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鴿影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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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c7管廊樞紐的死寂被粗重的喘息打破。周默背靠著冰冷滑膩的管壁,肺葉如同破舊的風箱,每一次吸氣都帶著鐵鏽和焦糊的刺鼻氣味。右眼的灼痛在腎上腺素退潮後變得更加清晰,視野邊緣的噪點如同永不疲倦的幽靈,無聲地舞動。他看著幾步外那台徹底“死機”的清道夫,龐大的鋼鐵身軀在應急燈慘白的光線下投出猙獰的陰影,履帶輪組縫隙裏還冒著絲絲縷縷的青煙。手腕上,那個被老k的“頻段風暴”燒毀的蜂巢手環,塑料外殼熔融變形,像一條醜陋的傷疤。
    秦瞳靠著承重柱,臉色比糊在管道壁上的苔蘚還要灰敗。左臂不自然地扭曲著,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出壓抑的痛哼。他沾滿血汙的右手無力地垂在身側,那把撿來的脈衝手槍早已耗盡能量,成了一塊冰冷的廢鐵。
    “能動嗎?”周默的聲音嘶啞,他掙紮著站起身,雙腿還有些發軟。剛才與清道夫的對峙,如同在刀尖上跳了一曲死亡探戈,耗盡了他最後一絲力氣。
    秦瞳艱難地搖了搖頭,汗水混著血水從額角滑落,滴進他幹裂的嘴唇。“腿…腿沒事…左臂…可能斷了…脫臼…”他吸著冷氣,聲音斷斷續續,“…老k…真他媽…是個瘋子…”他看了一眼徹底報廢的清道夫,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
    周默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檢查秦瞳的左臂。沒有明顯開放性傷口,但肩關節處腫脹得嚇人,觸手滾燙。“脫臼了,得盡快複位。”他沉聲道,目光掃過死寂的樞紐,“這裏不能久留。蜂巢的清道夫不止一台,手環網絡雖然癱瘓了,它們可能有獨立的通訊或定位方式。”
    他攙扶起秦瞳,後者幾乎將全身重量都壓在了他肩上。秦瞳悶哼一聲,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兩人踉蹌著,像兩個從地獄血池裏爬出來的殘兵,向著記憶中進來的管道口挪去。每一步都異常沉重,每一步都牽扯著傷口和緊繃的神經。金元寶之前殘留的微弱氣息早已被濃重的血腥和焦糊味掩蓋,失去了指引,他們隻能憑著模糊的記憶和對光線的感知,在如同巨獸腸道般錯綜複雜的管道網裏艱難穿行。
    不知過了多久,前方終於透來一絲微弱的天光,還有隱約的、城市特有的喧囂——不是恐慌的尖叫,而是一種劫後餘生、帶著茫然和疲憊的嘈雜人聲。出口!一個被鏽蝕鐵柵欄半掩著的維修井口出現在眼前!
    推開沉重的柵欄,刺眼的陽光讓周默和秦瞳同時眯起了眼睛。清新的空氣湧入肺腑,帶著雨後泥土和城市塵埃的味道,瞬間衝淡了地下帶來的窒息感。他們正處在一個偏僻的小公園邊緣,身後是偽裝成假山的維修井出口。公園裏,三三兩兩的市民聚集著,臉上帶著驚魂未定的茫然,議論著剛才全城斷電、手環集體自燃的詭異事件。遠處,警笛聲和救護車的鳴笛此起彼伏。
    “呼…”秦瞳脫力般靠在一棵行道樹上,大口喘息,陽光照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周默也幾乎虛脫,右眼的刺痛在陽光下更加鮮明。就在這時,他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是陳小樂!
