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汽修廠裏，“外賣電池葬禮”的肅穆與荒誕氣息尚未完全散去，空氣中還殘留著焦糊的電池味和塑料熔融的怪異餘韻。老k將那個用報廢電池改裝的、散發著危險氣息的短路炸彈“髒彈”小心翼翼地收好，金元寶在籠子裏依舊焦躁地跑著輪，仿佛預感到風暴的臨近。周默的手機震動，一條來自林柚的加密信息彈出，隻有一行字和一個坐標：
    “母巢新動作。城中心廣場。速來。有‘演出’。”
    城中心廣場，巨大的電子屏幕往常播放著廣告和城市宣傳片，此刻卻滾動著鮮紅的標語：“和諧城市·健康生活——第一屆全民廣場舞大賽決賽盛典！”。廣場上人山人海，氣氛熱烈。來自全市各區選拔出來的幾十支廣場舞代表隊，穿著統一的、色彩豔麗的服裝，整齊地排列在劃分好的區域裏。大媽大叔們臉上洋溢著興奮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做著最後的拉伸熱身。
    周默和陳正擠在人群中，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四周。空氣裏彌漫著防曬霜、花露水和廉價發膠的味道，混合著一種…奇怪的、低沉的、幾乎感覺不到的背景嗡鳴聲。
    “不對勁。”陳正壓低聲音，努了努嘴，“你看那些參賽隊員的眼神…太‘整齊’了，興奮得有點…空洞。”
    周默順著看去。確實，無論是燙著卷發的張姨她代表城西公園隊），還是其他隊伍的大爺大媽，他們的表情都帶著一種高度統一的亢奮，眼神發亮，嘴角上揚的弧度都像是尺子量出來的。熱身動作整齊劃一，如同被輸入了同一套程序的機器人。連場邊維持秩序的保安，腰板都挺得筆直，眼神銳利得過分。
    “母巢的‘夕陽紅健康科技’是這次大賽的主讚助商。”林柚的聲音從周默的微型耳麥裏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她似乎在一個信號不太好的地方，“我黑進了他們的後台，發現他們給所有參賽隊員和工作人員都‘贈送’了最新款的‘韻律增強手環’。美其名曰實時監測身體狀態，提升舞姿表現力…但我在手環固件裏發現了一個隱藏極深的次級神經調製模塊！和上次公園治療儀類似，但更隱蔽，功率更大！他們想利用決賽時人群的高度專注和興奮狀態，通過特定的舞曲節奏疊加神經調製信號，進行更大範圍的‘群體意識引導’測試！”
    “又是神經調製？這次想引導什麽？”周默皺眉。
    “看屏幕！”林柚急促地說。
    廣場中央的巨大電子屏幕上，決賽倒計時歸零！一個穿著白大褂、笑容可掬的主持人母巢“夕陽紅”的代言人）出現在屏幕上：“親愛的市民朋友們！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讓我們用最飽滿的熱情，最整齊的步伐，舞動健康，舞動和諧！奏響屬於我們城市的最強音！請欣賞決賽指定曲目——《和諧之光》！”
    激昂的、帶著強烈鼓點和電子合成音效的音樂轟然響起！節奏明快，旋律洗腦，充滿了某種…整齊劃一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音樂響起的瞬間，場上的變化令人毛骨悚然！
    所有佩戴著手環的參賽隊員，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隻剩下一種純粹的、被驅動的狂熱！他們的動作不再是舞蹈，而是變成了精準到毫厘的軍事化操練！每一個抬臂、每一次踢腿、每一次轉身，都如同工廠流水線上的機械臂，帶著冰冷的同步性！幾百人的動作整齊得如同一個人，在激昂的音樂中，形成一股極具壓迫感的視覺洪流！
    更可怕的是，這種“整齊”如同病毒般開始向觀眾席擴散！許多戴著普通智能手表、手環，甚至隻是拿著手機的普通市民，眼神也開始變得迷離，身體不受控製地隨著音樂節奏微微晃動，臉上露出那種被催眠般的統一微笑！廣場上空，那股低沉的背景嗡鳴聲似乎加強了，與洗腦的《和諧之光》融為一體，形成一張無形的意識之網！
    “他們在把廣場舞大賽變成一場…群體意識控製的現場實驗！”陳正倒吸一口涼氣，“這手環和音樂…是控製器！”
    “柚子！能幹擾嗎？”周默對著耳麥低吼，他看到張姨在整齊的隊伍中，動作雖然精準，但眉頭卻痛苦地緊鎖著，眼神深處有一絲掙紮，仿佛在對抗著什麽。
    “音樂和手環信號是綁定的！硬切斷音樂會觸發警報！我需要…製造一場更大的‘混亂’，覆蓋掉他們的調製信號！”林柚的聲音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給我三十秒！我需要物理接入廣場的主音響控製櫃！在市政大樓地下配電室旁邊！”
    “陳正！掩護柚子！”周默立刻下令。
    “交給我！”陳正如同遊魚般擠開人群，朝著市政大樓方向快速移動。
    與此同時，周默的目光鎖定了廣場邊緣一個穿著格子襯衫、背著雙肩包、戴著厚厚眼鏡的年輕人。他顯然是個誤入此地的程序員，正對著手機屏幕眉頭緊鎖地調試代碼。但他手腕上的智能手表指示燈正在瘋狂閃爍，他的身體正不受控製地、極其僵硬地隨著音樂節奏左右晃動，姿勢怪異，如同生鏽的機器人。他臉上充滿了驚恐和抗拒，試圖控製自己的身體，卻徒勞無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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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身體…動不了…代碼…還沒跑完…”程序員絕望地低語，身體卻像提線木偶般，猛地一個高抬腿！差點把眼鏡甩飛！接著，他的雙臂突然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向上伸展，手腕詭異翻轉，模仿起了…傣族舞的經典手勢“三道彎”！一個標準的it男，在母巢神經信號的強製驅動下，動作僵硬而誇張地跳起了傣族舞！畫麵荒誕到令人心頭發寒！
