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病曆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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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茸茸星球”寵物店裏彌漫著一股緊張過後的消毒水味,混合著倉鼠木屑和受驚動物腺體散發的微弱膻氣。暖光燈下,金元寶正抱著那塊從通風口格柵上撬下來的、米粒大小的金屬疙瘩啃得“嘎嘣”響,黑豆眼裏閃爍著勝利者的光芒。微型嗅探機器人的幾根細如發絲的傳感觸須耷拉在它胖乎乎的腮幫子旁,像幾根怪異的金色胡子。
    “祖宗!那是蜂巢的玩意兒!不能吃!”陳小樂心有餘悸,蹲在籠子前,試圖用一根磨牙草棒轉移金元寶的注意力,聲音都帶著點哭腔。他圍裙上沾著的幾根兔毛隨著動作微微顫抖。
    周默把王大爺安頓在店裏唯一一張還算幹淨的折疊椅上,自己則靠在放滿寵物糧的貨架旁,快速瀏覽著林柚剛同步過來的信息。“療養院那邊咬得很死,趙禿子趙院長)的人已經開始查王大爺獲獎作文的‘創作背景’了,林柚的障眼法撐不了多久。”他捏了捏眉心,廉價西裝的布料摩擦著皮膚,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深度感恩療程?那就是個活體實驗場。得讓王大爺徹底‘病入膏肓’,病到連療養院都嫌麻煩,不敢接手才行。”
    王大爺灌了口陳小樂遞過來的涼白開,眼神銳利:“怎麽個‘病’法?”
    “病曆。”周默吐出兩個字,目光掃過店裏,“而且要足夠‘硬核’,硬核到能嚇退那群穿白大褂的吸血鬼。”
    半小時後,周默和王大爺出現在城市邊緣一條汙水橫流的後巷。空氣裏常年飄蕩著劣質油脂、腐爛垃圾和廉價消毒水的混合氣味,刺鼻得讓人想流淚。巷子深處,一塊髒得幾乎看不清字跡的“寵物殯葬一條龍”招牌旁,有道不起眼的鐵門。門框上積著厚厚的油垢,門把手黏糊糊的。
    周默抬手,用指節在鐵門上敲出三長兩短的暗號。門內傳來一陣鐵鏈嘩啦聲和含糊不清的嘟囔。門開了一條縫,一張布滿青色紋身、胡子拉碴的臉探出來,眼神警惕地在周默和王大爺身上掃了掃。
    “看病?”紋身男聲音嘶啞,帶著濃重的煙味。
    “開藥。”周默簡短回應,從口袋裏摸出幾張皺巴巴的鈔票,夾在指縫裏遞了過去。
    紋身男瞥了眼鈔票厚度,側身讓開。門後是個狹小逼仄的空間,慘白的日光燈管接觸不良,發出滋滋的電流聲,光線忽明忽暗。空氣裏消毒水的味道濃得化不開,混雜著陳舊的血腥氣和某種化學藥劑的刺鼻氣息。牆壁斑駁,貼著幾張早已褪色的、風格詭異的搖滾海報。角落裏堆著些看不清用途的金屬器械和沾著不明汙漬的塑料桶。一張油膩膩的舊桌子後麵,就是這位“醫生”的“手術區”。
    “坐。”紋身醫生指了指桌旁一張吱呀作響的破椅子,自己則在桌子後麵坐下,隨手從抽屜裏翻出一本空白的“病曆本”,又從一堆雜物裏扒拉出一支快沒水的圓珠筆。“啥情況?想得啥‘病’?先說好,太離譜的我這兒沒設備造。”
    王大爺立刻進入角色,眼神瞬間渙散,嘴角抽動,口水順著胡子往下淌,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嗬嗬”聲,身體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動,手指神經質地摳著褲縫。
    “阿爾茨海默晚期,”周默的聲音低沉平穩,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憂慮,“家裏實在照顧不了,想送去‘愛心療養院’城市之光旗下的養老機構),但他們要求最新的全麵診斷報告,特別是……器官功能評估。”他刻意加重了最後幾個字。
    紋身醫生從亂糟糟的抽屜裏翻出一張皺巴巴、沾著幾點油漬的紙——是“毛茸茸星球”寵物店一個月前的倉鼠糧進貨收據。他拿起筆,就在那張收據的空白背麵,“刷刷刷”地寫了起來,字跡狂放潦草,像一堆糾纏的蚯蚓。
