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紅療養院地下深處，“水滴”服務器泄露的藍色“眼淚”已被蜂巢緊急修複，但空氣中殘留的冰冷與絕望氣息揮之不去。周默指尖撚著那枚米粒大小、深藍色的“眼淚”結晶，冰冷堅硬，像一顆來自深淵的絕望種子。蜂巢的“根”已被觸及，但盤踞其上的毒蛇，反擊隻會更加瘋狂。
    “‘城市之光’給秦瞳的最後通牒，就是懸在咱們頭頂的鍘刀。”老k用沾著機油的手指敲著桌上夕陽紅療養院的結構圖，點在遠離主樓、靠近後山的一處附屬建築上，“後勤冷庫？媽的，療養院要這麽大冷庫凍屍體嗎？”
    “凍的不是屍體，”林柚的聲音帶著徹骨的寒意，她將平板轉向眾人，屏幕上顯示著幾張模糊的、用長焦鏡頭偷拍的冷庫內部照片。慘白的燈光下，一排排如同蜂巢般的金屬架林立。每個金屬格位裏，並非想象中的冷凍肉品，而是躺著一個穿著單薄病號服、骨瘦如柴的人！他們的頭部連接著密集的線纜，線纜另一端匯聚到架子下方嗡嗡作響、散發著幽幽藍光的方形金屬盒子上。更詭異的是，每個金屬盒子頂部，都有一個小小的液晶屏，上麵跳動著不斷增長的數字串！“他們在用活人的腦子…‘挖礦’！”
    “挖礦？”陳小樂倒吸一口涼氣，看著照片上那些毫無生氣、仿佛被抽幹了靈魂的軀殼，“用…用腦子？挖什麽礦？”
    “生物比特幣。”周默的聲音平靜得像冰麵下的暗流，“一種利用特定腦電波模式進行加密運算，生成唯一生物特征密鑰的虛擬貨幣。比傳統電子貨幣更隱蔽，更難以追蹤。蜂巢把這些失去反抗能力的‘病人’當成生物電池，榨取他們殘存的腦電波活動產生的微弱生物電和思維熵值，運行礦機算法。”
    他指著照片上那些跳動的數字串：“這就是‘算力’輸出值。每一個增長的數值，都代表一個被囚禁的靈魂在無聲哀嚎中被壓榨出的‘價值’。”
    “畜生！一群活畜生！”老k一拳砸在桌上，震得桌上的螺絲刀跳了起來，“比用眼淚當冷卻液還他媽缺德！”
    “秦瞳被逼到絕路，他的‘利用價值’，很可能就是這裏。”林柚的手指劃過冷庫照片，“‘城市之光’要清除他，他必須拿出足夠分量的‘投名狀’——比如，破壞我們可能的行動，或者…直接偷取這裏的‘生物礦機’和產出的密鑰！這些‘生物比特幣’在黑市上價值連城，是完美的跑路資金。”
    周默的目光落在那些連接病人頭部的線纜和嗡嗡作響的礦機盒子上，一個大膽而危險的計劃在腦中成型。“柚子，能黑進那些礦機嗎？不是破壞，是…‘改造’。”
    林柚盯著礦機盒子的結構圖，眼神銳利如手術刀：“礦機核心是生物電信號采集放大器和加密芯片。采集放大器…理論上可以逆向！把榨取腦電波的裝置，變成…刺激特定腦區、喚醒意識的‘共鳴器’！但需要物理接入礦機內部，改寫固件，風險極高！”
    “那就幹！”老k抓起一把特製的絕緣螺絲刀，“老子負責開膛破肚！柚子你負責動手術！默哥你望風！”
    “不，”周默搖頭，眼神深邃，“這次，我們給秦主管搭個台子。讓他…自己把礦機‘送’出來。”
    深夜，夕陽紅療養院後山，冷庫厚重的保溫門外。
    秦瞳像一條融入夜色的陰影，緊貼著冰冷的牆壁。他身上的高級西裝換成了不起眼的深色工裝，臉上抹著油汙，但眼底深處的恐懼和孤注一擲的瘋狂無法掩飾。他手裏拿著一個從蜂巢後勤倉庫順出來的、最高權限的電子門禁卡，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冷庫內部守衛換班的間隙隻有五分鍾，這是他唯一的生路。
    “滴。”
    門禁綠燈亮起，沉重的冷庫門無聲滑開一條縫。刺骨的寒氣夾雜著消毒水和一種難以言喻的、類似臭氧的金屬腥味撲麵而來。秦瞳閃身而入，迅速關上門。
