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院的電子門禁，三層加密，生物識別加動態口令，硬闖等於送死。”林柚的聲音從周默手機裏傳出來，背景是服務器風扇高速運轉的嗡鳴，她正遠程解析那串編碼，“好消息是，這編碼是特級護理區的，權限很高。壞消息是，它像塊磁鐵，誰用誰暴露。得找個‘幹淨’的殼子套著用。”
    “幹淨殼子？”周默看著桌上那片冰冷的金屬片，眉頭擰成了疙瘩。療養院那種地方，連空氣都恨不得聯網監控，哪有什麽“幹淨”可言。
    “他們內部網絡是張高壓電網，碰哪兒都炸。”林柚的鍵盤敲擊聲密集如雨，“但總有那麽一些…不那麽重要的節點，監控會鬆一點。比如——”她頓了頓，聲音裏帶上點古怪的笑意，“——食堂的酸奶機聯網控製係統。”
    “酸奶機？”周默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綠洲療養院引以為傲的‘健康生態圈’！”林柚語速飛快，“他們食堂有十二台智能酸奶機，聯網控製發酵溫度、時長，號稱使用獨家益生菌配方，是‘心靈淨化療程’的重要組成部分。患者每天定點定量領取，跟領藥似的。這係統連著內部網，但安全級別？嗬嗬，估計還沒他們院長手機鎖屏密碼複雜！我們劫持它！用酸奶機當跳板，接入內網，再套上你手裏那個高級門禁碼的殼，去探探特級護理區的虛實！”
    用…酸奶機…當黑客跳板？周默被這操作的無厘頭程度震了一下，但想想蜂巢的腦波假發和蟑螂炸彈，似乎又詭異的合理。他立刻拍板：“幹！需要多久？”
    “老k幫我搞了點‘硬件加速’，”林柚的聲音透著興奮，“等我信號！”
    綠洲療養院深處，地下二層。這裏沒有樓上病房區的靜謐安詳，隻有冰冷的白熾燈管發出嗡嗡的低鳴，空氣裏彌漫著消毒水和大型設備散熱的微焦味。一排排黑色的服務器機櫃如同沉默的墓碑，組成了療養院龐大物聯網和數據監控的“心髒”——信息中樞機房。
    林柚此刻就蹲在其中一個機櫃後麵，鼻尖幾乎要碰到冰冷的金屬外殼。她沒穿標誌性的格子衫，而是套了件從後勤洗衣房“借”來的、大了兩號的灰色保潔工服，頭發胡亂塞在配套的帽子裏，臉上還沾了點不知哪蹭的灰。腳邊放著一個半人高的藍色塑料桶，桶身上還貼著褪色的標簽：“特供活性益生菌發酵原液濃縮型）”。這是她冒充新來的“益生菌維護員”混進來的道具。
    “默哥，我已就位，機房空調不給力啊，熱得快蒸發了。”林柚對著藏在衣領下的微型麥克風低聲抱怨，手指卻像彈鋼琴一樣在隨身攜帶的、偽裝成老舊pda的定製終端上飛速操作。屏幕上，綠色的數據流瀑布般刷下，一個簡陋的進度條正在緩慢爬升：【酸奶機網絡滲透… 87…】。
    “老k給你的‘硬件加速’靠譜嗎？”周默的聲音透過骨傳導耳機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在療養院外圍一輛貼著“管道疏通”廣告的麵包車裏，盯著幾個監控分屏。
    “靠譜…就是有點味兒。”林柚瞥了一眼那個大塑料桶，桶蓋沒蓋嚴，一股濃鬱的、帶著甜膩奶腥味的發酵酸氣絲絲縷縷地飄出來，頑強地對抗著機房的金屬焦糊味。“他說這原液導電性絕佳，富含電解質，是天然的服務器冷卻液…”
    話音未落，林柚麵前的服務器機櫃突然發出一陣異常沉悶的“咕嚕”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在裏麵沸騰！緊接著，幾縷帶著酸味的白色蒸汽，竟然從機櫃頂部的散熱格柵縫隙裏絲絲縷縷地冒了出來！
    “臥槽！不是吧？！”林柚眼珠子差點瞪出來。老k所謂的“硬件加速”，就是讓她把這桶黏糊糊、味道感人的益生菌濃縮液，通過一個臨時改裝的、連接在服務器冷卻液備用注入口的軟管，直接懟進去？！這玩意兒能降溫？！
    【警告：核心交換矩陣節點7溫度異常！87°c…89°c…92°c…】林柚終端屏幕上猛地彈出刺眼的紅色警報框！
    “老k！你的‘天然冷卻液’要煮服務器了！”林柚對著麥克風低吼，手忙腳亂地想拔掉那根還在汩汩注入益生菌原液的軟管。
    “慌什麽！”老k的聲音滋滋啦啦地插進來，帶著迷之自信，“溫度高點好！分子運動劇烈，電阻下降！電流更順暢！這叫…高溫高效！再堅持一下！酸奶機網絡馬上…滋滋…”
    老k的信號被一陣更響亮的服務器風扇狂嘯聲淹沒了。整個機房的燈光都隨著那台超載服務器的哀鳴而明暗不定。林柚感覺自己像蹲在一個即將噴發的益生菌火山口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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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時刻，終端屏幕上的進度條猛地跳到了【100】！同時彈出一個簡陋的綠色窗口：【酸奶機網絡已接管！12節點在線！】。
