    “吱——！！！”
    一道刺耳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尖利嘶鳴，猛地從陳小樂懷裏的紙箱中爆發出來！是湯圓！那隻小小的銀狐倉鼠，此刻如同被丟進滾油，在紙箱裏瘋狂衝撞！它小小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咚”地一聲撞開了紙箱頂部的縫隙！它沒有逃跑，而是用兩隻前爪死死扒住紙箱邊緣，小小的身體繃緊得像張弓，黑豆般的眼睛死死盯著那輛失控衝來的白色轎車，喉嚨裏發出持續不斷的、高頻的、充滿極致恐懼的警報嘶鳴！
    這聲音穿透了引擎的咆哮和人群的尖叫，像一根冰錐狠狠紮進陳小樂的耳膜和大腦！
    “湯圓？！”陳小樂被這突如其來的瘋狂嘶鳴驚得頭皮炸裂！但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順著湯圓那炸毛的、幾乎要瞪出眼眶的視線方向望去——那輛直衝而來的白色惡魔！
    “躲開啊！！！”陳小樂用盡畢生力氣嘶吼，同時身體像炮彈一樣，朝著離車頭最近、已經嚇傻的一個老太太猛撲過去！
    “砰！”他抱著老太太狼狽地滾倒在地，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車輪碾過的軌跡！
    失控的共享汽車擦著他們的身體，帶著一股灼熱的氣流和橡膠焦糊味，如同脫韁的野牛，狠狠撞上了幼兒園那扇沉重的、尚未完全關閉的鑄鐵雕花柵欄門！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堅固的鑄鐵柵欄門如同紙糊般被撞得扭曲變形、轟然洞開！汽車前臉瞬間塌陷，安全氣囊爆開的白煙彌漫！車子餘勢未消，推著扭曲的柵欄門殘骸，繼續衝向園內！輪胎在塑膠跑道上犁出深深的黑色印記，直直撞向操場邊緣一排存放運動器材的彩色小木屋！
    “孩子們！快跑！！”操場上，張老師淒厲的尖叫劃破長空！
    孩子們驚恐的哭喊聲瞬間炸開！幾個正在小木屋附近玩耍的孩子，被這突如其來的鋼鐵怪獸嚇得呆立當場！
    “嗡——！！”
    就在汽車即將撞上小木屋的最後一刹，引擎的尖嘯聲戛然而止！車子如同被抽掉了筋骨，猛地頓在原地，輪胎摩擦地麵發出最後一聲不甘的呻吟。車頭距離最近的一個穿著黃色小鴨子t恤、嚇得忘了哭的小男孩，隻有不到半米！
    死寂。
    隻有氣囊泄氣的“嘶嘶”聲，孩子們後知後覺的震天哭嚎，以及陳小樂懷裏，湯圓那漸漸微弱下去、卻依舊帶著極致恐懼餘韻的顫抖嘶鳴。
    “湯圓？湯圓！”陳小樂掙紮著爬起來，顧不上擦破的手臂，慌忙去看紙箱裏的小家夥。湯圓蜷縮在墊料裏，小小的身體劇烈起伏，黑豆眼半閉著，剛才那一聲耗盡全力的嘶鳴似乎抽幹了它所有的力氣，隻剩下細微的、驚恐的抽噎。
    周默和林柚趕到時，現場已被警車和救護車的燈光染成一片紅藍。扭曲的柵欄門，車頭凹陷冒煙的共享汽車，驚魂未定的孩子和老師，還有抱著紙箱、臉色慘白、手臂擦傷正在接受包紮的陳小樂。
    “是湯圓…”陳小樂看到周默，聲音還在抖，指著紙箱裏蔫蔫的小倉鼠，“是它…它叫了！像瘋了一樣！不然…不然我和那個奶奶…”
    林柚的目光銳利如刀，早已鎖定了那輛肇事車。她避開警戒線，用便攜設備快速掃描著駕駛艙。很快，她在那個廣角攝像頭的玻璃罩內側邊緣，發現了一點極其微小的、幾乎被震落的暗紅色粉末殘留。設備分析光譜，結果跳出的瞬間，林柚的瞳孔驟然收縮。
    “是蜂巢的‘搖籃曲’協議標記粉！紅外激發型！”她聲音冷得像冰，“這東西能反射特定頻段的不可見紅外光，形成光學指令！車載ai的視覺識別係統，把它誤讀成了最高優先級的緊急避障或…強製轉向指令！”她猛地抬頭，看向驚魂未定的幼兒園，“有人…有人提前把這種粉末，精準地撒在了這個攝像頭的視野範圍內！用光學信號…遠程劫持了這輛共享汽車！”
    目標，就是這所幼兒園！趙明遠最後頻繁出現的地方！
    “李總，公關稿準備好了，‘搖籃曲’協議泄露事件，責任全推給第三方外包的視覺算法供應商。另外，‘金蘋果’那邊，處理得很幹淨，不會有孩子亂說話了。”一個穿著蜂巢科技高級定製西裝的男人，站在頂層辦公室的落地窗前，對著電話低聲說道，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城市某個陰暗角落的服務器機房，屏幕上血紅的骷髏頭標誌閃爍了一下，一行新的文字浮現：
    “汙穢的苗圃已修剪。‘搖籃曲’…真是動聽的催眠曲。下一個音符，該奏響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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