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潮濕、彌漫著濃重鐵鏽和腐敗氣息的下水道空氣，像冰冷的裹屍布，緊緊貼在周默臉上。秦瞳手機裏傳來的、那如同電鋸切割金屬般的“嗡——哢！哢！哢！”聲，每一聲都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紮進他的耳膜，也紮進緊繃的神經。清道夫！蜂巢的清道夫！那絕不是“微笑守衛”那種披著人皮的機器，而是純粹的、為毀滅而生的殺戮兵器！
    周默緊貼著冰冷滑膩的管壁，右眼的灼痛在黑暗和極度的緊張下變得尖銳無比，視野邊緣的噪點如同狂舞的蚊群。他手中緊握著那枚冰冷堅硬的“角膜冷凍貼片”，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這玩意兒能凍住納米蟲，但對一台鋼鐵打造的清道夫？他不敢想。唯一的武器，是口袋裏那部電量即將耗盡的手機，還有秦瞳發來的那個代表死亡陷阱的坐標——西區c7綜合管廊樞紐。
    他像幽靈一樣在迷宮般的巨大管廊中穿行，依靠手機微弱的光亮和秦瞳音頻裏那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的死亡嗡鳴聲指引方向。管道壁上凝結的水珠滴落，在死寂中發出空洞的回響。空氣裏那股若有若無的、類似高溫金屬和臭氧混合的刺鼻氣味越來越濃。
    轉過一個布滿苔蘚的彎道，前方豁然開朗！
    一個巨大的地下樞紐空間出現在眼前，如同被遺忘的鋼鐵巨獸腹腔。巨大的管道如同扭曲的腸子在此交匯，支撐穹頂的鋼鐵桁架鏽跡斑斑。穹頂中央，一盞殘存的應急燈散發著慘白微弱的光芒，勉強照亮了下方的景象。
    景象令人窒息！
    秦瞳背靠著一根粗壯的混凝土承重柱，臉色慘白如紙，左臂軟軟地垂著，顯然已經骨折或脫臼，鮮血順著手臂滴落在地麵積聚的汙水裏。他右手緊握著一把從“微笑守衛”屍體上撿來的、閃爍著不穩定幽藍光芒的脈衝手槍，槍口對準前方，手臂卻因劇痛和脫力而劇烈顫抖。
    在他前方不到十米處，矗立著那個發出恐怖嗡鳴的源頭。
    它並非人形。主體是一個厚重的、覆蓋著暗灰色合金裝甲的低矮底盤，底盤下方是四組粗壯的、帶有鋒利金屬抓齒的履帶輪組。底盤上方，連接著一個可以360度旋轉的半球形炮塔。炮塔中央，並非炮管，而是一個不斷旋轉、閃爍著幽藍掃描光線的複合傳感器陣列。而最令人心悸的，是炮塔兩側伸出的兩支粗壯的機械臂！
    左臂末端，是一個高速旋轉、布滿猙獰合金鋸齒的圓盤切割鋸！鋸齒切割空氣，發出刺耳的“嗡——”鳴！右臂末端，則是一個不斷伸縮、前端帶有三根鋒利高壓電擊探針的裝置，探針之間跳躍著致命的幽藍電弧，發出“劈啪”的爆響！正是那“哢！哢！哢！”聲的來源！
    這就是清道夫！一台為拆解、破壞、清除而生的履帶式殺戮機器！它傳感器陣列的幽藍光芒牢牢鎖定著秦瞳，履帶碾壓著地麵的碎石和積水，不疾不徐地逼近。它沒有“微笑守衛”那種詭異的笑容，隻有冰冷的、高效的殺意。它甚至無視了剛剛闖入的周默，所有計算力都集中在眼前這個被判定為“首要清除目標”的叛徒身上。
    “周…默…”秦瞳看到了周默，眼中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有絕望，有一絲微弱的希望，還有深不見底的恐懼。他聲音嘶啞，“…快走！這東西…拆樓跟拆豆腐一樣！”
    “嗡——！”清道夫左臂的切割鋸轉速猛地提升，刺耳的尖嘯幾乎要撕裂耳膜！它右臂的電擊探針也猛地伸長，幽藍的電弧暴漲！它要發動致命一擊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滋啦——！！！”
