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療養院地下b3層，厚重的鉛灰色合金氣密門在身後無聲滑閉，隔絕了上層消毒水和精油的虛假寧靜。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包裹了周默全身，並非單純物理上的低溫，更帶著一種金屬、無菌環境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生物組織低溫保存所特有的、死寂的冰冷氣息。
    眼前是一條筆直向下的寬闊通道，地麵是光潔如鏡的黑色合金，牆壁和天花板則覆蓋著厚實的、布滿冷凝水珠的銀白色保溫層。慘白的冷光源從頭頂狹長的燈帶中投射下來，照亮了通道盡頭另一扇更加厚重、布滿複雜液壓裝置和傳感器探頭的巨大圓形氣密門——那就是“生命搖籃中心”的入口。門體中央，一個巨大的蜂巢微笑ogo在冷光下反射著幽光，如同沉默巨獸的獨眼。
    通道兩側，每隔十米左右，就矗立著一根粗壯的、直達天花板的銀白色金屬圓柱體。圓柱體表麵覆蓋著厚厚的霜花，內部隱約可見幽藍色的冷凝液在管道中緩緩流動，發出極其低沉的嗡鳴。這是通道的冷卻核心，維持著這裏遠低於零度的恐怖低溫。
    “媽的…冰窖啊…”老k被陳小樂和秦瞳攙扶著，那條傷腿的疼痛在低溫下似乎都麻木了，呼出的白氣瞬間凝成冰晶。他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單薄的外套，渾濁的老眼警惕地掃視著兩側散發著致命寒意的金屬巨柱。“這些冷凝柱…溫度至少零下三十…碰到就變冰棍！”
    陳正靠牆站著，右臂自手肘以下包裹在厚厚的、臨時找來的絕緣保溫材料裏從維修間順來的），依舊能看到被碳化警服粘附的輪廓，劇痛讓他的臉色比通道的牆壁還要蒼白，但眼神依舊銳利如鷹。周默站在隊伍最前，右眼覆蓋著老k再次激活的“角膜冷凍貼片”，刺骨的寒意勉強壓製著眼球深處的灼痛和視野邊緣的血色噪點。懷中，金元寶被裹在陳小樂臨時用保溫急救毯做的小窩裏，隻露出一個小腦袋，烏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周圍，小鼻子不斷抽動，發出低沉的“咕嚕”聲，對這裏的低溫環境本能地感到不適和警覺。
    “入口…三重驗證。”秦瞳的聲音帶著一絲虛弱，但異常清晰。他僅存的右手拿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連接著周默手機的改裝信號分析儀老k的傑作），屏幕上滾動著複雜的代碼和信號波形。“合金門體本身是強電磁屏蔽層…常規信號穿透無效。門禁係統獨立供能，采用：掌靜脈掃描、動態聲紋密碼、以及…”他的目光落在氣密門右側牆壁上一個不起眼的、鑲嵌在保溫層裏的黑色圓柱體裝置上，裝置頂端是一個微微內凹的、覆蓋著透明防護罩的鏡頭，“…最高權限的虹膜識別。”
    “虹膜？”周默心頭一沉。這幾乎是生物識別中最難偽造的一種！秦牧之或者蜂巢高層的虹膜數據…
    “需要對應權限的虹膜信息…”陳小樂抱著金元寶的小窩，聲音帶著焦慮。
    秦瞳沉默了幾秒，在眾人驚愕的目光中，他緩緩抬起沒受傷的右手，探進自己破舊夾克的內袋深處。當他手指抽出時，指間小心翼翼地捏著一個東西。
    那是一個比隱形眼鏡盒更小的、極其精致的黑色金屬扁盒。盒子表麵沒有任何標識，隻有冰冷的光澤。他極其謹慎地打開盒蓋，裏麵不是鏡片，而是固定在特製透明矽膠載體上的一片薄得近乎透明的、帶有極其複雜虹膜紋理的生物膜片！膜片在通道的冷光下，呈現出一種奇特的、如同活體般的虹彩光澤，中心瞳孔的位置是深邃的黑色。
    “蜂巢…董事局成員…張景明…的右眼虹膜膜片。”秦瞳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卷1，蜂巢地下實驗室…他‘意外’身亡後…我取的。” 他沒有解釋具體過程，但那輕描淡寫的話語背後，顯然隱藏著一段驚心動魄的往事。“張景明擁有蜂巢內部最高權限之一…他的虹膜…應該能打開這扇門。”
    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秦瞳這個雙麵間諜，身上到底還藏著多少底牌？
    “好小子！真有你的！”老k咧了咧嘴，牽扯到傷腿又是一陣抽氣。
    “時間不多！母巢可能已經察覺我們進來了！”周默壓下心中的震動，目光掃過通道兩側那些散發著幽藍寒光的冷凝柱。金元寶在他懷裏突然發出更加急促的“咕嚕”聲，小爪子指向通道深處那扇巨大的圓形氣密門，小小的身體不安地扭動起來。同時，周默右眼覆蓋的冷凍貼片也傳來一陣異常的、細微的電流刺痛感！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門後“蘇醒”，試圖穿透屏蔽！
    “行動！”周默低喝。
