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翠湖明珠”小區的中心廣場，傍晚六點半準時化身戰場。不是槍林彈雨，而是聲浪與節奏的洪流。十幾台半人高的廣場舞音響如同忠誠的士兵列陣，震耳欲聾的《酒醉的蝴蝶》前奏如同衝鋒號角，瞬間點燃了空氣。幾十位身著鮮豔練功服的大媽大爺，在領舞張阿姨的指揮下，踩著鼓點，動作整齊劃一，手臂揮舞如林，腳步跺得水泥地咚咚作響，氣勢堪比千軍萬馬。
    周默縮在廣場邊緣一棵半死不活的香樟樹陰影裏，耳朵裏塞著降噪耳塞，但依然感覺五髒六腑都在跟著那強勁的“動次打次”共振。他麵前攤開一台改裝過的、外殼坑坑窪窪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碼和不斷跳動的波形圖，一根數據線延伸出來，連接著旁邊老馬煎餅三輪車那台充當臨時服務器的油膩膩的舊收銀機。林柚蹲在他旁邊，手指在鍵盤上飛舞，眉頭緊鎖，鼻尖滲出汗珠。
    “不行！默哥！殘留脈衝太強了！像跗骨之蛆！”林柚的聲音透過耳塞傳來，帶著一絲罕見的焦躁，“蜂巢那個‘黑匣子’節點是拔掉了，但秦瞳給的權限後麵還粘著一層‘鼻涕蟲’！是母巢係統的自動防禦協議！它在瘋狂反撲，想通過附近的公共ifi和藍牙節點重組信號，反向追蹤我們！”
    屏幕上，一道尖銳的紅色鋸齒波如同毒蛇的信子，不斷衝擊著代表他們加密屏障的藍色光幕，每一次衝擊都讓藍光劇烈閃爍，發出刺耳的警告音效。
    周默看著屏幕上那頑強的紅色脈衝，又看看廣場上那一片舞動的“夕陽紅霹靂旋風隊”，一個極其大膽、極其荒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進腦海。
    “柚子！聲波！用聲波壓製它！”周默猛地指向那片沸騰的音浪海洋，“母巢這‘鼻涕蟲’是純數字幽靈，但它的載體是物理信號！高頻強節奏聲波能幹擾無線信號傳輸！原理類似聲波武器！”
    林柚順著他的手指看向廣場，眼神瞬間亮了，但隨即又皺起眉：“理論可行！但需要特定頻率和強度的持續聲場！我們哪有…”
    “我們有終極聲波武器庫！”周默指著那群踩著《酒醉的蝴蝶》節奏、正跳得忘乎所以的大媽大爺，“看！現成的！張阿姨就是我們的總司令！”
    他一把扯掉耳塞，那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浪如同實質的拳頭砸了過來。他貓著腰，頂著巨大的聲波壓力，像穿越火線一樣衝進了舞動的方陣邊緣。音樂聲太大，他隻能扯著嗓子對領舞的張阿姨吼：“張姨！十萬火急！幫個忙！改節奏！”
    張阿姨正跳到興頭上，一個漂亮的轉身甩臂，大紅綢子舞得呼呼生風，被周默一吼，差點扭了腰。“小周？你咋跑這兒來了？還抱著個破電腦？啥節奏？《酒醉的蝴蝶》就這節奏！倍兒帶勁！” 她抹了把汗，嗓門比音響還洪亮。
    “不是換歌！是改踩點！”周默指著自己的電腦屏幕，上麵紅色的鋸齒波正瘋狂跳動，“看見這‘壞東西’沒？它在搞破壞！需要您用舞步的震動，把它震散架！就像…就像踩蟑螂！”
    張阿姨眯起眼，湊近屏幕看了看那跳動的紅波，又看看周默焦急的臉，雖然完全不懂什麽脈衝信號，但“搞破壞”、“踩蟑螂”這幾個詞她聽懂了！再加上周默是她“夕陽紅霹靂旋風隊”的榮譽隊員還穿著聯名褲衩），這忙必須幫！
    “踩蟑螂？行！你說咋踩！”張阿姨瞬間進入戰鬥狀態，腰板挺直，眼神銳利。
    “聽我口令！”周默吼著，眼睛死死盯著屏幕上的波形，“現在這‘壞東西’在瘋狂跳！需要打斷它的節奏！您帶著大家，把腳下的跺腳和扭腰的動作，跟我喊的號子對上！踮腳輕踩代表‘0’，扭腰用力跺代表‘1’！用咱的舞步，給它編個緊箍咒！”
    “啥？0？1？”張阿姨一臉懵，但“緊箍咒”她懂！孫悟空收拾妖怪用的！她大手一揮，對著麵前幾十號舞友吼道：“姐妹們！弟兄們！都聽見沒？小周需要咱們用舞步踩蟑螂！編緊箍咒！聽我號令！踩死那些搞破壞的壞東西！”
    “踩死它！”
    “聽張姐的！”
    “編緊箍咒！”
    大爺大媽們群情激奮，瞬間把廣場舞上升到了為民除害的高度，個個摩拳擦掌，眼神炯炯。
    周默深吸一口氣，目光如炬地盯著屏幕，開始根據紅色脈衝的跳動頻率嘶吼：
    “踮腳！0！”
    “扭腰！1！用力跺！”
