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籃曲”協議帶來的寒意，比幼兒園門口那輛共享汽車引擎蓋上的白煙更刺骨。金蘋果幼兒園的彩色柵欄扭曲變形，像一張咧開的、嘲諷的嘴。周默看著林柚設備屏幕上那“紅外激發型標記粉”的分析結果，感覺心髒被一隻冰冷的手攥緊。光學信號劫持？無聲無息，利用城市裏隨處可見的共享汽車作為殺人工具？這比聲波、納米蟲更隱蔽，更防不勝防。
    “趙明遠最後頻繁出現在這裏，絕不是偶然。”周默的聲音壓得很低，目光掃過被醫護人員安撫著的孩子們，最終落在陳小樂懷裏的紙箱上。湯圓蔫蔫地蜷縮著，剛才那聲救命的嘶鳴耗盡了它所有力氣，小小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綠洲…或者蜂巢，在這裏有東西怕被發現。趙明遠查到了，所以他‘意外’猝死了。現在，他們想把所有可能的線索，連同這塊地方…一起抹掉。”他用下巴指了指幼兒園。
    林柚指尖在虛擬鍵盤上飛速敲擊，調取著幼兒園及其周邊所有關聯方的數據流，眼神冷冽：“正在交叉比對趙明遠失蹤前接觸的所有電子痕跡，重點篩查與蜂巢、綠洲的隱蔽關聯。還有這所幼兒園的投資方、供應商、甚至…家長名單裏有沒有‘特別’的人物。”她瞥了一眼正在接受警方詢問、臉色蒼白的張老師，“希望孩子們沒看到不該看的。”
    就在這時，周默那部老舊的諾基亞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著陳正的加密代碼。接通，陳正嘶啞疲憊的聲音傳來，背景是車輛行駛的噪音和隱約的警笛：“督察這邊…暫時糊弄過去了。手銬？哈，李國棟的人還想做文章，被省廳下來的人頂回去了。證據鏈過硬，他們不敢明著來。但我還在停職審查期，行動受限。你們那邊怎麽樣？幼兒園？”
    周默快速將情況簡述了一遍，重點強調了“搖籃曲”協議和趙明遠的關聯。“老陳，你暫時別動，目標太大。我和林柚先想辦法摸進幼兒園內部看看，趙明遠到底在盯什麽…”
    話音未落，一陣刺耳的、由遠及近的引擎尖嘯聲猛地撕裂了幼兒園門口相對平複的氣氛！聲音狂暴、失控，帶著一種熟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狂！
    周默和林柚猛地扭頭望去，渾身的血液幾乎瞬間凍結！
    隻見一輛同款“隨駕共享”的白色新能源轎車，正從幼兒園側後方的社區小路裏如同炮彈般射出！它的目標極其明確——正站在幼兒園門口殘破柵欄邊、背對著馬路打電話的周默和林柚！車速遠超市區極限，引擎發出垂死般的咆哮！更恐怖的是，在它前擋風玻璃內側的頂部，那個廣角攝像頭的位置，一抹詭異的暗紅色微光正如同惡魔的獨眼，死死鎖定著他們！
    第二波襲擊！目標就是他們！蜂巢或者“城市之光”，根本就沒打算給他們喘息的機會！
    “閃開！！”陳正在電話那頭聽到了異響，厲聲嘶吼！
    時間仿佛被拉長。周默能看到駕駛座上空無一人，能看到方向盤在瘋狂自主轉動，能看到輪胎摩擦地麵騰起的青煙，能看到那抹催命的紅光越來越亮！死亡的陰影如同實質，瞬間籠罩下來！
    “嗚——嗡！！！”
    車子帶著碾碎一切的狂暴氣勢，距離他們已不足十米！林柚反應極快，猛地向側麵撲倒！周默也想閃避，但腳下是被撞碎的柵欄門殘骸，一個踉蹌，身體失去了最佳平衡！
    眼看就要被鋼鐵巨獸吞噬！
    “吱——嘎！！！”
    千鈞一發之際，一輛破舊的、車漆斑駁的銀色麵包車如同神兵天降，從斜刺裏猛衝出來，用一個近乎漂移的甩尾，橫著車身，狠狠懟在了那輛失控共享汽車的前輪側麵！
    “砰！！！！”
    震耳欲聾的撞擊聲！金屬扭曲的呻吟刺破耳膜！共享汽車被這凶狠的一撞，硬生生改變了方向，車頭擦著周默的衣角狠狠撞在了幼兒園堅固的水泥圍牆上！整個車頭瞬間塌陷，引擎蓋扭曲翹起，白煙混合著焦糊味衝天而起！而那輛救命的銀色麵包車也被巨大的衝擊力撞得原地打轉，側門凹陷，玻璃全碎，最後歪斜著停了下來，引擎蓋下冒出黑煙。
    麵包車駕駛室裏，灰頭土臉的老k探出頭，頂著一頭亂發，對著驚魂未定的周默和林柚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齒，聲音洪亮卻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嘿！老子這‘移動堡壘’改裝得…夠勁吧？剛試完‘聲波幹擾器’，就聽見這邊炸鍋了！趕上了！”
    “老k！”周默又驚又喜，但心還沒放下。那輛共享汽車雖然撞停，前臉稀爛，但車尾的雙閃燈詭異地亮了起來，發出急促的“嗒、嗒、嗒”聲，引擎艙裏傳來不正常的電流嗡鳴，車底似乎還有細微的、綠色的熒光在閃爍！
    “小心！可能還有後手！”林柚從地上爬起，臉色煞白地指著那輛車。
    仿佛為了印證她的話，那輛共享汽車尾部的快充接口保護蓋，“啪嗒”一聲，竟然自動彈開了！露出裏麵標準的直流快充接口！同時，車內中控屏幕猛地亮起，一片雪花閃爍後，跳出一個血紅的倒計時：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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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毀？！還是…納米蟲激活劑釋放？！
