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星球”寵物店後間彌漫的複雜氣味達到了頂峰——濃重的血腥味、刺鼻的消毒水、寵物香波的甜膩、還有老k那台“血濾寶”電子元件過載後散發的、令人心頭發緊的焦糊味。陳正癱在折疊行軍床上，臉色灰敗得像蒙了一層舊報紙，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動著左肩下被繃帶緊緊裹住卻仍在洇血的傷口，冷汗浸濕了額前淩亂的發梢。周默的狀況同樣駭人，左眼腫得隻剩一條縫，糊滿了血絲和膿水，像顆爛熟的桃子，眼球深處那被激光灼燒的劇痛如同有根燒紅的鐵絲在反複攪動，視野裏隻有一片模糊晃動的猩紅。
    “操…蜂巢…療養院…真他媽穿一條褲子…”陳正嘶啞地擠出半句話，試圖動一下，劇痛立刻讓他倒抽一口涼氣，眼前陣陣發黑。
    “省點力氣！不想死就閉嘴！”林柚的聲音繃得像根拉到極限的弓弦。她半跪在床邊，全神貫注地盯著手裏那個巴掌大小、布滿接口和指示燈、此刻正發出低沉嗡鳴的銀灰色金屬盒子——“血濾寶”。幾根顏色各異的軟管如同怪物的觸手，從盒子延伸出來。這是老k接到陳小樂帶著哭腔的求救電話後，從他那個堪比廢品回收站的“魔改”車間深處刨出來的壓箱底寶貝，騎著他那輛除了鈴鐺不響哪都響的破電驢，一路火花帶閃電地送來的。
    “老k頭兒，這…這鐵疙瘩真能救命？”陳小樂看著林柚手裏那個造型科幻的玩意兒，又瞥了眼地上被老k暴力拆解的、原本用來給大型犬做血檢的便攜式離心機殘骸，心裏直打鼓。閃電拖著纏滿小黃鴨繃帶的傷腿，焦躁不安地在老k沾滿機油的褲腿邊打轉，喉嚨裏滾動著低沉的嗚嚕聲。籠子裏的金元寶也一反常態，放棄了心愛的跑輪，用粉色的小鼻子“噠噠噠”地用力頂著籠壁，黑豆眼裏滿是警覺。
    “救命？哼！”老k頂著一頭怒發衝冠的白毛，鼻梁上架著修表匠專用的高倍放大鏡，正用一把精細得能繡花的鑷子，小心翼翼地將陳正那根用命磨出來的、沾著血汙的銥合金導管，接入“血濾寶”核心的一個微型接口。他動作快如穿花，嘴裏卻像機關槍：“老子的‘血濾寶’，原型機！黑市上那些嗑嗨了的家夥，洗一次血夠買輛二手夏利！便宜你倆小子了！蜂巢那些納米級的追蹤小蟲子，算個屁！不過…”他聲音陡然一沉，放大鏡後的眼神銳利如鷹，“這寶貝的過濾芯子，是按單人份設計的。現在要過濾倆，還他媽一個重傷員…負荷頂天！隨時可能‘砰’一聲，芯片燒成爆米花！時間…短得很！”
    “納米蟲？”周默僅存的右眼勉強聚焦，捕捉到這個冰冷的關鍵詞，聲音嘶啞帶著驚疑，“什麽蟲子鑽我血管裏了？”
    “不是真蟲子！是蜂巢的微型追蹤機器人！”林柚一邊飛速將兩根特製的、帶鋒利針頭的軟管連接到“血濾寶”的輸出端，一邊語速快得像報菜名，“你強行撕了貼片，觸發了他們的自毀協議！他們激活了預先注入你血液裏的納米機器人！比紅細胞還小，靠生物電驅動，能順著血流爬到你視神經上抱團！一旦數量達標或者收到指令，‘啪’！微電流釋放，瞬間給你左眼來個‘永久性保護’！陳正中的那支箭，箭頭絕對塗了同類玩意兒，還加了抗凝劑讓你流血不止！蜂巢和療養院根本就是一家！這是要滅口加標記，死無對證！”
    她的話像一盆冰水混合物，兜頭澆下，讓周默和陳正瞬間如墜冰窟！周默下意識捂住劇痛的左眼，仿佛能感覺到無數冰冷微小的金屬顆粒正沿著血管壁瘋狂增殖、爬行！陳正則猛地看向自己肩頭洇血的繃帶，那深入骨髓的麻木感似乎有了更恐怖的源頭——不是單純的毒，而是無數微小的機器在啃噬！
    “廢他媽什麽話！命在倒計時！”老k一聲暴喝，完成了最後的關鍵連接。那根沾著陳正生命印記的粗糙導管，成了“血濾寶”吞噬納米蟲的血肉入口。他布滿老繭的手指猛地拍下裝置側麵一個猩紅色的按鈕！
    嗡——！！！
    “血濾寶”的嗡鳴聲陡然拔高，如同被激怒的金屬蜂群！外殼上幽藍的指示燈瘋狂閃爍，內部傳來高頻振動的尖銳蜂鳴！中央那塊指甲蓋大小的透明觀察窗裏，一層致密得令人發指、泛著冷冽金屬光澤的濾網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高頻震顫！
    “通路建立！林柚，接管！”老k低吼，目光如炬。
    林柚深吸一口氣，眼神決絕。一根針頭帶著冰冷的觸感，精準地刺入周默右臂肘窩鼓脹的靜脈！另一根，則刺進了陳正相對完好的右臂靜脈！