    一陣極其尖銳、如同指甲刮過玻璃的高頻噪音，毫無征兆地從周默的手機揚聲器裏爆發出來！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蠻橫的、破壞性的力量，瞬間充斥了整個樞紐空間！
    清道夫的動作猛地一僵！炮塔上旋轉的傳感器陣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鴨子，幽藍的掃描光線出現了極其短暫的紊亂！切割鋸的轉速和電弧的亮度都出現了明顯的波動！它顯然被這突如其來的高頻噪音幹擾了！
    是林柚！周默瞬間明白了！是林柚在遠程協助！她雖然重傷，但顯然恢複了意識，並且再次介入了戰場！她利用周默的手機作為聲波發射器，幹擾清道夫的傳感器！
    機會！
    周默沒有絲毫猶豫！他猛地將手中那枚“角膜冷凍貼片”朝著清道夫履帶底盤下方、布滿液壓管線的一個複雜關節縫隙——狠狠砸了過去！目標不是摧毀，是阻礙！是製造混亂！
    冰冷的貼片精準地卡進了關節縫隙！
    “噗嗤！”
    貼片內部微型製冷片瞬間被周默用手機遠程激活老k改造時預留的簡陋藍牙控製功能）！極寒的霧氣伴隨著微弱的運行嗡鳴，猛地從縫隙中噴湧而出！
    清道夫底盤那個關鍵的承重和轉向關節，瞬間被零下二十度的低溫包裹！關節內部精密的液壓油和密封件在驟冷下性能急劇下降，甚至可能發生脆化！高速運轉的履帶輪組猛地一滯，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整個龐大的機體因為單側履帶瞬間的阻滯而猛地向旁邊一歪！切割鋸和電擊臂的攻擊動作瞬間變形、偏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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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一道失控的幽藍電弧打在秦瞳旁邊的混凝土柱子上，炸開一片焦黑的碎石！
    “趁現在！”周默衝著秦瞳嘶吼！
    秦瞳眼中爆發出求生的狠厲！他強忍著左臂的劇痛，用盡全身力氣穩住顫抖的右手，對著清道夫因機體歪斜而暴露出來的、位於炮塔與底盤連接處的一個散熱格柵——扣動了脈衝手槍的扳機！
    “滋——砰！”
    一道粗壯的幽藍脈衝光束狠狠擊中散熱格柵！內部瞬間爆開一團電火花和黑煙！清道夫發出一陣更加劇烈的、如同故障引擎般的嗡鳴和震顫！傳感器陣列的光芒瘋狂閃爍！
    然而，這創傷顯然不足以致命！清道夫迅速調整姿態，履帶碾碎石塊，炮塔猛地轉向，幽藍的掃描光線如同毒蛇般鎖定了周默！它被徹底激怒了！清除名單上，加了一個！
    “操！”周默頭皮發麻，轉身就想找掩體！但清道夫右臂那跳躍著致命電弧的探針，已經如同毒蛇吐信般，閃電般刺向他的胸口！
    城市邊緣，一座廢棄的無線電信號發射塔，鏽跡斑斑的鋼鐵骨架如同巨人的骸骨，刺向鉛灰色的夜空。塔頂，寒風凜冽，刮得人幾乎站立不穩。
    老k像一隻年邁的岩羊，背著他那個鼓鼓囊囊、沾滿油汙的工具包，拖著那條劇痛的、用撕下的褲管和撿來的鋼筋棍粗暴固定的傷腿，咬著牙，一寸寸地向上攀爬。每移動一步，脛骨傳來的劇痛都讓他眼前發黑，冷汗浸透了破爛的工裝。陳小樂被他強行留在了塔下相對安全的地方照顧金元寶。
    “媽的…老骨頭…都快散架了…”老k喘著粗氣，終於爬到了塔頂的維修平台。他癱坐下來，背靠著冰冷的鋼鐵支架，大口喘息。從這裏俯瞰，大半個陷入半癱瘓狀態的城市盡收眼底。星星點點的應急燈光和車燈如同垂死的螢火，遠處，電台大樓的輪廓在夜色中沉默矗立。更近處，就是這座信號塔原本連接的高壓輸電線路！粗壯的電纜在夜風中發出低沉的嗡鳴，散發著危險的電磁場氣息。
    時間緊迫！秦瞳和周默在下麵玩命，林柚丫頭在遠程拚命幹擾，他老k絕不能掉鏈子！