    “踮腳！0！”
    “踮腳！0！”
    “扭腰！1！使勁！”
    張阿姨不愧是領舞，反應極快，立刻將周默的“01”指令轉化為廣場舞動作，用她那穿透力極強的嗓門，配合著《酒醉的蝴蝶》的旋律節奏，大聲指揮：
    “聽好了！踮腳——踩零0）！輕巧點！”
    “扭腰——跺壹1）！給我使勁跺！地板跺穿它！”
    “踮腳——零0）！跟上！”
    “踮腳——零0）！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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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扭腰——跺壹1）！狠狠的！踩死蟑螂！”
    幾十位大爺大媽瞬間化身人肉解碼器和信號幹擾器！他們全神貫注，隨著張阿姨的號令，整齊劃一地動作：
    “踮腳！0！” —— 幾十隻腳掌輕輕點地，發出密集的“嗒嗒”聲。
    “扭腰！跺壹1）！” —— 身體猛地扭動，腳下同時發力，幾十雙腳重重跺下！“咚！”一聲悶響，如同小型地震，連旁邊煎餅三輪車上的鍋碗瓢盆都跟著一跳！
    “踮腳！0！嗒嗒！”
    “踮腳！0！嗒嗒！”
    “扭腰！跺壹1）！咚——！”
    動作精準，節奏分明！每一次集體的“扭腰跺壹1）”，都伴隨著一聲震撼的“咚！”，地麵的震動通過水泥傳導，甚至讓周默放在地上的筆記本電腦屏幕都微微顫動！
    林柚緊張地盯著屏幕。代表母巢殘留脈衝的那道囂張的紅色鋸齒波，在“0”和“1”的交替衝擊下，開始劇烈地顫抖！每一次“扭腰跺壹1）”帶來的沉重跺腳聲和地麵震動，都像一記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那道紅色波形上！它的峰值被強行壓低，跳動的頻率變得紊亂不堪！
    “有效！默哥！壓製住了！它的能量峰值在衰減！重組速度變慢了！”林柚興奮地喊道，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趁機加固加密屏障。藍色的光幕重新變得凝實，將那道變得虛弱而混亂的紅色脈衝死死壓製住！
    “繼續！張姨！保持節奏！”周默吼道，汗水順著額角流下，也顧不上擦。
    “好嘞！姐妹們！弟兄們！緊箍咒念起來！踩死它！”張阿姨士氣大振，喊得更起勁了，“踮腳零0）——嗒嗒！扭腰跺壹1）——咚！給我往死裏跺！讓它知道咱們夕陽紅的厲害！”
    “嗒嗒！咚！嗒嗒！咚！嗒嗒嗒！咚——！”
    廣場舞的節奏，在張阿姨“踩零跺壹”的號子指揮下，變成了針對數字幽靈的致命武器！每一次“咚”的跺腳，都伴隨著大爺大媽們一聲氣勢十足的“嘿！”或“哈！”，仿佛真的在踩踏無形的敵人。場麵既熱血又荒誕。
    就在這時，異變再生！
    “吱吱！吱吱吱！”一個金色的毛團子突然從周默腳邊的工具包裏竄了出來！是金元寶！這小祖宗不知何時又溜了出來，被廣場上巨大的跺腳聲和震動刺激得異常興奮。它綠豆小眼放光，把地麵上傳來的規律震動當成了超大型倉鼠跑輪！
    小家夥瞅準一個“扭腰跺壹1）”的間隙，趁著張阿姨喊“跺壹1）”大家集體跺腳、地麵震動最強的瞬間，“嗖”地一下，如同離弦的金色小箭，朝著廣場邊緣一個坐在長椅上看跳舞的老大爺衝了過去！目標明確——老大爺手腕上那個閃著微弱藍光的金屬手環！療養院患者專用的生理數據監測抑製手環！
    這正是陳小樂訓練的“電子狗”叼環行動的終極目標！隻是現在執行任務的，是臨時上陣、被“大型跑輪”吸引的金元寶！
    老大爺正看得樂嗬，完全沒注意到腳邊閃電般竄來的金色閃電。金元寶發揮倉鼠超強的彈跳力，猛地一蹦，精準無比地一口咬住手環的卡扣！
    “哎喲！”老大爺隻覺得手腕一輕，低頭一看，手環不翼而飛！一隻金燦燦的倉鼠叼著他的手環，正順著他的褲腿往下溜！
    “我的環！耗子！耗子叼我環了！”老大爺驚叫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張阿姨的號子卡了一下殼，舞步方陣出現了一絲混亂。
    “金元寶！”周默和林柚同時驚呼。