    “成了！”林柚顧不上擦汗，立刻啟動預設程序。她編寫的蠕蟲病毒，像一群無形的幽靈，順著酸奶機這微不足道的網絡末梢，悄無聲息地湧入了療養院內部網絡的主幹道。病毒核心包裹著的，正是周默提供的、來自“蟑螂快遞”的那串高級門禁編碼。這套“殼”，正試圖騙過通往特級護理區的層層關卡。
    終端屏幕上，代表特級護理區門禁係統的圖標開始閃爍，訪問請求正在驗證…
    療養院食堂，上午十點整。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照在一排排光潔的不鏽鋼餐桌上，氣氛本該是祥和有序的“健康時光”。幾十號穿著統一淡藍色病號服的患者安靜地坐在位置上，眼神或期待或放空，盯著食堂前方那一排十二台造型圓潤、閃爍著柔和綠光的智能酸奶機。穿著潔白護士服的看護人員推著小推車，準備開始每日例行的“益生菌能量補充”。
    然而，今天的氣氛有點微妙。酸奶機頂部的狀態燈，本該是柔和的綠色準備就緒，此刻卻像抽風一樣瘋狂閃爍著刺眼的紅光！機器內部發出一種不正常的、類似電機卡殼的“哢噠哢噠”聲，排氣孔裏冒出的也不再是清新的奶香，而是帶著一股…糊味的怪異氣息？
    “怎麽回事？我的酸奶呢？”一個頭發花白、精神卻異常矍鑠的老爺子率先拍桌子，他麵前的餐盤空空如也，隻有一把勺子孤零零地躺著。他是3號樓的“棋王”趙老，每天雷打不動十點一杯酸奶，然後去殺遍活動室無敵手。
    “就是！時間到了！機器壞了嗎？”旁邊一位戴著金絲眼鏡、氣質斯文的老太太7號樓“書癡”王姨）也皺起了眉頭，手指不耐煩地敲著桌麵。她的閱讀時間表精確到分，酸奶是重要的“腦力燃料”。
    抱怨聲像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迅速蕩開漣漪。患者們開始騷動，交頭接耳，不滿的目光齊刷刷射向那些罷工的酸奶機和手足無措的護士們。
    護士長是個四十多歲、一臉嚴肅的女人，她快步走到一台閃爍紅光的酸奶機前，用力拍了幾下外殼，又對著機器側麵一個不起眼的通訊小喇叭喊話：“後勤！後勤！食堂酸奶機全部故障！立刻派人檢修！重複，立刻！”她聲音裏的焦躁點燃了更多不安。
    就在護士長拍打機器的同時，食堂牆壁上巨大的液晶屏平時播放療養院宣傳片和養生講座）猛地閃爍了一下，雪花屏跳動幾秒後，畫麵突然切換！不再是青山綠水的宣傳片，而是一堆瘋狂滾動的、亂碼般的綠色字符流！字符流中央，一個由像素點組成的、簡陋的卡通倉鼠頭像神似金元寶）一閃而過，還賤兮兮地眨了眨眼！
    “啊！電視也瘋了！”有人驚呼。
    “我的酸奶！”趙老徹底怒了，猛地站起來，中氣十足地吼道，“今天不給個說法，老頭子我就不走了！”他這一嗓子如同衝鋒號。
    “對！還我酸奶！”
    “你們療養院怎麽搞的？健康承諾呢？”
    “是不是克扣我們營養費了？”
    壓抑的秩序瞬間崩塌。平時看起來溫吞吞的老頭老太太們，此刻為了那杯遲遲不到的益生菌酸奶，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有人試圖去拍打、搖晃酸奶機；有人圍著護士長和小推車理論；脾氣火爆的趙老甚至抄起了餐盤裏的不鏽鋼勺子，哐哐哐地敲著桌子，發出震耳欲聾的“抗議鼓點”！書癡王姨則直接掏出了她的老花鏡和筆記本，開始現場記錄“療養院重大服務事故”的細節，準備投訴。場麵一度陷入混亂，護士們焦頭爛額，試圖安撫，聲音淹沒在鼎沸的人聲中。
    “患者暴動！食堂患者暴動了！安保！安保快來人支援！”護士長對著通訊器聲嘶力竭地喊著，精心維持的“心靈淨土”氛圍蕩然無存。
    地下機房，林柚差點笑出聲。終端屏幕上，代表特級護理區門禁的圖標終於由閃爍變成了穩定的綠色：【訪問權限臨時授予偽裝身份：高級營養師設備維護）】。
    “成了！門開了！權限隻有十五分鍾！”林柚飛快地匯報，手指在終端上舞出殘影，開始利用這寶貴的通道，像泥鰍一樣在療養院內部網絡的敏感區域快速滑行、抓取數據碎片。大量加密的文件名、監控節點位置、人員排班表、甚至是一些零散的生物監測數據片段，如同開閘的洪水般湧入她預設的緩存區。服務器還在她旁邊“咕嚕咕嚕”地冒著帶益生菌味的熱氣，警報聲被她調成了靜音模式。
    “幹得漂亮！”周默的聲音帶著振奮，“數據到手立刻撤！老k的‘冷卻液’快把服務器醃入味了！”