    眼前景象讓他這個見慣了陰暗麵的人也頭皮發麻。巨大的冷庫裏，慘白的燈光映照著如同鋼鐵森林般的礦機架。無數病人如同冰封的標本躺在金屬格位裏，無聲無息。隻有礦機盒子低沉的嗡鳴和頂部液晶屏上不斷跳動的數字，證明著這裏正在進行一場殘酷的“生命收割”。
    秦瞳強忍著不適，目標明確地奔向控製室旁邊的備件儲藏區。那裏存放著幾台待維修的礦機。他需要一台能正常運行的，裏麵儲存的“生物比特幣”密鑰就是他的買命錢！
    就在他撬開儲藏區門鎖的瞬間——
    嗡…嗡…嗡…
    整個冷庫的燈光毫無預兆地劇烈閃爍起來！所有礦機盒子頂部的液晶屏瞬間熄滅！緊接著，一陣極其細微、仿佛來自靈魂深處的、如同海潮般的“沙沙”聲，開始在整個冷庫空間彌漫開來！
    秦瞳嚇得心髒驟停！故障？暴露了？他驚恐地環顧四周，卻發現那些躺在格位裏的病人，眼皮下…眼珠似乎在極其輕微地轉動？！喉嚨裏發出極其微弱的、如同夢囈般的“嗬…嗬…”聲！連接他們頭部的線纜，正以一種不同於以往的頻率，微微顫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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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鬼！”秦瞳咒罵一聲，以為是設備故障引發的異常。他不敢耽擱，衝進儲藏區，抓起一台看起來最完整的礦機盒子，塞進準備好的大型保溫背包裏，轉身就逃！背包裏沉甸甸的，那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他剛衝出儲藏區，冷庫深處傳來守衛驚疑不定的呼喝聲：“怎麽回事？電源波動？病人怎麽有反應了？！”腳步聲迅速朝這邊靠近！
    秦瞳魂飛魄散，背著沉重的背包，連滾爬爬地衝向最近的應急出口。他甚至沒注意到，在他剛才撬鎖的位置上方，一個極其隱蔽的通風口格柵被移開了一條縫，林柚帶著夜視儀的臉一閃而逝，手裏還拿著一個連著導線的信號注入器。
    冷庫外，後山廢棄的排水涵洞裏。
    林柚摘下夜視儀，長舒一口氣，後背被冷汗浸透。“成了！礦機固件改寫完成！現在那些盒子不再是榨取器，而是‘腦波共鳴器’！用礦機本身的生物電放大回路，反向輸出特定頻率的微電流，刺激病人大腦皮層殘留的情感記憶區…雖然無法真正喚醒，但至少…讓他們在無邊的黑暗裏，能‘感覺’到一點東西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的釋然。
    周默點點頭，看著冷庫方向隱約的騷動燈光。“秦瞳得手了。他帶著那台‘改裝’過的礦機跑了。”
    “他以為偷到了金礦，”老k咧嘴，露出一口黃牙，“其實抱了個‘定時鬧鍾’！等那些被刺激的‘礦工’腦波活動越來越強，共鳴器輸出功率超出礦機負荷…嘿嘿…”
    城市邊緣，一個廢棄的汽車修理廠車間。
    秦瞳驚魂未定地鎖死鏽跡斑斑的鐵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喘氣。車間裏彌漫著機油和灰塵的味道。他迫不及待地拉開保溫背包，抱出那台沉重的礦機盒子。冰冷的金屬外殼在昏暗的燈光下泛著幽藍的光。他找到數據接口，連接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
    屏幕亮起，礦機的管理界麵出現。他貪婪地輸入最高權限指令，準備提取裏麵儲存的“生物比特幣”密鑰。
    【正在讀取密鑰庫…】
    【警告：檢測到異常生物電反饋模式！】