    倒計時的數字如同死神的喪鍾！周默距離那輛車最近，他甚至能聞到引擎艙裏電子元件過載的焦糊味！跑？來不及了！周圍還有驚魂未定的警察和醫護人員！一旦爆炸或泄露…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周默的目光猛地釘在了自己右手手腕上！
    那副該死的、暗沉冰冷的半熔手銬！老k說過，這玩意兒主體是高強度記憶合金，裏麵還摻了能導磁的納米流體！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瞬間炸進他的腦海！
    沒有時間思考可行性！本能比思考快了半拍！
    “啊——！”周默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不是恐懼，而是孤注一擲的決絕！他猛地將戴著沉重手銬的雙手，狠狠砸向旁邊幼兒園圍牆凸起的水泥棱角！用盡全身力氣！不是砸銬子，而是砸連接兩個銬環的、相對脆弱的中梁！
    “鐺！！！”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火星四濺！巨大的反震力讓周默雙臂劇痛，手腕仿佛要折斷！但那高強度記憶合金的中梁，在如此暴烈的撞擊和內部磁性流體應力紊亂的雙重作用下，竟真的應聲崩斷！
    周默雙手瞬間獲得自由，但斷裂的銬環依舊死死箍在手腕上，邊緣鋒利如刀，割破了皮膚，鮮血瞬間湧出，染紅了暗沉的金屬。他根本顧不上鑽心的疼痛，也顧不上那詭異的灼熱感再次從斷口處傳來！他的眼中隻有一樣東西——那輛共享汽車尾部，閃爍著死亡倒計時2…1…）的充電接口！
    就是現在！
    周默如同撲向獵物的豹子，身體壓到最低，一個箭步躥到車尾！在倒計時歸零的瞬間，他沾滿自己鮮血的右手，死死攥著那斷裂的半截手銬中梁一端還連著箍在他右腕上的半個銬環，另一端是尖銳的合金斷口），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其當作一根粗糙的、致命的金屬長釘，狠狠捅進了那個敞開的快充接口深處！
    “滋啦啦啦——！！！！！”
    一道前所未有的、刺目到極致的藍白色電弧猛地從充電口爆開！瞬間吞沒了周默的右手和小臂！空氣中彌漫開濃烈的臭氧味和皮肉燒焦的可怕氣味！高壓電流順著那截導電性極佳的記憶合金手銬殘件瘋狂湧入！
    “呃啊——！”周默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感覺整條右臂瞬間失去了知覺，仿佛被無數燒紅的鋼針貫穿！巨大的電流衝擊讓他眼前一黑，身體劇烈顫抖，幾乎要向後栽倒！但他咬碎了牙關，用左手死死抵住車尾，身體前傾，將全身的重量都壓在捅進充電口的“金屬釘”上！不能鬆手！鬆手就前功盡棄！
    那截手銬殘件成了完美的短路導體！超高電壓和電流在充電接口內部瘋狂對衝！
    “嘭！嘭！嘭！”
    共享汽車內部響起一連串沉悶的爆炸聲！儀表盤所有燈光瞬間熄滅！引擎艙的嗡鳴戛然而止！中控屏幕上那個猩紅的倒計時“0”剛剛浮現，就伴隨著一陣電火花徹底黑屏！車底閃爍的詭異綠光也如同被掐滅的燭火，瞬間消失！
    成功了！高壓短路燒毀了車輛的控製核心！
    周默渾身脫力，再也支撐不住，向後踉蹌幾步，重重摔倒在地。他的右手和小臂一片焦黑，皮開肉綻，冒著縷縷青煙，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焦糊的可怕氣味。那半截捅進充電口的手銬殘件已經被超高的電流熔斷，前端融化變形，粘在了燒毀的接口裏，絲絲縷縷的暗紅色磁性流體如同有生命的血線，正從斷口處緩緩滲出，一部分滴落在地，一部分…竟然順著周默手臂上被割破的傷口，悄無聲息地滲了進去！
    “周默！”林柚和老k驚恐地衝了過來。
    “咳咳…沒…沒事…”周默想抬手示意，卻牽動了右臂的傷口，劇痛讓他倒抽一口冷氣，額頭冷汗涔涔。他低頭看著自己焦黑的手臂和滲入傷口的詭異磁性流體，又看了看那輛徹底報廢、冒著黑煙的共享汽車，扯出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聲音嘶啞：“這破玩意兒…總算…派上點用場了…”
    不遠處，養老院三樓一扇不起眼的窗戶後，窗簾微微晃動。一台長焦監控攝像機，清晰地拍下了周默用斷銬短路充電口的全過程，以及他手臂上那詭異的灼傷和滲入的暗紅流體。一個穿著白大褂的身影拿起內部電話，聲音冰冷：
    “目標‘渡鴉’周默）確認接觸‘活體拘束裝置’次級單元磁性流體）。汙染程度：初級。啟動‘歸巢’預案預備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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