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鐵血導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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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像濃稠的墨汁,灌滿了這條廢棄的城市供熱管道。唯一的光源是陳正腕表上微弱的夜光指針,幽幽地指示著時間流逝。空氣裏彌漫著鐵鏽、陳年淤泥和一種揮之不去的、帶著甜腥的鐵鏽味——那是他自己的血。
陳正背靠著冰冷粗糙的水泥管壁,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左肩下方傳來的劇痛。一支造型怪異的碳纖維短箭,深深釘在那裏,尾羽在黑暗中微微顫動。傷口周圍麻木得厲害,幾乎沒有痛感,隻有一種冰涼的、不斷擴散的麻痹感沿著手臂蔓延。更要命的是,血一直在流,不是噴湧,而是持續不斷的、溫熱的涓涓細流,浸透了迷彩作訓服,在身下冰冷的金屬檢修平台上積了一小灘粘稠的暗紅。
“操…帶抗凝劑的…”陳正咬著牙,聲音嘶啞,在密閉的管道裏激起微弱的回音。他嚐試用右手壓住傷口上方止血,但效果微乎其微。手指很快被溫熱的血液浸濕,滑膩膩的。失血帶來的眩暈感像潮水,一波波衝擊著他的意識。他用力甩了甩頭,汗水混著塵土滑進眼角,刺痛。
追殺他的人沒走遠。他能聽到上方地麵傳來的、刻意壓低的腳步聲和模糊的通訊聲。對方顯然知道他中箭了,也知道箭上塗了東西。他們在等,等失血和毒素帶走他的反抗能力,或者等他忍不住暴露位置。
不能死在這。更不能被活捉。陳正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他必須活著出去,療養院的賬,還有扣在他頭上的屎盆子,都得算清楚!他掙紮著,用還能動的右手在戰術背心的口袋裏摸索。急救包…止血帶…紗布…膠布…還有一副冰冷、沉重的金屬手銬。
手銬。警用的標準製式,高強度不鏽鋼,表麵啞光處理,堅固可靠。陳正的目光死死盯在這副手銬上,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在失血和眩暈的間隙裏,如同電火花般炸開!
銥合金!
警隊內部培訓資料裏提過一嘴,為了應對極端暴力破壞,新一代製式手銬的關鍵連接部件和鎖芯,摻雜了微量的銥合金。這種稀有金屬極其堅硬、耐腐蝕,最關鍵的是——生物相容性極佳!在醫療器械領域,特別是需要長期植入體內的導管、心髒支架中,銥合金塗層是抗凝血、減少排異反應的關鍵材料!
“媽的…拚了!”陳正低吼一聲,像是給自己打氣。他扯出急救包裏的止血帶,用牙咬著,配合右手,在左臂大臂根部死死紮緊!血流的速度肉眼可見地減緩了一些,但傷口深處的滲漏並未停止。他需要更直接的內部壓力阻斷,或者…引流?不,是輸血!自體血回輸!把流出來的血,想辦法弄回去!
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副冰冷的手銬上。導管…他需要一根臨時的、能抗凝血的導管!
時間緊迫,失血的眩暈感越來越強。陳正用沾滿血的手,顫抖著將手銬拆解開來。銬環、鏈條、鎖體…冰冷的金屬部件散落在沾血的檢修平台上。他的目標是鎖體內部那幾個最關鍵的、帶有轉動結構的細小圓柱形部件——銥合金含量最高的部分!