    “嘶…”冰冷的金屬刺入感讓兩人同時抽氣。
    “都聽好！”林柚的聲音斬釘截鐵，她拿起“血濾寶”側麵延伸出的第三根軟管——這根管子的末端連接著一個手動加壓泵，加壓泵的另一端，赫然連著一個…給藏獒輸液用的超大號增壓氣囊！“動脈回路增壓！陳小樂！你負責！聽我命令往死裏壓！老k，盯死核心溫度和流速！周默，陳正！左手給我握緊了！用吃奶的勁互相攥！肌肉收縮就是你們體內的血泵！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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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死一線，沒有半秒遲疑！周默和陳正幾乎是憑著本能，在行軍床上方猛地伸出還能動的左手，十指如同鐵鉗般死死扣在了一起！冰冷、粘膩周默手上全是冷汗和血汙）、帶著傷員虛弱的顫抖和瀕臨絕境爆發出的驚人力量！兩人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都看到了對方眼底那破釜沉舟的火焰！
    “開始！”林柚一聲令下，手指狠狠按下了“血濾寶”上那個象征著生與死界限的猩紅啟動鍵！
    嗤——！
    細微卻令人心悸的抽吸聲響起！連接兩人的軟管瞬間繃直如弦！殷紅的血液從周默的右臂被強行抽出，湧入軟管，匯入“血濾寶”的入口！幾乎同時，顏色更深、帶著粘稠感的暗紅血液也從陳正的右臂被抽出！兩股承載著生命與死亡威脅的血流，在裝置內部那瘋狂振動的銥合金濾網核心處轟然交匯、混合！
    老k的瞳孔縮成了針尖，死死盯著“血濾寶”上一塊小小的液晶屏，上麵瀑布般刷新著令人窒息的數據：
    ＞ 【目標a周默）：納米蟲濃度 0.13 ＞ 吸附中…】
    ＞ 【目標b陳正）：納米蟲抗凝劑複合體濃度 0.09 ＞ 吸附中…】
    ＞ 【核心濾網負載：48… 55… 溫度：44c…】
    “流速不夠！小樂！加壓！用力！”林柚盯著流速條，厲聲喝道。
    陳小樂一個激靈，雙手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握住那個巨大的狗用增壓氣囊，腮幫子鼓起，用盡全身力氣“噗嗤！噗嗤！”地猛壓下去！每一次全力下壓，連接動脈回路的那根軟管就肉眼可見地鼓脹、彈動，強行推動著兩人體內的血液加速奔流！
    “握緊！用力！當掰腕子！”林柚對著床上的兩人嘶喊。
    周默和陳正牙關緊咬，互相緊扣的左手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手臂肌肉虯結賁張，青筋如蚯蚓般在皮膚下跳動！周默感覺左眼的劇痛仿佛被血管裏奔騰的洪流和那股被強行抽離的冰冷感暫時壓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帶著金屬鏽味的灼熱感在四肢百骸衝撞！陳正則感到肩頭傷口的麻木感在血液加速衝刷下似乎鬆動了一絲，但失血帶來的眩暈如同黑色的潮水洶湧拍打著他意識的堤岸，他死死撐著，全部的意誌都錨定在與周默緊握的那隻手上，那是他感知外界、對抗虛無的唯一支點！
    “血濾寶”的嗡鳴聲變得狂暴而尖銳，如同瀕臨崩潰的引擎！觀察窗裏那片致密濾網的震動快得隻剩下虛影！老k額頭豆大的汗珠滾落：“負載71！溫度51c！濾網快撐不住了！效能開始衰減！”
    林柚掃向屏幕，心沉到穀底：
    ＞ 【目標a：0.06 ＞ 0.035…】
    ＞ 【目標b：0.05 ＞ 0.025…】
    ＞ 【警告！核心溫度55c！濾網吸附飽和度臨界！】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蜂鳴聲已經變成刺耳的尖嘯，裝置外殼燙得能煎雞蛋！
    “小樂！最大壓力！給我壓爆它！”林柚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嘶啞！
    陳小樂眼珠子都憋紅了，喉嚨裏發出野獸般的低吼，用盡洪荒之力，將氣囊壓到了物理極限！“噗嗤——！！！”
    一股狂暴的推力猛地衝進兩人血管！周默眼前瞬間被黑暗吞噬，意識像斷線的風箏！陳正身體劇震，悶哼一聲，肩頭加壓的繃帶“噗”地飆出一股暗紅的血箭！
