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裹挾著福爾馬林與生物組織保存液的濃烈氣味，如同冰河時代巨獸的吐息，從敞開的“生命搖籃中心”大門內洶湧而出，瞬間吞噬了門口的眾人。周默第一個踏入這片黑暗，覆蓋著冷凍貼片的右眼瞬間被極致的低溫刺激得劇痛難忍，視野邊緣的血色噪點瘋狂閃爍。他強忍著不適，摸索著牆壁，指尖觸到一片冰冷光滑的合金，以及一個微微凸起的感應區。
    “啪嗒。”
    幾聲輕響，通道頂部嵌入式的冷光源逐一亮起，並非溫暖的色調，而是散發著死寂、毫無生氣的幽藍光芒，勉強照亮了眼前的景象。
    這不是想象中的高科技實驗室或病房。
    更像一座冰冷的鋼鐵墳墓。
    巨大的空間被分割成無數整齊排列的隔斷。每一個隔斷，都是一個獨立的、由強化玻璃和厚重合金框架構成的低溫維生艙。艙體內部彌漫著濃稠的白色低溫霧氣，如同液態氮蒸騰。透過結滿冰霜的玻璃，隱約可見艙內並非沉睡的人體，而是一排排整齊矗立的、閃爍著幽綠指示燈的黑色服務器機櫃！粗壯的線纜如同巨蟒的血管，在機櫃之間蜿蜒交錯，連接著中央區域一個更加龐大、被更多冷凝管道包裹的圓柱形主服務器陣列。
    整個空間的核心溫度低得可怕，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部被凍傷的刺痛感。空氣幹燥得仿佛能抽幹所有水分，隻有服務器運行時低沉的嗡鳴和冷凝液在管道中流動的汩汩聲，如同墓穴深處的心跳。
    “這…這就是‘生命搖籃’？”陳小樂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懷裏的金元寶被低溫刺激得瑟瑟發抖，發出細弱的“哼哼”聲。他想象中的療養勝地，竟是存放冰冷機器的冰窟？
    “生物神經服務器集群…”秦瞳的聲音在低溫下顯得更加虛弱，卻帶著洞悉真相的寒意，“…母巢的核心節點之一…用活體生物神經突觸作為超導介質…承載海量意識數據…那些失蹤的‘療養者’…他們的意識…或者部分神經組織…就在這裏！”他指向那些被冰封的服務器機櫃，眼神中充滿了冰冷的憤怒。
    老k單腿蹦跳著，靠近一個最近的維生艙，布滿老繭的手隔著厚手套抹去玻璃上厚厚的冰霜。幽藍的光線下，能看到服務器機櫃表麵並非光滑金屬，而是覆蓋著一層半透明的、布滿細微脈絡的灰白色薄膜組織，如同包裹著金屬的腦膜！薄膜下方，隱約可見細密的、如同神經束般的線纜嵌入其中，伴隨著服務器運行的微光，那些脈絡似乎也在極其微弱地搏動！
    “媽的…用人腦當硬盤…”老k啐了一口，唾沫瞬間在空氣中凍結成冰晶落下。
    周默的右眼灼痛感在極寒和眼前景象的雙重刺激下愈發尖銳。他強忍著不適，目光掃視著這片冰冷的服務器森林。金元寶在他懷裏突然變得異常焦躁，小小的身體在保暖小窩裏不安地扭動，喉嚨裏發出壓抑的、不同於之前預警的“咕嚕咕嚕”聲，帶著一種本能的厭惡和…渴望？
    “不對…”陳正拖著劇痛的手臂，銳利的目光落在維生艙底部，“看那裏！”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在每個維生艙的底部，服務器機櫃基座的下方，並非直接接觸金屬底板，而是浸泡在一種散發著微弱熒光的、粘稠的墨綠色液體中！液體表麵漂浮著細小的冰晶，散發著一種奇特的、混合著杏仁甜香與金屬腥氣的味道。粗壯的液冷管道深入其中，將這種液體泵送到服務器集群的各個角落。
    “浸泡液…維持神經突觸活性的培養液？”秦瞳皺眉，隨即搖頭，“不對…成分不對！這氣味…這熒光…”
    就在這時！
    “吱吱——！！！”
    周默懷裏的金元寶猛地爆發出極其淒厲、充滿極致痛苦的尖叫！這叫聲不再是恐懼的預警，而是如同遭受了酷刑！它小小的身體瘋狂地掙紮，竟然用盡力氣撕破了保暖小窩的布料，小小的腦袋拚命地探出來，烏溜溜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最近維生艙底部那墨綠色的熒光液體！它的眼神不再是恐懼，而是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極度渴望和撕裂般的痛苦！它的小爪子瘋狂地抓撓著周默的衣服，拚命地想撲向那致命的液體！