    “姓名:王守德。年齡:78歲。主訴:進行性認知功能減退十年,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近期出現攻擊行為對鄰居飼養的寵物貓表現出強烈敵意)……”醫生一邊寫一邊嘟囔,聲音含混不清,“診斷:重度阿爾茨海默症晚期)。並發:嚴重營養不良,多器官功能衰退心、肝、腎)……特別提示:評估其髒器狀態,結合年齡及基礎疾病,判定器官移植價值極低,手術風險極高,預後差……”他寫完,把那張寫滿“診斷”的寵物店收據“啪”地拍在桌上,又從抽屜裏摸出幾張泛黃的、不知從哪個倒黴鬼身上扒下來的舊x光片和幾張空白報告單,一股腦塞進一個同樣油膩的牛皮紙文件袋裏。
    “行了,”紋身醫生把文件袋往前一推,手指撚了撚,意思很明顯——尾款。
    周默卻沒掏錢,反而從自己那個舊公文包裏,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個用陳小樂店裏裝麵包蟲的小號自封袋封好的東西。袋子裏麵,是一小撮深褐色、顆粒狀的物體,散發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木屑和倉鼠特有的微臭氣味。
    “這啥玩意兒?”紋身醫生皺緊鼻子,一臉嫌棄。
    “金元寶的‘特產’。”周默麵不改色,“加進病曆袋。就說……病人近期有明確的不明鼠類接觸史,出現間歇性低熱,高度疑似存在鼠疫接觸風險,需嚴格隔離觀察。這樣,療養院那群怕死的,絕對第一時間把王大爺當瘟神退貨,門都不讓進。”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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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紋身醫生的表情瞬間精彩紛呈,像是吞了隻蒼蠅。他看看那袋“特產”,又看看周默那張平靜得近乎無恥的臉,再看看還在流著口水、眼神空洞的王大爺。“操!你們可真夠損的……”他罵罵咧咧,但還是忍著惡心,用鑷子極其嫌棄地夾起那個小袋子,準備塞進病曆袋。
    就在這當口——
    “砰!!”
    一聲巨響!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鐵門被一股巨力從外麵猛地踹開!門板拍在牆上又彈回來,發出痛苦的呻吟。刺目的手電光柱瞬間刺破診所內昏暗的光線,像兩柄利劍橫掃進來,將飛舞的灰塵照得纖毫畢現!
    “都別動!衛生局突擊檢查!!”一個炸雷般的吼聲在門口響起。陳正高大的身影堵在門口,穿著筆挺的警服常服為了行動方便沒穿執勤服),臉色鐵青,眼神銳利如刀,掃視著屋內。他身後似乎還有人影晃動。
    診所裏死寂了一秒。
    紋身醫生臉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手裏的鑷子和那袋“特產”啪嗒掉在油膩的桌子上。下一秒,他爆發出與體型不符的敏捷,怪叫一聲,像隻受驚的兔子,猛地轉身撲向診所唯一那扇蒙著厚厚灰塵、外麵焊著鐵欄杆的小氣窗!他動作快得驚人,一把拉開插銷,瘦小的身體竟然從狹窄的鐵欄杆縫隙裏硬生生擠了出去!外麵傳來重物落地的悶響和一連串慌不擇路的奔跑聲。
    “站住!”陳正怒吼著衝進來,但紋身醫生早已消失在巷子深處。
    診所內一片狼藉。踹門的巨響震得日光燈管瘋狂閃爍。桌子被撞歪,那疊偽造的病曆資料在陳正衝進來的瞬間被帶倒,散落一地。泛黃的x光片、寫滿“診斷”的寵物店收據、空白報告單……像垃圾一樣鋪滿了油汙的地麵。
    “媽的!”陳正低罵一聲,蹲下身想去撿那些關鍵“證據”。周默也立刻蹲下幫忙,心髒在胸腔裏狂跳。計劃全亂了!陳正怎麽會出現在這兒?衛生局?鬼扯!
    混亂中,周默的手指剛碰到一張飄落的x光片,動作卻猛地僵住!
    這張片子……不是王大爺的!