    “噗…咳咳！”旁邊一個正努力對抗身體異樣感的大叔，看到這幕，實在沒憋住，笑岔了氣，結果自己身體一個失控，也跟著手舞足蹈起來。
    混亂如同漣漪般擴散。
    林柚那邊進展神速！有陳正製造的小混亂假裝醉酒撞倒隔離欄）引開守衛，她成功潛入了地下配電室區域，撬開了主音響控製櫃的後蓋！纖細的手指如同彈鋼琴般在複雜的線路和接口上跳躍，將一枚特製的信號注入器接入核心線路！
    “接入成功！覆蓋程序啟動！”林柚的聲音帶著決絕。
    廣場上，激昂的《和諧之光》還在繼續，整齊劃一的機械舞步還在上演。突然！
    滋啦——！
    一陣極其刺耳、如同指甲刮黑板般的電流尖嘯猛地從所有擴音喇叭裏炸響！蓋過了原有的音樂！
    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整齊的舞步瞬間被打斷！
    緊接著，刺耳的電流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極其詭異、如同精神分裂般的音樂reix！
    左邊喇叭： 震耳欲聾的《最炫民族風》——“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右邊喇叭： 莊嚴神聖的《巴赫g大調小步舞曲》——優雅、精密、充滿巴洛克風情的旋律！
    兩股風格截然不同、音量開到最大的神曲，如同兩股洶湧的泥石流，在廣場上空猛烈地碰撞、交織、互相撕扯！《最炫民族風》的奔放土嗨與《巴赫g大調》的嚴謹優雅，形成了史詩級的靈魂對撞！
    母巢精心編織的神經調製信號，瞬間被這狂暴的錯頻音浪衝擊得支離破碎！
    場上場下，佩戴手環的人們，身體猛地一僵！強製性的整齊同步瞬間瓦解！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控製的、各自為戰的、極度混亂的肢體表達！
    一個穿著筆挺西裝、剛才還眼神銳利的保安隊長，此刻身體像通了電的麻花一樣瘋狂扭動，雙腿不受控製地交叉跳躍，雙臂大幅度地左右擺動——標準的東北大秧歌十字步！他臉上充滿了驚駭和羞憤，嘴裏喊著：“停下！停下！”身體卻無比誠實地扭著秧歌！
    旁邊一群原本跳著機械芭蕾動作的大媽，音樂突變之下，身體記憶瞬間錯亂！有人開始瘋狂甩頭，有人開始扭動胯部，有人原地蹦迪！張姨更是徹底放飛，閉著眼，仰著頭，雙臂高舉，在震耳欲聾的《最炫民族風》伴奏下，吼起了完全不在調上的《青藏高原》！破鑼嗓子直衝雲霄！
    那個被迫跳傣族舞的程序員，在巴赫嚴謹的旋律突然衝擊下，身體像卡殼的機器人，動作在傣族舞的“三道彎”和試圖模仿小步舞曲的宮廷禮儀之間瘋狂抽搐切換，如同程序陷入了死循環！
    整個廣場徹底變成了群魔亂舞的狂歡樂園！秧歌與芭蕾共舞，藏歌與巴赫齊飛！尖叫聲、笑罵聲、不受控製的大吼聲、還有那魔音灌腦的reix神曲，匯成一股滔天巨浪，將母巢試圖營造的“和諧統一”衝得七零八落！
    市政大樓頂層，一間視野絕佳的會議室裏。
    秦瞳正陪著蜂巢高層和幾位市政官員“觀摩”這場“和諧盛典”。當整齊的機械舞步上演時，官員們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秦瞳也掛著職業化的微笑，但胃部因殘留的“眼淚”影響還在隱隱抽搐。    “怎麽回事？！”
    “這…這放的是什麽？！”
    “亂套了！全亂套了！”
    官員們臉色鐵青，驚怒交加。秦瞳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他看著屏幕裏那個扭著大秧歌的保安隊長，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幾下。更讓他心驚的是，那狂暴錯亂的音浪似乎也穿透了隔音玻璃，刺激著他的神經。他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似乎又開始微微扭曲，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電子佛祖的梵音…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劇痛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又是周默！又是林柚！他們像城市血管裏的病毒，總能找到最意想不到的節點，製造最荒誕的混亂！
    “查！立刻切斷音源！恢複秩序！”秦瞳對著通訊器低吼，聲音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然而，混亂一旦開始，就如同脫韁野馬。
    廣場上，林柚看著平板電腦上代表母巢神經調製信號的波形圖徹底被狂暴的噪音淹沒，變成一片毫無意義的雪花點，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對著耳麥說：“覆蓋完成！調製信號被徹底淹沒！母巢的‘和諧之光’…熄火了！”
    周默站在混亂狂歡的人群邊緣，看著這荒誕至極又充滿生命力的“全民亂舞”，緊繃的神經並未放鬆。他的目光穿過扭動的人群，落在市政大樓頂層那反光的玻璃幕牆上。他知道，玻璃後麵，有冰冷的眼睛正注視著這一切。
    短暫的混亂勝利，隻會招致更凶猛的反撲。金元寶在據點裏瘋狂的跑輪聲，老k手中那個危險的“髒彈”，還有城市之光對“眼淚”的覬覦…下一場風暴的陰雲，已然在這魔性reix的餘音中，悄然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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