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瞳送來的那盒“防輻射健康手環貼”，像個燙手的微型炸彈，靜靜躺在周默副駕駛座上。蜂巢的ogo在昏暗的車廂裏泛著冷光。周默沒碰它，隻是用手機拍了高清照片傳給林柚。“掃描它，解剖它，但別激活，鬼知道裏麵嵌了多少‘小驚喜’。”他對著麥克風說，目光卻盯著療養院出口，那輛載著神秘人的黑色商務車早已消失無蹤。
    林柚的回複帶著鍵盤的餘溫：“收到！包裝盒就有被動式射頻標簽，貼片本體結構更複雜，多層柔性電路，疑似生物電傳感+增強信號陣列…老k已經在流口水了，說這玩意兒拆起來肯定比蟑螂炸彈過癮。對了，療養院數據解密有眉目了，那個《淨化序列：beta》…像是某種神經調節協議，城市之光提供的核心算法，療養院負責臨床…‘采集’。”她頓了一下，聲音壓低，“數據來源標簽…指向特護區。”
    特護區。失蹤案。神經調節協議。城市之光。這幾個詞在周默腦子裏撞出冰冷的回音。陳正那邊頂著受賄指控的壓力，調查幾乎停滯。療養院的鐵幕，比想象的更厚。
    就在這時，城市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食道。
    先是“毛茸茸星球”隔壁王大爺的煎餅攤智能收款機黑屏，老頭急得直拍機器：“俺的二維碼呢？！剛攤好的煎餅！”接著，街角那家網紅奶茶店的電子點單屏集體罷工，排成長龍的年輕人舉著手機麵麵相覷：“我小程序刷不出來了？”“我的優惠券！”恐慌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暈染開。周默車裏的交通廣播也突然插播緊急新聞：“…突發！我市餐飲零售業集中收銀及線上點餐係統遭遇大規模不明故障！技術部門正在搶修，請市民保持冷靜，盡量使用現金支付…”
    周默的手機瞬間被推送塞爆——全是本地餐飲店的緊急通知和顧客的哀嚎。他點開一個美食論壇，置頂的紅色標題觸目驚心：【全城餐飲係統崩了！外賣平台癱瘓！是黑客還是世界末日？】下麵的實時討論刷得飛快：
    ＞ “救命！我在旋轉餐廳求婚啊！紅酒都開了，點餐pad變磚了！”
    ＞ “xx火鍋店門口打起來了！等位係統崩了，誰先誰後說不清！”
    ＞ “現金？這年頭誰帶現金啊！餓死老子了！”
    ＞ “樓上+1，感覺回到了原始社會…”
    混亂。蜂巢最擅長的就是製造混亂，攪渾水，然後摸魚。周默的手指敲著方向盤，目光掃過街邊一家家陷入混亂的餐館。他們的目標是什麽？僅僅是製造麻煩？還是…為了掩蓋在某個特定地點進行的動作？
    突然，他注意到斜對麵那家名叫“川江號子”的火鍋店有點不對勁。別的店是混亂，它門口卻詭異地排起了小隊。店門開著，一股極其霸道、混合著酸菜發酵的酸香和大量新鮮花椒、泡椒、幹辣椒被熱油激出的嗆辣氣息，如同無形的攻城錘，蠻橫地衝破了車窗的縫隙，狠狠撞進周默的鼻腔！
    “咳…咳咳！”周默被這突如其來的辛辣蒸汽嗆得眼淚差點出來。隻見“川江號子”門口，一個穿著油亮皮圍裙、腦袋鋥亮的中年胖老板張胖子），正站在一輛改裝過的、冒著滾滾白汽的三輪外賣車旁，扯著嗓子吆喝：
    “街坊四鄰！係統崩了不怕！‘川江號子’傳統手藝，現金交易！看這兒！”他猛地掀開外賣車中央那個最大號不鏽鋼湯桶的蓋子。
    呼——！
    一股更濃烈、更灼熱的酸辣蒸汽如同小型蘑菇雲般升騰而起！桶裏，橙紅色的滾油湯底正在劇烈沸騰，密密麻麻的花椒、辣椒、泡椒碎在湯麵上翻滾沉浮，厚實的魚片和酸菜在紅湯中起伏。張胖子用一把長柄大勺在裏麵用力攪動，每一次攪動都帶起衝天的辛辣氣浪。
    “現熬現煮！秘製酸菜魚！驅邪避災！啊不是…驅散晦氣！現金八折！免費配送三條街範圍！”張胖子的胖臉在蒸汽裏若隱若現，喊得唾沫橫飛，“吃了咱的魚，啥病毒黑客都不怕！通通辣跑！”
    這簡單粗暴的“現金+味道”營銷，在電子支付癱瘓的恐慌中，竟成了救命稻草！幾個被辣味勾出饞蟲又餓得前胸貼後背的白領，捏著皺巴巴的鈔票加入了隊伍。小小的外賣車成了混亂中的燈塔，那衝天的辛辣蒸汽就是它的烽火。
    周默看著那翻滾的紅湯，看著那幾乎肉眼可見的、帶著花椒麻與辣椒素的蒸汽雲團，一個極其大膽、帶著火鍋店煙火氣的念頭，如同湯底裏炸開的辣椒，猛地蹦了出來！
    他立刻撥通林柚的電話，語速快得像爆豆：“柚！查蜂巢在本市的核心數據節點位置！要物理位置！立刻！尤其是…在大型寫字樓裏，依賴精密空調恒溫恒濕的那種！”