    “默哥!你們在哪?!你們沒事吧?!”陳小樂帶著哭腔的聲音瞬間傳來,背景裏還有金元寶虛弱的“吱吱”聲和老k壓抑的抽氣聲。
    “出來了,在…在城西小公園,假山後麵。你們呢?”周默的心終於落回肚子裏一點。
    “我們在公園東門!救護車來了!範警官和雷霆被抬走了!k爺的腿…醫生說骨裂,得馬上去醫院!默哥!你們快來!”小樂的聲音充滿了焦急。
    周默掛斷電話,和秦瞳對視一眼。兩人攙扶著,拖著灌了鉛般的雙腿,繞過稀疏的樹木和驚魂未定的人群,朝著公園東門挪去。陽光很好,甚至有些灼熱,但周默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隻有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右眼持續不斷的警報。
    公園東門一片混亂。幾輛閃爍著藍紅警燈的救護車停在路邊,醫護人員正忙碌地將擔架抬上車。其中一副擔架上,範警官臉色蒼白地躺著,手臂上打著點滴,眼神卻焦急地望向另一副擔架——上麵躺著被厚厚毯子包裹、隻露出一個纏滿繃帶狗頭的雷霆。緝毒犬閉著眼,呼吸微弱,滿嘴是血的慘狀被遮蓋,但那斷裂的犬牙和搏命的勇氣,仿佛還在空氣中回蕩。
    老k靠在一張公園長椅上,那條傷腿被簡易夾板固定著,褲管卷起,露出腫脹發紫的小腿。一個年輕的實習醫生正蹲在他麵前,笨手笨腳地試圖抽血化驗,針頭在老k布滿青筋、沾滿油汙的胳膊上戳了幾次都沒找準血管,急得額頭冒汗。
    “哎呦!輕點!小兔崽子!老子這胳膊是精密儀器!不是你們練手的豬肉!”老k疼得齜牙咧嘴,沒好氣地罵道,唾沫星子差點噴到醫生臉上。旁邊抱著金元寶的陳小樂,看著k爺受苦,心疼得直咧嘴,小倉鼠在他懷裏也蔫蔫的,金色的皮毛沾著灰,小眼睛半閉著。
    周默和秦瞳的出現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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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默哥!秦瞳哥!”陳小樂抱著金元寶衝了過來,眼淚汪汪。金元寶看到周默,小鼻子抽動了幾下,發出微弱的“吱吱”聲,似乎想掙紮著爬過來,但終究沒有力氣。
    “周小子!秦小子!沒缺胳膊少腿吧?”老k看到他們,渾濁的老眼亮了一下,隨即又因為醫生一針紮偏而痛得倒抽冷氣,“嘶…媽的!這庸醫!”
    “k叔!”周默快步走到老k身邊,看著那條腫脹的傷腿,眉頭緊鎖,“怎麽樣?”
    “死不了!”老k啐了一口,“脛骨骨裂!這庸醫非說要抽血化驗有沒有內傷!抽他媽半小時了血還沒抽出來!” 他瞪著那個手忙腳亂的實習醫生,後者臉漲得通紅。
    秦瞳被陳小樂和另一個趕來的護士攙扶著坐到了旁邊的長椅上,醫生立刻過來檢查他脫臼的左臂,準備複位。劇痛讓秦瞳咬緊了牙關,額頭上冷汗涔涔。
    周默的目光掃過混亂的現場:忙碌的醫護人員,驚魂未定的輕傷市民,維持秩序的警察,還有遠處公園中央開闊的草坪廣場上,一群明顯沒被斷電影響心情的大媽,正圍著一個巨大的便攜式音響,調試著設備,似乎準備來一場劫後餘生的廣場舞,衝散恐懼。
    一切都透著一股混亂卻趨向平靜的疲憊感。蜂巢的手環網絡癱瘓了,母巢的“靜默搖籃”被中斷,清道夫也報銷了一台…似乎,他們贏得了一絲喘息。
    然而,就在周默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一絲的刹那!
    “吱——!”