    “元寶！不要！”陳小樂驚恐地想要按住它。
    周默的心沉到了穀底！金元寶的反應太反常了！這液體絕對有問題！他想起了林柚曾經分析過的、來自蜂巢早期泄露的“卷1”檔案——關於某種具有高度神經親和性、可誘導生物體出現定向變異和強烈信息素依賴的原始病原體！
    “是‘卷1’！那液體裏…有‘卷1’的變種！”周默的聲音帶著寒意，“蜂巢把它改造成了維持神經服務器活性的培養基！或者…根本就是服務器運行的‘催化劑’！”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秦瞳已經用沒受傷的右手，極其冒險地用一根絕緣探針老k工具包裏的），從維生艙底部縫隙沾取了極其微量的墨綠色液體。探針尖端那一點熒光綠在幽藍的冷光下格外詭異。他將探針湊近周默手機上一個簡陋的微型光譜分析接口老k臨時改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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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上數據瘋狂跳動。幾秒鍾後，一個刺眼的紅色警告框彈出：
    【檢測到高濃度有機納米複合物  基因序列匹配度 89.7  蜂巢內部代號：origin1原始1號）變種  代號：搖籃曲】
    【危險特性：強神經親和性誘導突觸超敏信息素依賴高度環境適應性】
    “搖籃曲…”秦瞳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他們用這東西浸泡服務器…維持那些生物神經突觸的‘活性’和‘可塑性’…難怪需要這麽低的溫度…是為了抑製這東西的過度增殖！”
    “媽的！這是瘟疫罐子！”老k看著那些浸泡在熒光綠液體中的服務器，如同看著一顆顆定時炸彈，“要是泄露出去…”
    他的話音未落！
    “滴…滴…滴…”
    一陣輕微卻密集的電子提示音突然從中央主服務器陣列的方向響起！緊接著，環繞整個空間的幽藍冷光源，開始毫無征兆地、有節奏地閃爍起來！光線明暗交替，將這片冰冷的服務器森林映照得如同鬼域！
    “被發現了！”陳正低吼，身體瞬間繃緊，完好的左手摸向腰間槍在之前地下戰鬥中丟失，隻剩警用甩棍）！
    中央服務器陣列龐大的外殼上，那些複雜的指示燈瘋狂跳動。在陣列正前方，半空中，無數細小的、散發著幽藍光芒的微粒憑空出現，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迅速凝聚、塑形！
    幾秒鍾後，一個清晰的、由全息光影構成的人像出現在眾人麵前。
    正是秦牧之。
    他穿著熨帖的白色研究服，臉上依舊是那副無懈可擊的溫和微笑，眼神平靜地注視著闖入者，仿佛在看幾隻誤入無菌實驗室的蟲子。他的全息影像懸浮在散發著熒光的墨綠色浸泡液池上方，背景是那些冰冷運行的服務器，構成一幅詭異而充滿壓迫感的畫麵。
    “晚上好，不請自來的客人們。”秦牧之的聲音通過隱藏的揚聲器傳出，溫和悅耳，如同在朗誦詩歌，“歡迎來到‘生命搖籃’。很抱歉環境有些…涼快。為了維持‘搖籃曲’的穩定，這是必要的代價。”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在周默覆蓋著冷凍貼片的右眼、陳正那條慘不忍睹的手臂、秦瞳吊著的左臂、老k的傷腿以及陳小樂懷裏依舊對著熒光液體發出痛苦嘶鳴的金元寶上停留了一瞬，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絲。
    “看來你們經曆了一場精彩的冒險。尤其是…這隻小老鼠。”秦牧之的目光最終定格在金元寶身上，帶著一種科學狂人觀察稀有標本般的興味，“它對‘搖籃曲’的反應…真是令人著迷。或許，它本身就是‘卷1’某個意外分支的完美載體？難怪能一次次找到‘門’…”