工具?他身上隻有一把多功能戰術折刀。他彈出最堅韌的鋸齒刃。
黑暗的管道裏,響起了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陳正背靠著管壁,用雙腳死死踩住一個圓柱形小部件,右手握著戰術折刀,用鋸齒刃最前端最細密的部分,像拉鋸一樣,一下,又一下,極其艱難地在那比小指還細的合金圓柱上磨削!汗水大顆大顆地從他額頭滾落,混著臉上的血汙,滴在冰冷的金屬上。每一次磨削都伴隨著劇痛下肌肉的抽搐,鋸齒刃在堅硬的銥合金上艱難啃噬,發出“嗤…嗤…”的刺耳銳響,在死寂的管道裏被放大,如同催命的倒計時。他不得不停下,側耳傾聽上方的動靜,確認那細微的摩擦聲沒有被發現。
磨幾下,停一下,聽一下。每一次停頓,都是對意誌的煎熬。失血帶來的寒冷開始從四肢末端蔓延上來。他感覺自己像是在冰水裏下沉。
“狗日的…報銷單…老子回去…得寫多厚…”他咬著牙,一邊機械地重複著磨削的動作,一邊從牙縫裏擠出斷斷續續的、帶著血腥味的咒罵,仿佛這樣能驅散那刺骨的寒意和無邊的黑暗。腦海裏不合時宜地閃過警隊裝備科老王那張古板的臉,要是讓他知道自己把一副好端端的手銬磨成了…導管?老王怕不是要當場心梗!
黑暗和失血嚴重幹擾了他的感知。好幾次鋸齒刃打滑,差點割到自己的手指。粗糙的磨削麵劃破了掌心的皮膚,但這點疼痛比起肩頭的傷和失血的眩暈,簡直微不足道。他全憑經驗和一種近乎野獸的本能在操作。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像一個世紀。腕表上的夜光指針似乎模糊不清。終於,圓柱體的一端,被他硬生生磨出了一個極其粗糙、帶著毛刺的斜麵開口!另一端也被他磨得稍微尖細了些,便於刺入。一根原始、醜陋、但理論上核心材料具備抗凝血潛力的“導管”雛形,在他沾滿血汙和金屬碎屑的手中誕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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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最後一步——消毒。沒有酒精,沒有火焰。陳正目光落在戰術折刀另一側附帶的鎂合金打火棒上。他扯下作訓服內襯相對幹淨的一角布料,纏繞在打火棒上,用盡最後的力氣,手指因為失血和寒冷而僵硬不聽使喚,哆哆嗦嗦地刮擦!
嚓!嚓嚓!
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迸濺,幾次都未能點燃布料。陳正急得眼冒金星,心髒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穩下來,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刮!
嗤——!
一小簇橘黃色的火苗終於躥起!他立刻將“導管”粗糙的尖端湊近火焰。高溫灼烤著金屬,也灼烤著他的手指。空氣中彌漫開皮肉燒焦的糊味和他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悶哼。他死死盯著那在火焰中微微發紅的金屬尖端,直到確認每一個可能接觸血液的表麵都經過了高溫的洗禮。
火苗熄滅,管道重歸黑暗。陳正癱軟下來,大口喘著粗氣,眼前陣陣發黑,幾乎握不住那根滾燙的、帶著焦糊味的“導管”。他摸索著找到急救包裏的橡膠軟管——原本是用於加壓止血帶的延長管,還有一個小小的手動負壓吸引球。
下一步,需要精準的穿刺。目標是他手臂上一條清晰可見的、因止血帶壓迫而鼓脹起來的靜脈。在黑暗、失血、劇痛和顫抖的情況下,將一根磨出來的、帶著毛刺的金屬管插進自己的血管裏!
陳正背靠著管壁,仰起頭,讓僅存的微弱光線可能是遠處某個管道接口縫隙透進的極其微弱的城市光汙染)落在手臂上。他深吸一口氣,用牙齒咬住橡膠軟管的一端,另一端套在“導管”尾部。右手捏著那根冰冷的、自己親手鍛造的“鐵血導管”,尖端對準了手臂上那條跳動的青色血管。
“襲警罪…加一條自殘…”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下一秒,眼神驟然變得狠厲!
噗嗤!
一聲極其輕微、但在他聽來如同驚雷的穿刺聲!冰冷的金屬尖端刺破皮膚,穿透血管壁!劇痛!但伴隨著的,是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粗糙的金屬內壁湧流的感覺!成功了!
