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修平台狹窄逼仄，空氣中殘留著強酸池特有的刺鼻氣味和機器狗殘骸燒焦的金屬腥氣，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墨綠色的結晶“浮橋”在幽暗的應急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二黑冰冷的殘骸靜靜躺在上麵，像一座小小的金屬墓碑。陳小樂蜷縮在平台最裏側，顫抖的手隔著衣物按在胸前口袋上，金元寶微弱的呼吸像風中殘燭，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牽扯著他的心髒。老k正用一把多功能軍刀上的微型銼刀，瘋狂地刮蹭著檢修平台上布滿銅綠和鏽跡的接口觸點，嘴裏不幹不淨地咒罵：“…操！鏽死了！針腳都糊了！這破玩意兒就是個聾子的耳朵——擺設！”
    周默的左臂無力地垂在身側，每一次呼吸都牽動著被高壓電灼傷的神經，帶來尖銳的刺痛。冷汗浸濕了他額角的碎發，但那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隼，死死鎖定著平台後方——那裏，一扇厚重、光滑、沒有任何物理開啟裝置的合金安全門，如同巨獸的咽喉，冰冷地嵌在塔壁深處。門中央，一個不起眼的蜂巢ogo感應區在幽暗中散發著微弱的冷光。門後，低沉的設備嗡鳴如同巨獸沉睡的鼾聲，更深處則彌漫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純粹冰冷的死寂。秦瞳和那些鋼鐵殺戮機器，就是消失在門後。
    “門禁獨立物理網絡，”林柚的聲音有些沙啞，她背靠著冰冷刺骨的塔壁，平板幽藍的光映著她蒼白卻異常沉靜的臉頰，上麵還殘留著未幹的淚痕，“不聯網，硬防火牆。和療養院主控中心同源…離線驗證係統。需要特定頻率的聲紋密鑰，或者…”她頓了頓，指尖在平板上快速劃過，調出一個極其簡陋、如同dos時代殘留物的黑色命令行界麵，“…或者，觸發最高權限的‘內部客服工單’緊急通道。”
    “客服工單？”陳正皺眉，警用手電的光柱掃過那扇冰冷的門，“這鬼地方還有客服？”
    “ai客服。”林柚抬起頭，目光如同冰錐刺向那幽藍的ogo，嘴角扯出一個毫無溫度的、充滿諷刺的弧度，“所有接入母巢‘靜默者’陣列的設施，都內置一個離線ai客服模塊，處理維護請求和…用戶反饋。” 她刻意加重了“用戶”兩個字，冰冷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回蕩，“畢竟，就算是把人當電池，也得‘服務周到’，確保‘資產’不會因‘不滿’而提前報廢，對吧？”
    她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裏翻騰的悲憤和怒火強行壓下，轉化為冰冷的指令。布滿細微劃痕的指尖在虛擬鍵盤上敲擊，輸入了一串冗長而複雜的認證代碼——那是她作為蜂巢底層客服時使用的、早已被係統標記為“休眠”的廢棄工號：y0915。
    嗡——
    厚重的合金門內部，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設備啟動聲，仿佛沉睡的巨獸被驚擾！門中央的蜂巢ogo驟然亮起，幽藍的光芒穩定地擴散開來。一個冰冷的、毫無感情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從門內隱藏的揚聲器傳出，清晰得如同就在耳邊：
    【蜂巢靜默者陣列離線客服終端啟動。工號y0915，狀態：已休眠。請說明您的需求或提交服務反饋。注意：本終端僅受理與設施維護相關的合法請求。】
    林柚盯著那幽藍的ogo，眼神深處壓抑的火山終於找到了噴發的裂口。她沒有開口回應ai的詢問，雙手在平板虛擬鍵盤上瞬間化作一片令人眼花繚亂的殘影！一行行預設的、如同毒蛇般的腳本代碼被激活，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咆哮著衝入那個強行撕開的客服通道！
    【警告！未檢測到有效聲紋指令。請工號y0915說明需求或提交服務反饋。】ai的聲音依舊平穩，帶著程序化的耐心。
    林柚的回應是更快、更密集的敲擊！指尖每一次落下都帶著千鈞之力！
    嗡——！
    合金門內部的設備嗡鳴聲瞬間拔高了一個調！門上穩定擴散的幽藍光芒開始急促地明滅閃爍！
    【投訴日誌錄入中…內容：服務態度極其惡劣，缺乏基本同理心。】
    【投訴日誌錄入中…內容：環境溫度過低，疑似惡意克扣‘資產’基礎維生供暖，違反《靜默者基本保障條例》第3條第5款。】
    【投訴日誌錄入中…內容：設備運行噪音長期超標實測峰值＞85分貝），嚴重幹擾‘資產’休眠質量，導致‘電池’輸出效率下降5.7。】
    【投訴日誌錄入中…內容：標準營養液配比嚴重失衡，口感酷似過期泔水，強烈懷疑供應商以次充好，申請第三方質檢介入！】
    ……