    他懷裏,一直蔫蔫的金元寶,毫無征兆地發出了一聲極其短促、尖銳到變調的尖叫!小小的身體猛地在他懷裏繃直,金色的絨毛根根炸起!那雙半閉的烏溜溜小眼睛瞬間瞪得滾圓,瞳孔縮成了針尖!它小小的爪子死死抓住周默胸前的衣服,整個身體篩糠般劇烈顫抖,小小的腦袋拚命地轉向公園中央廣場的方向,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如同哭泣般的“咕嚕咕嚕”聲!
    那不是預警!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強烈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極致恐懼!
    “元寶?!”周默和陳小樂同時驚呼!老k也猛地扭頭,渾濁的老眼瞬間眯起!
    幾乎在元寶尖叫的同時!
    “嗡——!”
    一陣極其低沉、頻率極高、幾乎超出人耳感知範圍的次聲波,如同無形的潮汐,毫無征兆地從公園中央廣場的方向席卷而來!這聲音並非通過空氣清晰傳遞,而是直接作用於人的內髒和骨骼,帶來一種莫名的煩躁、心悸和強烈的惡心感!
    廣場邊緣,原本在草坪上悠閑踱步、啄食著遊人遺留麵包屑的幾十隻城市灰鴿,如同被無形的鞭子狠狠抽中!它們猛地停止了所有動作,小小的腦袋齊刷刷地抬起,轉向同一個方向——公園中央那群正在調試音響、準備起舞的大媽!
    緊接著,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所有的鴿子,在同一瞬間,如同被按下了同一個開關,猛地炸開了羽毛!它們小小的眼睛不再是溫和的黑色,而是布滿了猩紅的血絲,透出一種瘋狂而呆滯的凶光!
    “咕!咕咕——!”
    不再是溫順的咕咕聲,而是如同砂紙摩擦般的、充滿了攻擊性的嘶鳴!
    下一秒!
    “撲啦啦啦——!”
    幾十隻灰鴿如同被激怒的馬蜂群,猛地騰空而起!它們沒有四散飛逃,而是目標極其明確地、如同一片翻滾的灰色死亡烏雲,朝著那群毫無防備的廣場舞大媽——俯衝而下!
    “啊!!”
    “什麽東西?!”
    “鴿子!鴿子瘋了!”
    廣場上瞬間炸開了鍋!尖叫聲、哭喊聲取代了剛才調試音響的輕鬆音樂!鴿子不再是溫順的象征,它們變成了悍不畏死的微型轟炸機!瘋狂地用翅膀撲打人群,用爪子抓撓裸露的皮膚!更可怕的是,它們的爪子!
    在俯衝的瞬間,在應急燈和夕陽餘暉的照射下,周默銳利的目光清晰地捕捉到,那些鴿子原本灰黑色的爪子上,竟閃爍著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幽藍色的金屬光澤!如同被塗上了一層詭異的指甲油!那幽藍的光澤在混亂的撲打中,不時地蹭過、抓撓到驚慌失措的大媽們的手臂、臉頰、脖頸!
    一個穿著鮮豔綢緞舞服的大媽,正驚恐地揮舞手臂驅趕撲臉的鴿子。一隻灰鴿的爪子,帶著那抹幽藍的冷光,閃電般在她揮舞的、裸露的小臂上劃過!
    “啊!”大媽痛呼一聲,下意識地捂住了手臂。
    僅僅幾秒鍾後!
    被鴿子抓過的那道淺淺血痕周圍,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現出一片詭異的、如同蛛網般迅速蔓延的青黑色!緊接著,那位大媽揮舞的手臂猛地僵住!她臉上的驚恐瞬間被一種無法控製的、劇烈的肌肉痙攣所取代!整張臉扭曲變形,眼珠不受控製地上翻,露出大片眼白!口水不受控製地從她歪斜的嘴角流出!她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怪響,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直挺挺地向後倒去,“砰”地一聲砸在草坪上,身體還在劇烈地、無意識地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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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姐!王姐你怎麽了?!”