    他打開工具包，裏麵是他在亡命奔逃途中，利用經過的幾個廢棄變電箱和路邊被電磁脈衝波及損壞的車輛殘骸，東拚西湊出來的“寶貝”：幾個燒焦的電容器，幾卷粗銅線，一個被拆得隻剩核心的汽車點火線圈，還有最重要的——秦瞳在分開引開追兵前，咬牙塞給他的一塊指甲蓋大小、封裝在特殊金屬殼裏的黑色芯片！
    “蜂巢…核心頻段發生器…母巢紅光的基礎諧振頻率…都在裏麵…”秦瞳當時的話帶著血腥氣，“…反向它！用最大的能量…廣播出去！覆蓋全城！”
    老k渾濁的老眼裏閃爍著瘋狂的技術光芒。他忍著腿上的劇痛，手腳並用，用粗銅線將電容器、點火線圈粗暴地並聯串聯在一起，構成一個簡陋但能量驚人的諧振放大電路。最後，他將那枚珍貴的黑色芯片，小心翼翼地用銅線纏繞，接入電路的核心輸入端。
    整個裝置的核心，被他用絕緣膠帶和銅線，死死地固定在了高壓輸電塔那粗壯的、通往主變壓器的引流鋼纜上！這是最危險，也是唯一能獲得足夠能量的選擇！
    “成了！”老k看著自己這堆冒著火花、隨時可能自爆的“傑作”，咧開嘴，露出一個混合著痛苦和瘋狂的獰笑。他掏出那個同樣粗糙不堪、用廢舊手機改裝的遙控引爆器，手指懸在那個醒目的紅色按鈕上。
    “秦小子，周小子，林丫頭…還有那隻斷牙的狗和快嚇死的小耗子…”老k的目光掃過黑暗的城市，最後定格在電台大樓的方向，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溫情，隨即被更深的狠厲取代，“…看k爺給你們放個…全城最亮的‘炮仗’！”
    他猛地按下了引爆按鈕！
    沒有震耳欲聾的爆炸。
    隻有一陣極其尖銳、瞬間拔高到人類聽覺極限之上的超高頻率音嘯，從那個固定在高壓鋼纜上的簡陋裝置中爆發出來！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以強大的能量，直接注入高壓輸電網絡，通過那遍布城市如同血管般的電網——瞬間擴散至全城！
    緊接著！
    “滋——！！！”
    裝置的核心，那枚蜂巢的黑色芯片，在強行逆向、超負荷運轉下，如同被點燃的鎂條，爆發出無法形容的、純粹而霸道的深紅色光芒！這紅光並非散射，而是被老k的諧振電路強行約束、調製，形成一道極其凝聚、帶著特定震蕩頻率的反向紅光脈衝束！
    這道蘊含著秦瞳拚死獲取的核心頻率、被城市電網恐怖能量瞬間放大億萬倍的反向紅光脈衝，如同無形的海嘯，順著高壓輸電線路，以光速席卷了整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它無差別地衝擊著所有接入電網、或者處於其強大輻射場範圍內的電子設備！
    首當其衝的，就是那些遍布全城、如同蜂巢神經末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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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蜂巢智能手環！
    城市各處，無論身處何地。
    在家中驚恐等待的市民手腕上…
    在街頭維持秩序的警察手腕上…
    在急救車內忙碌的醫生手腕上…
    甚至是在綠洲療養院深處，某個監控室內，某個守衛手腕上…
    所有佩戴著蜂巢智能手環的人，都在同一毫秒，經曆了相同的恐怖一幕！
    手腕上那個廉價的、印著微笑ogo的塑料手環，屏幕猛地亮起！不再是柔和的提示光，而是刺眼欲盲、不斷閃爍跳躍的血紅光芒！仿佛手環內部有一團地獄之火在燃燒！
    緊接著！
    “劈啪！滋啦——！”
    無數細密的電火花從手環的接縫、充電口、甚至屏幕內部猛烈迸發出來！塑料外殼在高溫下瞬間變形、鼓泡、甚至融化！刺鼻的焦糊味彌漫開來！