    就在這節奏稍亂的瞬間，屏幕上那道被壓製得奄奄一息的紅色脈衝，如同回光返照的毒蛇，猛地一個劇烈掙紮，尖峰陡然拔高！它似乎感應到了附近出現了一個新的、可被它寄生的“幹淨”載體——那個剛被金元寶叼下來、失去了佩戴者生物信號綁定、處於短暫無主開放狀態的抑製手環！
    紅色脈衝瘋狂地調集最後的力量，試圖通過最近的藍牙節點，強行侵入那枚手環！
    “不好！它要轉移寄生體！”林柚臉色大變，手指在鍵盤上敲出殘影，試圖攔截。
    但距離太近，脈衝速度太快！
    千鈞一發之際！
    “咚——！！！”
    一聲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整齊、都要充滿怒火的跺地巨響，如同平地驚雷般炸開！
    是張阿姨！她看到了老大爺的驚呼，也瞥見了周默屏幕上那道死灰複燃的紅光！雖然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麽，但“壞東西想跑”這個意思她瞬間get！
    “還敢跑？！姐妹們！終極跺壹1）！給我踩！踩！踩！！”張阿姨發出了破音般的怒吼，用盡全身力氣，帶著整個方陣，做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幅度誇張到極限的扭腰動作，同時幾十雙腳用盡全力，如同戰象踏地般狠狠跺下！
    “咚——！！！”
    這一腳，仿佛連整個翠湖明珠小區都晃了三晃！音響都被震得發出一陣刺耳的嗡鳴！地麵傳來的強烈震動波，如同海嘯般席卷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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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枚剛被金元寶放在地上、閃爍著微光等待被侵入的抑製手環，被這恐怖的震動波猛地彈起半米高！
    而屏幕上，那道試圖撲向手環的紅色脈衝，如同被無形的巨錘迎麵砸中，尖峰瞬間崩碎！整個波形被這最後一記終極“跺壹1）”帶來的物理衝擊和聲波震蕩，徹底碾成了無數閃爍的、無意義的紅色光點，隨即迅速黯淡、消散！
    藍色的加密光幕穩固如山。
    “目標信號…徹底湮滅！”林柚看著屏幕上代表威脅的紅色徹底消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
    周默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煎餅三輪車的車輪，大口喘著粗氣，看著廣場上那群因為完成了“終極跺壹1）”而興奮歡呼、相互擊掌慶祝的大爺大媽，還有被老大爺拎著尾巴、兀自抱著手環“吱吱”邀功的金元寶，一時間哭笑不得。
    廣場舞終極防火牆…成了？用踩零跺壹的節奏和震天響的跺腳，硬生生踩滅了一個頂級ai係統的殘留反撲？
    張阿姨走過來，擦了把汗，看著周默癱軟的樣子，得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咋樣？小周？咱這緊箍咒，念得還行吧？那壞東西，踩死沒？”
    “踩死了…踩得稀碎…”周默有氣無力地豎起大拇指，“張姨，您和‘夕陽紅霹靂旋風隊’，是這個！真正的…終極防火牆！”
    張阿姨哈哈大笑，豪邁的笑聲在《酒醉的蝴蝶》重新響起的歡快旋律中格外響亮。
    這時，周默口袋裏的舊手機震動起來。是老k打來的。他疲憊地接通。
    “喂？默小子！你們那邊動靜夠大的啊！隔著三條街我這兒儀表盤都在跳！”老k的大嗓門傳來，背景音是焊接的滋滋聲，“信號幹擾源是搞掉了，但我剛才在清理秦瞳給的那串權限代碼留下的‘電子頭皮屑’時，發現點有意思的東西…”
    老k的聲音突然壓低，帶著一絲凝重。
    “...有個非常微弱的、完全陌生的加密信號殘留，指向的不是蜂巢，也不是療養院…像是…第三方？它剛才好像被你們那邊的‘地震’給震醒了，露了個頭，又縮回去了。代號…好像叫什麽…‘城市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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