    林柚雖然不明所以，但執行力一流。幾秒鍾後，她的聲音帶著驚訝響起：“查到了！他們最大的一個邊緣計算節點，也是這次餐飲係統攻擊的指令跳板之一，就在…就在你們那條街斜對麵的‘創世雙子塔’a座！37樓整層！偽裝成一家‘國際雲服務公司’！那地方安保森嚴，恒溫恒濕，服務器最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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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什麽？”周默追問，目光死死鎖定那鍋翻江倒海的酸菜魚。
    “怕…怕水汽！怕極端溫濕度變化！尤其是…高腐蝕性氣溶膠！”林柚瞬間反應過來，聲音拔高了八度，“默哥！你想幹嘛？！”
    “請蜂巢的服務器…吃頓火鍋！”周默掛了電話，推開車門，大步走向那蒸汽繚繞的外賣車。
    “老板！最大份酸菜魚！加麻！加辣！加三倍花椒！用你那個最大的桶裝！蓋子別蓋嚴！”周默拍出幾張鈔票，聲音斬釘截鐵。
    張胖子看著這個眼神發亮的顧客，愣了一下，隨即眉開眼笑：“好嘞！老板識貨！咱這料，保證辣得服務器都跳閘！”他手腳麻利地把那桶還在劇烈沸騰、紅油翻滾、蒸汽衝天的“終極武器”穩穩架在外賣車中央，桶口隻虛掩著一層耐高溫的保鮮膜，灼熱辛辣的蒸汽嗤嗤地往外冒。
    “配送地址？”張胖子抓起筆。
    周默指了指街對麵那棟高聳入雲、玻璃幕牆光潔如鏡的“創世雙子塔”a座：“就那兒！大堂前台！就說…熱心市民慰問it攻城獅！給他們提提神！”
    十分鍾後，“創世雙子塔”a座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大堂。空氣中原本彌漫著高檔香氛和咖啡的味道，此刻卻被一股極其霸道、蠻橫、帶著強烈攻擊性的酸辣氣息粗暴地撕裂！那輛冒著滾滾白煙主要是酸菜魚蒸汽）的外賣三輪，如同一個移動的生化武器發射平台，穩穩地停在了前台旁邊。
    前台兩位妝容精致的接待小姐，被這突如其來的、濃鬱到令人窒息的辛辣蒸汽熏得花容失色，捂著鼻子連連後退，眼淚都快嗆出來了。“咳咳…這…這是什麽？不能進…”
    “熱心市民！慰問你們37樓辛苦的it兄弟！”張胖子中氣十足地吼了一嗓子，用力拍了拍那個還在嗤嗤冒煙的不鏽鋼大桶，桶壁燙得他齜牙咧嘴也不敢鬆手，“趁熱！趕緊送上去！涼了味兒就不好了！”他嗓門奇大，引得大堂裏等待的訪客、匆匆走過的白領紛紛側目，好奇、驚訝、更多的是被那氣味刺激得皺眉捂鼻。
    灼熱、潮濕、飽含花椒麻素和辣椒素的蒸汽，如同有生命的觸手，順著中央空調強勁的送風口，被貪婪地吸入了大廈的通風管道係統！這些精心設計的管道，本是為了輸送潔淨、溫控的空氣，此刻卻成了酸菜魚蒸汽的高速通道！
    37樓，“蜂巢邊緣節點服務中心”厚重的防靜電門內，是另一番景象。冰冷的白熾燈光下，數百台服務器機櫃整齊排列，發出低沉恒定的嗡鳴。穿著防塵服的工程師們盯著監控屏幕，上麵是全市餐飲係統癱瘓的實時地圖和攻擊流量數據，一個個麵無表情，如同操縱棋局的機器。
    突然，中央空調的出風口，傳來一陣異響。不再是平穩的氣流聲，而是帶著一種…嗤嗤的、潮濕的、還有點兒嗆鼻的動靜？
    “什麽味道？”一個工程師抽了抽鼻子，疑惑地抬頭。
    “好像…辣椒？還有…酸菜？”另一個也聞到了，皺起眉頭。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通風口猛地噴出一股濃鬱的、帶著油星的白霧！那白霧溫度極高，還夾雜著細小的花椒粒和辣椒碎末！辛辣、滾燙、潮濕的蒸汽如同憤怒的潮汐，瞬間席卷了整個機房！
    “咳咳咳！！”
    “阿嚏！阿嚏！”
    “我的眼睛！”
    機房內頓時亂作一團！猝不及防的工程師們被這辛辣蒸汽糊了一臉，眼淚鼻涕瞬間失控，劇烈地咳嗽、打噴嚏，眼前一片模糊水霧！更要命的是，這蒸汽溫度遠高於機房設定的恒溫值，濕度更是爆表！
    嘀嘀嘀——！
    尖銳刺耳的警報聲猛地炸響！牆壁上數個鮮紅的消防警報燈瘋狂閃爍起來！
    機房頂棚，那些精密敏感的煙霧高溫探測頭，在高溫高濕高顆粒物的蒸汽被誤判為煙霧）刺激下，毫無懸念地被觸發！
    嘩——！！！