    “負載89！溫度60c！要炸了！”老k失聲尖叫！
    就在這千鈞一發，生死立判的瞬間——
    “血濾寶”的尖嘯拔高到人類耳膜難以承受的極限！過載紅燈瘋狂爆閃，如同垂死巨獸的血瞳！
    “撤！！”老k的吼聲撕裂空氣！
    林柚的雙手化作兩道殘影！在尖嘯聲達到頂峰的刹那，兩根針頭帶著兩小串淒豔的血珠，被精準而暴力地從周默和陳正的手臂靜脈中拔出！
    啪！滋啦——！
    一聲清脆的爆裂混合著刺耳的電流短路聲！“血濾寶”中央的觀察窗瞬間炸開蛛網般的裂紋！一股混合著濃烈焦糊味和奇異金屬腥氣的白煙，猛地從散熱孔裏噴湧而出！狂暴的蜂鳴戛然而止，所有燈光瞬間熄滅，隻剩下一塊冒著嫋嫋青煙的、死寂的廢鐵。
    後間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隻有四人粗重如風箱的喘息，閃電不安的低嗚，金元寶頂籠子的“噠噠”聲，以及那報廢裝置內部殘留電流的微弱“滋滋”聲。
    周默癱在椅子上，像被抽掉了全身骨頭，左眼的劇痛重新主宰一切，視野裏晃動的猩紅依舊，但……但那種血管裏仿佛有冰冷金屬砂礫在流動、在爬行的詭異感覺，似乎真的消失了？他努力聚焦右眼，陳小樂那張驚魂未定的臉雖然模糊，但輪廓清晰可見。
    陳正則徹底陷入了昏迷，但那隻與周默緊握的手，依舊如同焊死一般沒有鬆開。肩頭繃帶被鮮血浸透成深褐色，但他臉上那種瀕死的灰敗，似乎被強行驅散了一絲，透出一點微弱的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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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成了？”陳小樂喘得像條離水的魚，看著手裏被捏得變形的巨大氣囊，又看看冒著煙、徹底罷工的“血濾寶”，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老k小心翼翼地撬開“血濾寶”焦黑的外殼，濃烈的焦糊味撲麵而來。他用鑷子從炸裂的濾網核心處，極其小心地夾出兩片比指甲蓋還小、薄如蟬翼、沾滿了暗紅色血痂和無數針尖大小銀灰色顆粒的金屬濾片。他將濾片放到林柚帶來的便攜式高倍顯微成像儀下。
    屏幕被放大到極致。觸目驚心的景象呈現出來——兩片濾網上，密密麻麻吸附著成千上萬極其微小的、結構精密得令人頭皮發麻的銀色六足機械體！正是蜂巢的納米追蹤機器人！在周默的濾片上，它們大多形態完整，隻是被強大的吸附力牢牢釘住；而在陳正的濾片上，許多納米蟲已經破裂、扭曲變形，與一種淡藍色的凝膠狀物質強效抗凝劑）死死糾纏在一起。
    “濾芯…吸滿了…飽和了…但…”老k看著屏幕上那地獄般的微觀景象，又看看昏迷的陳正和虛脫的周默，抹了把臉上的汗和油汙，咧開嘴，露出一口被煙熏得焦黃的牙，笑容裏帶著劫後餘生的疲憊和一絲技術狂人的得意，“命…暫時撿回來了！這倆小子，命比小強的殼還硬！”
    林柚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一絲，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讓她幾乎站立不穩。她剛想開口安排下一步——
    咚咚咚！咚咚咚！！
    寵物店前門方向，驟然傳來一陣急促、粗暴到極點的砸門聲！力道之大，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整個門板連同門框一起轟塌！一個刻意壓低了嗓音、卻掩飾不住凶狠與急切的陌生男聲，穿透門板縫隙，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砸進死寂的後間：
    “開門！社區聯合執法！緊急防疫檢查！接到實名舉報，你們這裏有人非法聚集，疑似傳播高危人畜共患傳染病！立刻開門配合！否則強製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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