    【核心處理器負載異常升高！溫度警報！】
    【… …】
    屏幕上瞬間彈出密密麻麻的紅色警報！礦機盒子內部發出越來越響、越來越急促的“嗡嗡”聲，像一台即將爆炸的引擎！散熱口噴出的風變得滾燙！液晶屏上的數字瘋狂亂跳！
    “怎麽回事？！”秦瞳慌了，手指在鍵盤上瘋狂敲擊試圖中斷，但係統毫無反應！礦機盒子劇烈震動起來，外殼燙得嚇人！
    “媽的！要炸了！”秦瞳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就想把這發燙的“炸彈”扔出去！但環顧四周，全是易燃的油汙和廢舊輪胎！
    情急之下，他瞥見角落裏一個廢棄的、鏽穿了底的小鐵皮桶！那是以前工人烤火用的！
    一個荒誕到極點的念頭蹦了出來！
    秦瞳抄起那個小破桶，用盡力氣把滾燙冒煙的礦機盒子塞了進去！接著手忙腳亂地從牆角掃了一堆破木屑、舊報紙塞進桶裏，掏出打火機點燃！
    “轟！”火苗竄起！
    他居然用偷來的、價值連城的生物礦機…烤火？！
    滾燙的礦機外殼引燃了木屑報紙，火勢瞬間變大，桶裏傳出劈啪的燃燒聲和更劇烈的電子元件過載的爆鳴！一股混合著焦糊電路板、烤紅薯舊報紙油墨味？）和奇異生物腥氣的古怪味道彌漫開來！
    秦瞳癱坐在幾米外，看著那燃燒的鐵桶，臉上是劫後餘生的茫然和一種巨大的荒謬感。他冒死偷出來的“金礦”，現在正給他烤著“火”…
    “毛茸茸星球”二樓，林柚的平板電腦上，代表那台被偷走的礦機信號源，在瘋狂閃爍一陣後，徹底消失。地圖上標記的位置，是城市邊緣的廢棄工業區。
    “信號消失了，”林柚聳聳肩，“要麽徹底燒毀了，要麽…被秦主管當柴火燒了。”
    老k愣了一下，隨即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大笑：“哈哈哈！用生物礦機烤火？！秦瞳這龜孫…真是個人才！老子服了！”
    陳小樂也笑得直不起腰。連周默的嘴角都難以抑製地抽動了一下。
    隻有林柚，在笑聲稍歇後，看著屏幕上消失的信號點，眼神深處掠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那台礦機裏，有她注入的反向刺激程序。它最後的瘋狂過載，意味著它在被毀滅前，已經將最大功率的“共鳴”脈衝傳遞回了冷庫…那些沉睡的“礦工”們，是否在那一刻，感受到了久違的、哪怕極其微弱的…屬於“人”的波動？
    就在這時，林柚貼身口袋裏的那個老式懷表——她父親唯一的遺物，冰冷的金屬表殼，突然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仿佛齒輪卡頓般的“嗒”聲。
    林柚身體猛地一僵，手指瞬間按住了口袋裏的懷表。表殼冰冷依舊。是錯覺？還是…剛才礦機過載瞬間，某種同頻的、源於生命本身的微弱共鳴，跨越了空間，觸動了她珍藏的記憶？
    窗外的城市燈火依舊，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但周默敏銳地捕捉到了林柚那一瞬間的僵硬。他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窗外，那裏，城市的霓虹深處，似乎有一隻冰冷的眼睛，正透過無數監控探頭，注視著這場荒誕的鬧劇，以及鬧劇之下，悄然泛起的、名為希望的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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