    天花板上的消防花灑噴頭瞬間啟動！冰冷刺骨的消防水，如同瓢潑大雨，對著下方價值數億、正在高速運轉的服務器機櫃和狼狽不堪的工程師們，劈頭蓋臉地澆了下來！
    “不——！”
    “快斷電！！”
    “防水罩！拉防水罩啊！”
    驚恐的尖叫被淹沒在水聲和警報聲中。冰冷的消防水無情地衝刷著精密的電子元件，藍色的電弧在濕漉漉的機櫃表麵瘋狂跳躍、炸裂！焦糊味、水腥味、還有殘留的酸辣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難以形容的災難性氣息。大片的服務器機櫃指示燈瘋狂閃爍後，成片成片地熄滅，黑煙從縫隙裏絲絲縷縷地冒出。整個37樓，陷入了一片水霧彌漫、電光閃爍、警報長鳴的混亂地獄。
    大廈對麵，周默坐在麵包車裏，看著37樓幾個窗戶裏透出的異常閃爍的紅光消防警報燈）和隱約升騰起的黑煙，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酸菜魚防火牆，物理超度，效果拔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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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手機震動，是林柚發來的加密消息，帶著一串驚歎號：“默哥！！！蜂巢那個節點徹底下線了！物理性毀滅！攻擊流量中斷了一大片！餐飲係統正在緩慢恢複！你…你到底幹了啥？！”
    周默沒回複，目光卻猛地一凝。
    隻見“創世雙子塔”a座那華麗的旋轉門裏，踉踉蹌蹌衝出來一個人影。是秦瞳！
    他顯然也是從上麵逃下來的，平時一絲不苟的深灰色西裝濕了大半，緊貼在身上，頭發淩亂地滴著水，鼻梁上的金絲眼鏡也蒙著一層厚厚的水霧，鏡片歪斜。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張向來冷靜自持的臉——此刻漲得通紅，嘴唇微張，正劇烈地咳嗽著，眼淚完全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順著濕漉漉的臉頰瘋狂流淌！他一隻手徒勞地想去捂嘴，另一隻手則極其狼狽地、用袖子使勁擦拭著眼淚，動作倉促又滑稽。
    顯然，他也被那無差別攻擊的酸菜魚蒸汽和緊隨其後的消防水洗禮了，而且被辣得不輕！
    就在秦瞳狼狽地擦拭眼淚、試圖看清道路時，他因為痛苦和刺激而用力閉緊又睜開的右眼，在某一瞬間，被大廈玻璃幕牆反射的午後陽光清晰地照亮。
    周默猛地放大了手機剛拍到的秦瞳特寫照片。
    秦瞳的右眼瞳孔深處，在虹膜的紋理之下，似乎極其短暫地掠過了一抹極其微弱的、非自然的紅光。那紅光並非血絲，而是一個極其微小、精密的結構在應激狀態下的短暫啟動。像是一個深藏在生物組織下的…微型掃描器！
    周默的心髒猛地一跳！他想起了林柚對蜂巢“防輻射手環貼”的分析——生物電傳感！增強信號陣列！難道…秦瞳的虹膜裏，也植入了類似的東西？這根本不是普通眼鏡！那金絲眼鏡，或許是某種信號增強器或者偽裝外殼？
    秦瞳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猛地抬頭，通紅的、淚眼婆娑的眼睛，隔著一條街的車流，精準地刺向了周默麵包車的方向！那眼神裏，沒有了平日的冷靜算計，隻有被生理反應逼出的狼狽和一絲…被看穿秘密的驚怒！
    他顧不上繼續擦眼淚，猛地低下頭，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衝向了路邊一輛剛剛停下的黑色轎車，拉開車門鑽了進去。車子立刻啟動，匯入車流，迅速消失。
    周默緩緩靠回椅背，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將那張捕捉到秦瞳異常虹膜的照片，放到了最大。濕漉漉的臉，狼狽的淚水，還有那隱藏在虹膜深處、因辛辣刺激而意外暴露的、冰冷的機械紅光。
    這雙麵間諜身上的秘密，比他送來的任何“禮物”，都要危險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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