    “毒!鴿子爪子上有毒!”
    “救命啊!死人了!”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間爆發!人群徹底炸了鍋!人們尖叫著,推搡著,像無頭蒼蠅般四散奔逃,隻想遠離那片翻滾的、致命的灰色鴿群!場麵徹底失控!
    “是聲波驅鳥器!定向次聲波誘導攻擊!”老k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廣場中央,聲音帶著冰冷的憤怒,“綠洲療養院的把戲!那群瘋婆子音響旁邊!有個偽裝成攝像機的玩意兒!看見沒?黑色三腳架上麵那個方盒子!”
    周默順著老k的目光看去!混亂的人群縫隙中,果然看到一個不起眼的黑色三腳架支在音響旁邊,上麵架著一個比普通攝像機略小的黑色方盒設備!設備頂端,一個微型拋物麵天線正對著鴿群俯衝的方向!剛才那陣令人心悸的次聲波,顯然就是它發出的!
    “爪子…爪子上的藍光…”陳小樂抱著還在劇烈顫抖的金元寶,聲音帶著哭腔和恐懼,“元寶怕的就是那個!是毒!劇毒!”
    “神經毒劑!”秦瞳忍著醫生給他複位手臂的劇痛,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他曾在蜂巢機密檔案裏瞥見過類似的描述,“vx7…接觸性神經毒素…起效極快…麻痹中樞神經…致死量微小…”
    就在這混亂到極致的時刻!
    “吱吱吱——!!!” 周默懷裏的金元寶,突然爆發出更加淒厲、更加短促的尖叫!它小小的身體幾乎要跳出周默的手掌,炸開的金毛根根豎立,如同一個憤怒的金色毛球!它的小爪子不再指向混亂的鴿群,而是拚命地指向公園東側圍牆外,一棟廢棄水塔的塔頂方向!喉嚨裏的“咕嚕”聲充滿了極致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碾碎的恐懼!
    周默猛地抬頭!
    夕陽的餘暉在水塔鏽跡斑斑的塔頂鍍上了一層暗紅。塔頂邊緣,一個模糊的、穿著深色風衣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雕塑,正靜靜地佇立在那裏,居高臨下地俯瞰著公園裏這場由他導演的、血腥的混亂大戲。
    距離太遠,看不清麵容。但周默右眼那劇烈的灼痛感,在視線觸及那個身影的瞬間,猛地飆升到了頂點!視野邊緣的血色噪點瘋狂閃爍,幾乎要連成一片!一股冰冷刺骨、如同毒蛇舔舐般的惡意,跨越空間的距離,精準地“釘”在了他的身上!
    是秦牧之!綠洲療養院的院長!
    他仿佛感應到了周默的目光,風衣的身影微微動了一下。沒有揮手,沒有動作,但周默清晰地“感覺”到,對方隱藏在陰影下的嘴角,似乎向上扯動了一下。
    一個無聲的、冰冷的、充滿了嘲弄的微笑。
    下一秒,那個風衣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退後一步,徹底融入了水塔頂部的陰影之中,消失不見。隻有金元寶在周默懷裏,依舊對著水塔方向,發出絕望而淒厲的“吱吱”尖叫。
    混亂的公園裏,鴿群依舊在瘋狂攻擊,中毒者的抽搐和路人的尖叫混作一團。警笛聲由遠及近,但混亂如同漩渦,吞噬著秩序。
    周默站在原地,懷中是恐懼到極點的小倉鼠,右眼是撕裂般的劇痛,心中是冰冷的憤怒和一絲無力。蜂巢的手環網絡癱瘓了,但綠洲療養院的獠牙,才剛剛真正亮出。秦牧之用一群被聲波和神經毒劑控製的鴿子,輕而易舉地將剛剛恢複一絲平靜的城市,再次拖入了更詭異、更貼近每個人日常的恐怖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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