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風裹挾著垃圾的腐臭，灌進廢棄汙水處理廠的巨大沉澱池。池底幹涸龜裂的水泥地上，眾人癱倒一地，如同被海浪衝上岸的殘骸。林柚死死攥著那個剛從液氮地獄裏搶出來的銀色樣本盒，金屬的寒意透過手套直刺骨髓，卻遠不及她心中的冰冷。陳正重傷員）躺在臨時鋪開的肮髒防水布上，氣息微弱得幾乎消失，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牽動著肩頭洇出更大片的暗紅。周默蜷縮在角落，雙手死死捂著自己那隻被激光灼傷、徹底失去光感的左眼，身體因劇痛和寒冷而不停顫抖，壓抑的呻吟從齒縫裏擠出。陳小樂抱著胸前鉛甲被熔穿、血流不止的閃電，徒勞地用撕下的衣服按壓傷口，淚水混著臉上的血汙和汙泥，無聲地滑落。老k靠在生鏽的鐵管上，一條胳膊不自然地扭曲著，臉上全是擦傷和油汙，呼出的白氣在寒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
    沉默。隻有風聲和痛苦的喘息。
    “樣本…拿到了…”林柚的聲音幹澀嘶啞，打破了死寂，她舉起手中那個小小的銀色盒子，在應急手電慘白的光線下，盒子表麵凝結的冰霜反射著微弱的寒光，“但…破解需要生物特征校準…72小時…早過了…”
    她拿出那台屏幕碎裂、勉強開機的筆記本電腦，連接上一個老k帶來的微型應急電源。屏幕上，代表破解完成的綠色進度條100）旁，一個刺眼的紅色彈窗瘋狂閃爍：
    ＞ 【終極錯誤：生物特征校準缺失！】
    ＞ 【動態密鑰生成失敗！】
    ＞ 【數據核心鎖死！不可讀取！】
    冰冷的文字宣告著他們用命換來的樣本，此刻隻是一塊無法開啟的廢鐵。那具遺體身上所有的秘密，療養院的罪惡，蜂巢的陰謀，依舊被死死鎖在血肉築成的密碼之後。
    “操…”老k狠狠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聲音帶著無盡的疲憊和憤怒，“就差最後一步…最後一步啊！姓秦的死了！陳正和周默的眼睛也廢了！誰他媽還能提供那死鬼的虹膜動態特征？！”
    虹膜動態特征。這是血肉秘鑰最終校準的唯一生物鎖。需要活體的、具有獨特微動特征的虹膜掃描。而遺體，早已冰冷僵硬。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著每個人的心髒，越收越緊。閃電在陳小樂懷裏發出痛苦的嗚咽，每一次喘息都帶著血沫。
    突然！
    林柚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裏，那幾乎熄滅的火焰再次跳動起來！她死死盯住那個裝著dna樣本的銀色盒子，又猛地看向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的紅色錯誤提示，一個極其大膽、近乎褻瀆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混沌的絕望！
    “眼睛…我們還有一雙眼睛！”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顫，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誰的眼睛？”陳小樂茫然抬頭。
    “那具遺體的眼睛！”林柚的目光銳利如刀，掃過眾人驚愕的臉，“還記得嗎？荒地那具遺體！他的眼睛…是睜著的！空洞地望著天！陳正撕開他領口時，我看到了…眼球保存相對完好！雖然埋過，但低溫環境加上可能的防腐處理…神經組織或許早已壞死，但虹膜的物理結構…特別是獨特的紋理和靜態特征…可能還在！”
    “你…你想用死人的眼球？！”陳小樂的聲音都變了調。
    “不是用！是偽造動態！”林柚語速飛快，帶著技術狂人的偏執，“活體虹膜認證的核心，是捕捉虹膜紋理在活體微循環和神經驅動下的細微動態變化！死人眼球是靜態的，絕對無法通過！但是…”她猛地看向老k，“老k！你以前給‘毛茸茸星球’改裝過那台給寵物做白內障手術的微型激光設備！還在嗎？精度夠不夠進行微觀神經刺激？”