    秦瞳立刻行動。他強忍著左臂的劇痛和身體的虛弱，腳步有些踉蹌地走向那個鑲嵌在牆上的虹膜識別裝置。老k被陳小樂攙扶著緊隨其後提供掩護，陳正則背靠冰冷的牆壁，強忍右臂鑽心的疼痛，銳利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通道入口方向，防止追兵。
    周默留在原地，緊盯著秦瞳的動作，同時感受著右眼貼片傳來的異常刺痛和金元寶愈發不安的躁動，心弦緊繃到了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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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瞳在虹膜識別裝置前站定。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刺痛肺腑。他用沒受傷的右手，極其穩定地捏住那個金屬小盒，將固定在矽膠載體上的虹膜膜片小心翼翼地取出。膜片薄如蟬翼，在低溫的空氣中似乎都變得更加脆弱。
    他屏住呼吸，手指穩定得可怕，將那片承載著最高權限的虹膜膜片，精準地貼合在識別裝置透明的防護罩上，正對著內凹的掃描鏡頭。
    “滴…”
    一聲輕微的電子音響起。識別裝置內部的掃描光束瞬間亮起，一道柔和的藍色光線掃過覆蓋在鏡頭上的虹膜膜片。
    時間仿佛凝固。
    一秒…兩秒…
    掃描光束在虹膜膜片上反複掃過幾次。裝置上方的狀態指示燈，卻依舊是冰冷的白色，沒有任何變化！
    “嗯？”秦瞳的眉頭猛地擰緊！周默的心也瞬間提了起來！金元寶的“咕嚕”聲變成了短促的“吱吱”尖叫！
    “怎麽回事？過期了？”老k急躁地問。
    “不可能！生物活性膜片在低溫惰性氣體保存下至少…”秦瞳的話音未落！
    “哢嚓！”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碎裂聲，從貼合在鏡頭上的虹膜膜片內部傳來！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下，那片薄如蟬翼的虹膜膜片表麵，以瞳孔位置為中心，瞬間布滿了無數細密的、如同蛛網般的裂痕！虹膜上那獨特的紋理在裂痕的切割下變得扭曲破碎！緊接著，整片膜片在掃描光束的持續照射下，如同被凍結後又被觸碰的脆弱琉璃，無聲地崩解成了無數細小的透明碎片，如同細雪般從識別裝置的防護罩上簌簌滑落！
    “低溫脆化！”老k失聲叫道，“操！這鬼地方的極低溫…把那破膜片凍裂了！”
    秦瞳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他看著散落在裝置下方、如同碎鑽般的膜片殘骸，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一絲懊惱！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這b3層的環境低溫，對精密生物材料的毀滅性影響！
    “識別失敗。權限不符。”冰冷的電子合成音毫無感情地從識別裝置中響起。上方的狀態指示燈閃爍了幾下，變成了刺眼的紅色！
    “嗡——！！！”
    幾乎在電子音落下的同時！通道兩側那些粗壯的冷凝柱，內部幽藍色冷凝液的流速陡然加快！低沉的嗡鳴聲瞬間拔高，變成了令人心悸的咆哮！圓柱體表麵厚厚的霜花肉眼可見地增厚，更恐怖的是，大量冰冷的白色凍氣如同失控的瀑布，從冷凝柱上方的排氣口猛地噴湧而出！如同兩條白色的冰霜巨龍，咆哮著向通道中央的眾人席卷而來！
    溫度在瞬間暴跌！空氣中的水分子被瞬間凍結成冰晶，形成一片致命的冰霧！老k呼出的白氣瞬間在胡子上結了一層白霜！陳小樂懷裏的金元寶發出驚恐欲絕的尖叫！
    “退！快退！”周默嘶吼！凍氣未至，那刺骨的寒意已經讓皮膚如同刀割！
    “退個屁！後麵是死路！”老k渾濁的老眼裏爆發出瘋狂的光芒！他猛地將攙扶他的陳小樂推向周默，自己則用那條沒受傷的腿支撐，如同撲火的飛蛾，迎著左側那條洶湧而來的白色凍氣洪流，狠狠撲向距離最近的那根冷凝柱！
    “k爺！”陳小樂魂飛魄散！
    就在凍氣即將吞噬老k的瞬間！他布滿老繭、沾滿油汙的大手，猛地拍在了冷凝柱側麵一個不起眼的、用於檢修的金屬蓋板上！
    “啪！”
    蓋板被他用蠻力拍開！露出了裏麵密密麻麻的線路和閃爍著指示燈的控製器！
    老k看都沒看，另一隻手閃電般地從他那萬能的工具包裏掏出一個東西——正是之前被他封存在錫箔紙裏、從外賣粥碗底剝離下來的那片薄如蟬翼的紅光追蹤器薄膜！
    他獰笑著，看準控製器電路板上一個正在瘋狂閃爍、顯然在提升冷凝柱功率的紅色指示燈，用兩根手指捏著那片冰冷的薄膜，如同插卡般，狠狠地將薄膜邊緣裸露的微型電路觸點，插進了指示燈旁邊的一個備用接口縫隙裏！
    “給老子——過載！！！”
    “滋啦——！！！”