他立刻用嘴吸住橡膠軟管的另一端,猛地一吸!一股帶著鐵鏽味的溫熱液體湧入口腔!他立刻將軟管連接到負壓吸引球上,用力擠壓球囊!
奇跡發生了!
積在檢修平台上的、他身下的溫熱血泊,在負壓的作用下,開始順著那根簡陋的橡膠軟管,流經那根磨製粗糙、但核心是銥合金的臨時導管,重新注入了他的靜脈!雖然流速不快,效率也極低,甚至能感覺到金屬導管內壁的毛刺刮擦著血細胞,但血液回流的感覺,如同久旱的河床注入了清泉!
冰冷的四肢末端似乎有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暖意,那不斷吞噬意識的眩暈感,也被強行遏製住了!成了!這瘋狂的“鐵血導管”成了!
陳正靠在冰冷的管壁上,感受著那微弱卻持續的生命回流,疲憊感如同山崩海嘯般湧來。他閉上眼睛,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負壓球壓在傷口附近,利用回輸血液的微弱壓力,試圖減緩傷口深處的滲漏。
黑暗和寂靜再次包裹了他。隻有橡膠軟管內極其細微的、血液流動的沙沙聲,還有他自己沉重而緩慢的呼吸聲。
就在這時——
嗡…嗡…
他戰術背心內側一個隱蔽的口袋裏,傳來極其微弱、卻持續不斷的震動。不是手機,手機在之前的追逐中早就不知道掉哪兒去了。是那個東西——老k給他的、用報廢警用對講機主板改裝的加密信號發射器,隻有一個火柴盒大小,耗電極低,隻在接收到特定加密激活信號時才會震動報警!
信號器在震!老k和林柚在找他!他們知道他出事了!而且就在附近區域嚐試激活這個隱藏的信標!
希望!
陳正的心髒猛地一跳,幾乎要衝破胸腔!他掙紮著想抬起手去確認信號器,但失血和疲憊讓他連動一動手指都無比艱難。他隻能集中全部精神,感受著那緊貼胸口的、規律而持續的微弱震動。那震動,比回輸的血液更讓他感到一絲暖意。
然而,這絲暖意還沒來得及擴散——
“哢噠…沙沙…”
頭頂上方,很近的地方,傳來一聲清晰的、金屬蓋板被撬動的摩擦聲!緊接著,一道刺眼的白光,如同利劍般,猛地從頭頂一個檢修口縫隙裏刺了下來,正好掃過陳正所在的位置!
白光刺得陳正瞬間閉上了眼睛,但那一刹那,他看到了——自己身下那灘尚未完全清理掉的血跡,在強光手電的照射下,反射出刺目的暗紅色反光!還有那根連接著自製導管和負壓球的橡膠軟管,在光束下無所遁形!
暴露了!
“在下麵!活著!有古怪裝置!”一個壓抑著興奮的粗嘎聲音從上方傳來!
腳步聲迅速聚集到檢修口上方!撬動蓋板的聲音變得更加粗暴和急切!金屬扭曲的“嘎吱”聲在管道裏刺耳地回蕩!
陳正的心瞬間沉到了冰冷的穀底。回輸的血液似乎也瞬間凍結了。他最後的藏身之地,暴露了。而頭頂那被撬動的蓋板縫隙中透下的強光,如同舞台的追光燈,將他和他那簡陋、瘋狂、沾滿血汙的“鐵血導管”自救裝置,徹底暴露在獵殺者的視線之下。
他握緊了手中僅剩的武器——那把沾著血和金屬碎屑的戰術折刀。冰冷的刀柄觸感傳來,帶著一種絕望的熟悉感。信號器還在胸口微弱地震動著,像是遠方同伴焦急的呼喚,與頭頂越來越響的撬砸聲,形成了死亡二重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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