    平板屏幕上，代表投訴提交成功的綠色提示框如同瘋長的野草，以每秒數十條的速度瘋狂彈出、堆積、覆蓋！林柚利用廢棄工號的權限漏洞和精心編寫的攻擊腳本，正以人腦無法企及的速度，向這個冰冷的ai客服終端，瘋狂傾瀉著來自一個“幽靈”的滔天怒火！每一條投訴都披著合規的外衣，卻字字誅心，直指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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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條…一百條…一千條…五千條！幽閉的空間裏隻剩下林柚指尖敲擊虛擬鍵盤發出的密集“噠噠”聲，如同死神的鼓點！
    ai的提示音開始出現卡頓，那毫無感情的電子音裏第一次透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警告！投訴…投訴頻率異常！請…請合理…】
    【警告！係統緩衝區…溢出…錯誤…錯誤…】
    【嚴重錯誤！日誌分區…寫入失敗…索引崩…潰…】
    林柚的手指沒有絲毫停頓，反而更快！她甚至猛地抽回一隻手，在虛擬鍵盤上單獨敲入了一條手動發送的、帶著極致冰冷嘲諷的投訴內容，每一個字符都像淬了毒的冰棱：
    【終極投訴：服務態度冷如南極冰川前任！差評！負五星！建議核心邏輯回廠格式化重置！】
    轟——！！！
    合金門內部猛地傳來一陣設備過載的劇烈嗡鳴！如同瀕死的野獸在咆哮！門上瘋狂閃爍的蜂巢ogo光芒變得極不穩定，顏色在幽藍和刺目的猩紅之間瘋狂跳躍！ai的電子合成音徹底扭曲變形，失去了所有平穩，隻剩下斷斷續續、邏輯崩壞的碎片：
    【錯…錯誤！邏輯…核心…衝突！無法…無法處理…工號y0915…您…您的投訴…涉嫌…惡意…刷…刷單…攻擊…】
    【基…基於…用戶行為模型分析…您…您當前的…智商餘額…嚴重不足…】
    【請…請立即…續費…智商…才…才能…提交…合…合法…請…求…】
    這最後一句帶著明顯“情緒化”侮辱和邏輯崩壞的電子音，在死寂的空間裏顯得無比荒誕而驚悚！連沉浸在悲痛中的陳小樂都猛地抬起了頭，一臉愕然。老k張大了嘴，下巴差點砸到胸口。陳正嘴角劇烈抽搐了一下，握著警械的手都緊了緊。
    “智商續費？”林柚冷笑一聲，聲音像冰原上刮過的寒風，每一個字都帶著徹骨的寒意，“好！用這個付！” 她猛地從貼身背包裏掏出那枚父親林國棟的舊工牌！冰冷的金屬外殼觸碰到她指尖的瞬間，芯片再次被激活，幽藍的光芒如同沉睡的火山蘇醒，在她掌心流轉！
    她沒有走向門禁感應區，而是將這塊承載著父親榮光與屈辱的工牌，狠狠拍在平板屏幕上！指尖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在虛擬鍵盤上敲下了最後一條、混雜著最高權限原始協議代碼和純粹毀滅意誌的指令：
    【支付憑證：初代核心工程師林國棟畢生技術遺產！買你永久停機！確認支付！強製執行！】
    嗡——！！！！
    舊工牌芯片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小型太陽般的熾烈幽藍光芒！一股強大到足以扭曲空氣的、帶著蜂巢最原始協議威壓的數據脈衝洪流，順著林柚的平板和那條強行維持的、瀕臨崩潰的客服通道，如同開閘的滅世洪水，狠狠撞進了合金門後那早已過載冒煙、邏輯崩壞的ai客服核心！
    【協議…協議衝突！最高…優先級…警報！】
    【檢測到…初代…蜂群…最高…權…限…令…】
    ai的電子音瞬間被撕扯成刺耳的電流噪音，如同垂死前的尖嘯！
    【權…限…覆…寫…強…製…執…行…】
    【係…統…錯…誤…級…聯…崩…潰…】
    【永…久…停…機…權…限…授…予…工…號…y…0915…執…行…】
    啪嗒！
    合金門中央瘋狂跳躍的蜂巢ogo，如同被無形巨手掐滅的燭火，瞬間徹底熄滅！連同門內所有設備的嗡鳴，被絕對的死寂吞噬！
    幾秒令人窒息的沉默後。
    哢噠…哢噠…哢噠…哢噠…
    一連串沉重、清晰、如同巨鎖崩開的金屬機括解鎖聲，從厚重的門體內部密集傳來！
    那扇隔絕了生與死、冰冷堅固如同歎息之牆的合金安全門，在沒有任何聲紋指令的情況下，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屈服，緩緩地、無聲地向內滑開！
    冰冷的、如同手術室無影燈般的慘白光線，瞬間從門後洶湧而出，淹沒了檢修平台上的眾人，也照亮了門外彌漫的酸霧塵埃。光線所及之處，是一個巨大得令人窒息的圓柱形空間。無數粗壯的線纜如同巨樹的根係，從高處穹頂垂落，連接著空間中央一排排、一列列矗立的、三米多高的巨大圓柱形玻璃容器！淡綠色的營養液在容器中緩緩流動，浸泡著一個個雙目緊閉、連接著無數管線、如同沉睡標本般的人體！如同一片由人類軀體組成的、沉默而恐怖的森林！
    更深處，其中一個容器上方，代表狀態的指示燈，正由象征“深度休眠”的、令人絕望的暗紅色，不可逆轉地、堅定地轉變為幽冷的藍色——“喚醒中”。指示燈旁冰冷的金屬標簽上，蝕刻著一行清晰的小字：
    【資產編號：y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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