    一陣刺耳的電流短路聲伴隨著耀眼的電火花猛地從控製器內部爆開！紅光追蹤器薄膜在強行接入高壓電路的瞬間，如同脆弱的冰晶投入熔爐，猛地亮起一團刺目欲盲的深紅光芒，隨即“噗”地一聲化為青煙和焦黑的殘渣！
    然而，這自殺式的接入，引發了連鎖反應！
    那根咆哮的冷凝柱內部，幽藍色的冷凝液流動猛地一滯！緊接著，內部的泵機和壓縮機發出不堪重負的、如同垂死野獸般的哀鳴和劇烈震動！噴湧而出的白色凍氣洪流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瞬間減弱、紊亂！大量的冰晶和未充分冷凝的液體混合物從排氣口狼狽地噴濺出來！
    左側的凍氣威脅被老k這搏命一擊暫時癱瘓！但右側的凍氣洪流依舊咆哮著席卷而至！冰冷的死亡觸手已經舔舐到了眾人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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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吱吱——！！！”
    周默懷裏，金元寶的尖叫陡然拔高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幾乎要撕裂耳膜的頻率！它小小的身體如同通了高壓電般劇烈顫抖，炸開的金色絨毛根根直立！它的小爪子不再指向氣密門，而是瘋狂地指向氣密門旁邊牆壁上，一個被厚厚冰霜覆蓋、看起來像是普通消防栓的金屬箱！
    “那裏！元寶說那裏！”陳小樂福至心靈，嘶聲大喊！
    周默沒有半分猶豫！在右側凍氣洪流即將吞噬眾人的瞬間，他如同離弦之箭撲向那個金屬箱！布滿冰霜的箱門異常沉重冰冷，他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拉開！
    箱門內，沒有消防水帶。隻有布滿灰塵的線路，和一個鑲嵌在箱體內部、毫不起眼的、覆蓋著指紋收集窗的銀色金屬按鈕！按鈕旁邊沒有任何標識，隻有一個小小的、同樣被冰霜覆蓋的生物識別傳感器輪廓！
    金元寶的爪子死死指著那個銀色按鈕！
    沒有時間思考！周默猛地將右手拇指按在了那個冰冷的指紋收集窗上！他不知道這按鈕是幹什麽的，也不知道自己的指紋為何可能有用！他隻知道，金元寶的預警從未出錯！這是唯一的生路！
    “滴…驗證通過。應急協議啟動。”
    一個冰冷的電子合成音突兀地在通道中響起。
    緊接著！
    “嗤——！”
    一陣巨大的氣壓釋放聲從通道盡頭那扇巨大的圓形氣密門內部傳來！
    門體中央那個巨大的蜂巢微笑ogo猛地黯淡下去！
    厚重無比的門體，在一連串複雜的液壓和機械解鎖聲中，開始緩緩地向內滑開！
    一股比通道內更加冰冷、帶著濃烈福爾馬林和某種生物組織保存液味道的寒風，從門內洶湧而出！
    與此同時！
    右側那咆哮而至的白色凍氣洪流，在距離眾人後背不足半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猛地停滯、潰散！通道兩側所有冷凝柱的咆哮聲和噴湧的凍氣，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瞬間停止！隻有殘留的冰晶在空氣中緩緩飄落。
    死裏逃生！
    眾人驚魂未定，大口喘息，呼出的白氣在死寂的低溫中凝而不散。周默看著自己按在指紋窗上的拇指，又看看懷裏慢慢停止尖叫、疲憊地縮回小窩裏的金元寶，心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這個小東西…到底還藏著多少秘密？它的預警…竟然能直接觸發綠洲療養院最深處的應急協議？
    老k癱坐在冰冷的地上，背靠著那根被他強行“掐死”的冷凝柱，看著氣密門後露出的、彌漫著冰冷白霧的黑暗空間，咧開嘴，露出一個混合著後怕和凶狠的笑容：“…媽的…應急通道…被一隻耗子…找到了…”
    秦瞳盯著那個緩緩洞開的黑暗入口，又看了看周默懷裏的金元寶，眼神深處翻湧著極其複雜的情緒。
    陳正拖著劇痛的手臂，走到周默身邊，聲音沙啞而凝重：“門開了…裏麵…才是真正的‘生命搖籃’。” 他看向門內那片未知的、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冰冷黑暗，“…準備好…見見秦牧之的‘微笑搖籃’了嗎？”
    周默沒有回答。他右眼的冷凍貼片下，那頑固的灼痛感再次變得清晰而尖銳，仿佛門後的黑暗深處，有什麽東西正在呼喚他體內的納米蟲。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空氣，握緊了拳頭，第一個邁步，踏入了那片象征著終極秘密與危險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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