    老k一愣，渾濁的眼睛瞬間爆發出光：“在！精度0.1微米！能刺激單個神經末梢！就在老子電驢的工具箱最底層！你要…用激光刺激死人的視神經殘餘？模擬活體微動？！”
    “對！”林柚斬釘截鐵，“用激光精確刺激視神經斷端殘留的活性離子通道，誘發微弱的生物電信號，理論上可以帶動眼球後部殘留的睫狀肌和虹膜括約肌產生極其細微的、不規則的痙攣！隻要捕捉到這種‘偽造’的動態，哪怕隻有幾微米的位移，配合遺體虹膜本身的靜態紋理，就有可能騙過認證係統的動態檢測閾值！”她猛地看向周默，“周默！你左眼被激光灼傷前，最後看到的那個遺體的影像！能不能回憶起來？他虹膜的顏色？紋理大概特征？我需要盡可能接近的參照！”
    周默忍著劇痛，努力回憶，破碎的畫麵在疼痛的腦海中閃回——荒地，冰冷的泥土，圓睜的雙眼，空洞的瞳孔，虹膜是…“灰藍色…邊緣…有很多深色的放射狀條紋…像…碎裂的玻璃…”
    “夠了！”林柚立刻在電腦上快速操作，調出一個簡陋的生物信息模擬界麵，根據周默的描述，飛快地構建一個基礎虹膜紋理模型。“老k！設備！快！還有顯微固定支架！無菌操作環境…顧不上了！用最大功率的紫外線消毒燈湊合！小樂！準備腎上腺素和生理鹽水！盡可能模擬活體環境！延緩組織腐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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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時間質疑！老k掙紮著爬起，踉蹌著衝向停在不遠處的破電驢。陳小樂也放下閃電，手忙腳亂地在急救包裏翻找。
    “遺體…遺體還在市局冷櫃！怎麽拿？”周默嘶啞地問。
    “不用拿全部！”林柚的眼神冰冷而專注，“隻要眼球！一顆眼球！陳小樂！閃電現在需要的是專業獸醫！你立刻帶著它，去找卷1裏幫過我們的那個地下獸醫‘老鬼’！他知道地方！告訴他，用最快的速度，取回荒地無名男屍的右眼球！低溫保存！必須在組織徹底腐敗前送到！告訴他，這是閃電的救命錢！”她將車鑰匙拋給陳小樂。
    陳小樂看著懷裏氣息奄奄的愛犬，又看看林柚眼中那不顧一切的光芒，一咬牙：“好！閃電！撐住！哥給你找最好的醫生！”他抱起閃電，衝入黑暗。
    時間開始以秒計算。老k找來了那個改裝過的寵物眼科激光設備——一個看起來像加大號電烙鐵、連著複雜光纖和微型控製盒的玩意兒，還有便攜式高倍手術顯微鏡和固定支架。林柚用防水布圍出一個簡陋的“手術區”，用僅剩的一瓶高濃度酒精胡亂噴灑，刺鼻的氣味彌漫開來。紫外線消毒燈發出幽幽的藍光。
    等待。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周默靠著冰冷的池壁，左眼的劇痛被強烈的緊張感暫時壓製。老k調試著激光設備，光束在黑暗中劃出危險的紅色細線。林柚緊盯著電腦屏幕上模擬的灰藍色虹膜模型，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鍵盤。
    遠處似乎傳來了警笛聲？還是“清潔組”的追擊？沒人去分辨。
    終於！
    刺耳的摩托車轟鳴聲由遠及近！陳小樂去而複返，懷裏抱著一個冒著絲絲寒氣的銀色金屬保溫筒！他衝進“手術區”，將保溫筒塞給林柚，聲音嘶啞：“拿到了！老鬼說…最多還能撐半小時！”
    林柚深吸一口氣，戴上老k翻出來的、沾著狗毛的橡膠手套，打開了保溫筒。寒氣湧出，裏麵浸泡在冰鎮生理鹽水中的，赫然是一顆微微泛白、帶著凍痕的人類眼球！灰藍色的虹膜在燈光下，如同蒙塵的玻璃珠。
    沒有猶豫。林柚用顫抖卻穩定的手，將眼球小心翼翼地轉移到顯微固定支架上。高倍鏡頭下，眼球表麵的細微血管和虹膜的紋理清晰可見。她迅速將設備自帶的微型動態掃描鏡頭對準眼球虹膜區域，與電腦連接。
    “激光校準！”林柚低喝。
    老k立刻將激光發射光纖末端精準地懸停在眼球後部視神經斷端附近，距離不到一毫米！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顯微鏡屏幕，手指懸在激光功率調節鈕上。