    金元寶似乎感應到了那充滿惡意的目光，發出更加淒厲痛苦的尖叫，小小的身體在周默懷裏劇烈掙紮！
    “秦牧之！你的‘搖籃’該塌了！”周默強壓著怒火和右眼的劇痛，聲音冰冷。
    “塌？”秦牧之的全息影像微微歪頭，露出一個近乎天真的疑惑表情，隨即化為更深的嘲弄，“不，親愛的周先生。‘搖籃’才剛剛開始‘歌唱’。”
    他優雅地抬起一隻由光影構成的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嗡——！！！”
    中央服務器陣列發出一陣更加低沉的轟鳴！所有維生艙底部浸泡著的墨綠色熒光液體，如同被注入了生命，瞬間翻騰、湧動起來！液體表麵的熒光亮度急劇提升，散發出更加濃鬱的杏仁甜香！那些包裹著服務器的灰白色神經薄膜組織，在熒光的刺激下，開始劇烈地搏動、收縮！服務器機櫃上的指示燈瘋狂閃爍，數據流量的嗡鳴聲陡然拔高！
    更恐怖的是，連接著所有維生艙的液冷管道內，墨綠色的“搖籃曲”液體流速瞬間加快！如同被加壓的血液，湧向服務器集群的各個末梢！整個空間的溫度似乎又降低了幾分，空氣中彌漫的神經組織腥甜氣息和“搖籃曲”的甜香混合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精神層麵的壓迫感！
    “他在超頻運行服務器！加速‘搖籃曲’的循環！”秦瞳臉色劇變，“他想幹什麽？！”
    “或許…”秦牧之的全息影像微笑著，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周默身上，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是想請各位，體驗一下真正的‘搖籃曲’？畢竟，你們體內那些活躍的小蟲子…對母巢的呼喚，可是饑渴難耐了…”
    隨著他的話音！
    “噗嗤！”“噗嗤！”
    距離周默等人最近的幾個維生艙，其底部的液冷管道接口處，因為內部壓力的急劇升高，猛地爆裂開細小的縫隙！粘稠的、散發著刺目熒光的墨綠色液體，如同高壓血箭般，混合著刺骨的白色凍氣，猛地噴射而出！目標直指門口的眾人！
    “小心液體！”周默嘶聲大吼，猛地向後閃避！
    一道冰冷的、散發著甜腥氣息的熒光綠液體擦著他的肩膀飛過，濺射在冰冷的合金牆壁上，發出“嗤嗤”的輕響，冒起淡淡的青煙！
    陳小樂抱著金元寶躲閃不及，幾滴冰冷的液體濺在他的褲腿上！他懷裏的金元寶瞬間爆發出更加淒厲絕望的慘叫！仿佛那液體是滾燙的強酸！
    陳正用身體護住行動不便的老k，甩棍試圖格擋，但更多的液體如同毒蛇般從不同方向噴射而來！
    混亂中，秦瞳猛地將周默向後一推，自己卻因為動作牽動左臂傷口，身形一滯！
    “噗嗤！”
    一股冰冷粘稠的熒光綠液體，如同毒蛇的信子，精準地噴濺在周默覆蓋著冷凍貼片的右眼上！
    “呃啊——！！！”
    一股無法形容的、混合著極寒與灼燒的劇痛，瞬間從眼球炸開，貫穿大腦！冷凍貼片在“搖籃曲”液體的侵蝕下瞬間失效！周默感覺自己的右眼球像是被扔進了熔岩與液氮的混合體，劇烈的痛苦讓他眼前一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後倒去！視野徹底被一片瘋狂閃爍的、混合著血色噪點和詭異熒光的混沌所吞噬！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之前，他最後看到的畫麵，是秦牧之懸浮在熒光綠液體池上方的全息影像，臉上那抹溫和的微笑，在幽藍與熒綠交織的光線下，被扭曲成一個巨大、無聲、充滿了無盡惡意的獰笑。耳邊，似乎還回蕩著老k憤怒的咆哮和秦瞳焦急的呼喊，以及金元寶那撕心裂肺、漸漸遠去的痛苦悲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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