    “已經在打包了！等等…”林柚的目光突然被緩存區裏一個剛被抓取到的、文件名異常簡單的加密文件吸引——《淨化序列：beta》。文件名下方，有一個極小的、幾乎被忽略的標簽：【關聯協議方：城市之光技術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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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之光！又是他們！周默心頭一凜。
    突然，林柚終端屏幕右下角，一個不起眼的監控窗口自動彈開放大！畫麵來自療養院正門入口的一個高清攝像頭。一輛低調的黑色商務車正緩緩駛入，車牌是外地的，但車型周默絕不會認錯——那是蜂巢科技高管的公務用車！
    更讓周默瞳孔驟縮的是，車子停穩後，副駕駛門打開，一條穿著筆挺西褲的長腿邁出，緊接著是熟悉的身影——秦瞳！他下車後並未立刻離開，而是微微彎腰，對著後車窗內似乎在恭敬地說著什麽。幾秒鍾後，後車窗緩緩降下一條縫，一隻保養得宜、戴著碩大祖母綠戒指的手伸了出來，隨意地揮了揮，姿態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隨意。秦瞳立刻微微躬身，態度謙恭。
    後座是誰？能讓秦瞳這個雙麵間諜如此恭敬？蜂巢的高層？還是…城市之光的真正代表？
    “林柚！撤！立刻！”周默低吼，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秦瞳的出現，尤其是他對車內人那恭敬的姿態，意味著更大的魚來了！療養院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馬上！最後一點…搞定！”林柚猛敲回車鍵，終止所有連接，順手拔掉那根還在往服務器裏灌益生菌的軟管。她飛快地將終端塞進保潔服寬大的口袋，拎起那個空了大半的“特供活性益生菌發酵原液”桶，壓低帽簷，像隻受驚的兔子，貼著機櫃的陰影，溜向機房側後方一條標著“汙物通道”的小門。
    就在她身影消失在門後的瞬間，機房厚重的主氣密門“嗤”地一聲滑開，兩名穿著黑色製服、佩戴療養院特勤臂章的安保人員，帶著一臉凝重和疑惑走了進來，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還在冒熱氣、散發怪異酸味的服務器機櫃。
    療養院外圍，周默的麵包車裏氣氛凝重。林柚傳回的數據正在解密，屏幕上代碼翻滾。周默的目光卻死死鎖定在監控屏幕上。秦瞳已經走進了療養院主樓，而剛才那輛黑色商務車正緩緩駛離。
    突然，周默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個未知號碼的短信。內容隻有一句話：
    ＞ “外圍停車場，b區23號位。給你的‘小禮物’，貼上手環，看戲。”
    沒有署名，但周默瞬間就明白了是誰。秦瞳！
    他立刻調取外圍停車場的監控。b區23號位，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安靜地停著。在它前擋風玻璃的雨刷器下，壓著一個巴掌大小、設計簡約的白色硬紙盒。
    周默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放大畫麵，紙盒上，一個熟悉的六邊形蜂巢ogo清晰可見。旁邊還有一行小字：
    ＞ 蜂巢科技 防輻射健康手環貼尊享體驗裝）
    蜂巢的“防輻射手環貼”！就是林柚之前扒出的、實為監控增強貼的東西！秦瞳把這東西，像發傳單一樣，送到了他眼皮底下！
    “看戲”？看什麽戲？秦瞳到底站在哪一邊？這手環貼是新的陷阱，還是…某種扭曲的“門票”？
    周默看著屏幕上那個小小的白色盒子，又看看林柚剛剛傳回的、標記著【城市之光技術支援）】的加密文件《淨化序列：beta》。蜂巢、療養院、城市之光…這三股攪在一起的陰影，因為秦瞳這個難以捉摸的雙麵人，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他手指懸在方向盤上，麵包車的引擎發出低沉的轟鳴。停車場b區23號位，離他不到兩百米。那小小的白色盒子，在監控畫麵裏安靜地躺著，像一個等待開啟的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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