    “模擬動態…開始！”林柚按下了掃描啟動鍵！
    嗡——
    掃描儀的紅光亮起，籠罩著那顆冰冷的眼球。
    一秒…兩秒…毫無反應。死寂的虹膜如同冰冷的石頭。
    “刺激強度！5！”林柚命令。
    老k手指微動。
    嗤…
    一道極其細微、肉眼幾乎不可見的紅色激光脈衝，精準地打在視神經斷端一處殘存的、顏色略深的區域可能是殘留的神經節細胞簇）。
    顯微鏡屏幕上，那顆冰冷的眼球虹膜邊緣，極其極其微弱地…收縮了大約1微米！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掃描儀捕捉到了！
    “動了！！”老k的聲音帶著狂喜！
    “保持！動態捕捉中…5…10…”林柚緊盯著電腦屏幕上的進度條和不斷刷新的動態波形圖。波形微弱、雜亂、斷斷續續，但確實存在！
    “刺激點偏移！離子通道在衰竭！左移0.2微米！強度提升到7！”林柚根據波形衰減速度，快速下達指令。老k的手穩如磐石，精準地移動光纖。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掃描進度緩慢爬升。周默和老k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遠處，某種引擎的轟鳴聲似乎更近了。
    “40…波形紊亂…刺激頻率翻倍！強度維持！”林柚的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
    老k的手指在微調旋鈕上快速跳動。
    眼球虹膜在不規則的激光刺激下，產生著極其微弱、瀕臨消失的痙攣。
    “75…90…信號快消失了！最後一次！最大強度！10！”林柚幾乎是吼出來的！
    老k猛地將功率旋鈕擰到底！
    嗤——！
    一道比之前明亮得多的紅光閃過！
    顯微鏡下，那顆冰冷的眼球虹膜猛地一縮！隨即徹底僵死！掃描波形瞬間拉成一條絕望的直線！
    “嘀！”
    掃描儀發出一聲清脆的完成提示音！
    電腦屏幕上，進度條定格在【100】！旁邊跳出一個綠色的勾！
    【偽造動態虹膜特征捕捉完成！】
    【模型構建完畢！準備進行生物特征校準…】
    “成功了？！”周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快！校準！”林柚顧不上脫手套，立刻將銀色樣本盒接入電腦，選擇了生物特征校準選項，導入了剛剛構建完成的、基於遺體眼球的“偽造動態虹膜模型”！
    屏幕上，代表樣本dna數據的複雜螺旋模型，與那個灰藍色的、帶著偽造動態波紋的虹膜模型開始高速旋轉、比對、融合…
    進度條再次出現，飛快地向前推進：
    10…50…80…
    眾人的呼吸都屏住了！所有的希望，都係於這最後的幾秒鍾！
    突然！
    林柚握著鼠標的手，猛地一顫！一股冰冷的、難以言喻的惡寒順著脊椎骨瞬間爬遍全身！她下意識地看向固定在支架上的那顆冰冷眼球。
    就在剛才，在掃描完成的最後一瞬，在激光最大強度刺激的刹那…她似乎看到…那顆早已死寂、灰藍色的眼球瞳孔深處…極其極其微弱地…收縮了一下？
    不是儀器刺激的虹膜痙攣！是…是瞳孔本身？！
    一股源自本能的、毛骨悚然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
    與此同時，電腦屏幕上的校準進度條瞬間衝到了100！
    【生物特征校準完成！】
    【動態密鑰生成！】
    【核心數據鎖開啟…數據讀取中…】
    屏幕上，瀑布般的數據流開始傾瀉！那具遺體“死亡標記”中隱藏的核心秘密，即將揭曉！
    然而，林柚的目光卻無法從支架上那顆冰冷的眼球上移開。一股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剛剛升起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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