    片子很新,清晰度遠高於診所裏那些老古董。上麵顯示的也不是骨骼,而是一幅異常複雜、色彩斑斕的動態腦波圖譜!圖譜線條密集而活躍,呈現出一種近乎完美的、充滿生機的韻律。然而,在圖譜的核心區域,一個刺眼的紅色電子印章如同烙鐵般印在上麵,旁邊是一行冰冷的小字標記:
    【優質神經突觸供體  編號:df07  適配度:s級】
    周默的瞳孔驟然收縮!df07?朵朵?陳朵朵?!
    “朵朵……”周默下意識地低喃出聲,聲音幹澀得厲害。他猛地抬頭看向陳正。
    陳正也看到了那張片子。他臉上的憤怒和急躁瞬間凝固,像是被極寒的冰水從頭澆下。他死死盯著片子上的標記,那雙平時充滿正義感和火爆脾氣的眼睛裏,第一次出現了某種近乎碎裂的茫然和難以置信的恐懼。他伸出去撿東西的手,停在半空中,微微顫抖著。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日光燈管滋滋的電流噪音,像毒蛇在耳邊吐信。
    就在這時,診所角落裏,一個堆滿雜物的鐵架子上,幾隻被關在生鏽鐵絲籠裏的實驗用小白鼠,毫無征兆地瘋狂躁動起來!它們像是被無形的電流擊中,猛地從昏睡中驚醒,發出淒厲到變調的“吱吱——!!!”尖叫!小小的身體完全不顧一切,用頭、用身體瘋狂地撞擊著堅硬的鐵籠欄杆!砰砰砰!砰砰砰!那聲音密集、尖銳、充滿絕望的穿透力,幾乎要撕裂人的耳膜!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些老鼠尖叫的節奏、頻率,竟然與那張散落在地上的x光片中,朵朵那幅被標記為“優質供體”的腦波圖譜活躍的波段……驚人地吻合!就像一群被無形絲線操控的木偶,在同步上演著一場無聲的哀嚎!
    “這……這他媽的什麽鬼動靜?!”陳正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尖嘯驚得頭皮發麻,猛地扭頭看向角落的鼠籠。
    周默卻死死盯著地上那張腦波圖。他腦子裏瞬間閃過林柚在療養院拍到的“腦波灌溉”頭盔草圖,閃過趙院長那虛偽的微笑,閃過城市之光係統中對“優質情感樣本”的篩選機製……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比蜂巢的微型機器人更讓他感到恐懼!
    “陳正!朵朵她……”周默的聲音因為巨大的驚駭而有些變調。
    話音未落,一道金黃色的閃電猛地從周默腳邊的舊公文包裏竄出!是金元寶!這小家夥不知何時從寵物店跟了過來,竟一直藏在包裏!它似乎被實驗鼠那同頻的瘋狂尖叫徹底激怒了,又或者是對那張標記著朵朵腦波的x光片產生了某種本能的敵意。它胖乎乎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速度,像顆毛茸茸的子彈,精準地撲到那張散落的x光片上!
    “哢嚓!哢嚓哢嚓!”令人牙酸的啃噬聲響起!
    金元寶用它那對能啃穿木頭的、標誌性的大門牙,對著那張標記著“優質神經突觸供體”的腦波圖譜,發瘋似的啃咬起來!塑料片基在它鋒利的牙齒下如同脆弱的餅幹,瞬間碎裂!那個刺眼的紅色標記和“df07”的編號,頃刻間被撕扯得支離破碎!
    “金元寶!停下!”周默和陳正幾乎同時吼出聲。
    但已經晚了。
    那張承載著恐怖信息的x光片,在金元寶泄憤般的瘋狂啃咬下,迅速變成了一堆混合著牙印和唾液的塑料碎片。角落裏,那幾隻實驗鼠的尖叫聲,在金元寶啃噬碎片的同時,陡然拔高到一個令人心髒驟停的恐怖峰值,隨即又像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它們癱軟在籠底,小小的身體劇烈抽搐著,口鼻滲出血絲,隻有四肢還在無意識地、輕微地抽動,如同壞掉的發條玩具。
    診所內陷入一片死寂。隻有日光燈管還在不知疲倦地發出滋滋的噪音,映照著地上散落的偽造病曆、被啃碎的x光片、角落裏垂死抽搐的實驗鼠,以及……
    周默和陳正煞白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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