    “啊！！”
    “著火了！手環著火了！”
    “好燙！快摘掉！”
    驚恐的尖叫、痛呼瞬間在全城各處爆發！人們驚恐地拍打、撕扯著手腕上如同突然活過來噬主的毒蛇般的手環！被電火花灼傷的痛楚，外殼熔融燙傷的劇痛，以及那屏幕內部散發出的、直刺靈魂的詭異血紅光芒帶來的精神衝擊，讓無數人陷入瞬間的混亂和恐慌！
    一些手環在劇烈的過載中直接爆開，塑料碎片和滾燙的電子元件四處飛濺！
    一些手環屏幕在血紅的閃爍後，徹底黑屏，冒出一縷青煙，徹底報廢！
    還有一些手環，屏幕在報廢前的最後一瞬，那個微笑ogo扭曲著，竟變成了一個和導播間屏幕上如出一轍的、無聲裂開至耳根的血紅獰笑！
    僅僅幾秒鍾！
    全城數以十萬計的蜂巢智能手環，如同被無形的巨手集體掐滅了生命，變成了一塊塊滾燙冒煙的電子垃圾！佩戴者手腕上隻留下紅腫的燙傷、電擊的焦痕，以及心有餘悸的恐懼。
    蜂巢覆蓋全城的監控網絡，在這一刻，被老k這記粗暴野蠻的“頻段風暴”，以自身核心頻率為武器，利用城市電網為炮管，狠狠地轟出了一個巨大的、暫時性的空白！
    地下c7樞紐。
    深紅色的反向脈衝風暴席卷而過的瞬間！
    那台正要用電擊探針將周默化為焦炭的清道夫，如同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
    炮塔上瘋狂閃爍的幽藍傳感器陣列，如同被掐滅的燈泡，瞬間徹底熄滅！
    高速旋轉、發出死亡嗡鳴的合金切割鋸，轉速如同自由落體般驟降，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幾秒鍾後徹底停轉！
    右臂那跳躍著致命幽藍電弧的高壓電擊探針，電弧如同被吹滅的燭火，瞬間消失！探針無力地垂落下來，撞擊在底盤上，發出“鐺”的一聲輕響。
    整個龐大的殺戮機器，失去了所有動力和反應，變成了一堆沉默的、覆蓋著裝甲的廢鐵，僵立在原地。隻有內部某個過載燒毀的元件，還在散發著絲絲縷縷的青煙和焦糊味。
    劫後餘生的死寂籠罩了樞紐。
    周默靠著冰冷的管壁滑坐在地，大口喘息，冷汗浸透了後背，心髒狂跳得幾乎要撞出胸腔。他看著眼前那堆突然“死機”的鋼鐵怪物，又看看自己手腕上那個同樣在剛才瞬間屏幕爆裂、徹底報廢的蜂巢手環殘骸，一個名字脫口而出：
    “老k…是k叔！”
    秦瞳也癱軟在承重柱旁，捂著劇痛的左臂，看著報廢的清道夫和手腕上同樣報廢的手環，沾滿血汙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個極其複雜、卻真實無比的、劫後餘生的笑容，盡管這笑容因為疼痛而扭曲。
    “嗬…老家夥…真他媽…夠勁…”
    廢棄高壓電塔頂端。
    老k背靠著冰冷的鋼架，聽著腳下城市中隱約傳來的、因手環集體報廢而引發的混亂喧囂，感受著夜風吹過汗濕的身體帶來的冰冷。他手裏那個粗糙的遙控引爆器早已在剛才的發射中過載燒毀，冒著青煙。固定在引流鋼纜上的簡陋裝置也徹底融化成一團焦黑的廢渣，隻有那枚蜂巢的黑色芯片，在廢墟中依舊閃爍著微弱的、不祥的紅光，隨即也徹底黯淡。
    腿上的劇痛如同潮水般湧來，疲憊感幾乎要將他吞噬。但他渾濁的老眼裏，卻閃爍著如同少年般得意的光芒。
    “嘿…嘿嘿…”他對著黑暗的城市，對著電台大樓的方向，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沙啞卻暢快，“…全城的破手環…老子給你們…一鍵清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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