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金屬密封門像一堵冰冷的墓牆，橫亙在周默三人與門後未知的黑暗或者說，門後那個被囚禁的小女孩）之間。門縫裏滲出的那股冰冷、帶著雨後泥土清甜感的“營養液”氣味，此刻聞起來更像一種無聲的嘲諷。陳正肌肉緊繃，手指在光滑的門板上快速摸索，尋找著任何可能的縫隙或弱點，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林柚抱著探測儀殘骸，屏幕上的微弱綠線如同朵朵脆弱的心跳，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牽動著她的神經。金元寶縮在她口袋裏，隻剩下細微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顫抖。
    “沒有鎖孔，沒有電子麵板…媽的，這鬼東西是焊死的嗎？”陳正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罕見的焦躁，拳頭狠狠砸在門板上，隻發出沉悶的“咚”一聲，在狹窄的應急樓梯間裏回蕩。
    “不可能沒接口。”周默的聲音異常冷靜，他單膝跪地，指尖沿著冰冷的門框與水泥地麵的接縫處細細探查，“肯定有控製線或者數據線穿進去，隻是藏得深…”他話未說完，頭頂上方，隔著厚厚的樓板，隱約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狗吠聲！聲音由遠及近，帶著明確的搜索意圖！
    追兵到了！而且帶著警犬！倉庫的混亂和秦瞳的慘狀顯然捅了馬蜂窩。
    林柚臉色瞬間煞白，探測儀屏幕上的綠線也仿佛感應到了危險，劇烈地波動了一下。“他們…他們找到樓梯口了！”她聲音發緊。
    陳正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如刀，瞬間鎖定了上方樓梯間入口的方向。他像一堵牆般擋在周默和林柚身前，右手已經探向腰後。狹窄的樓梯間成了絕地，前有打不開的死亡之門，後有帶著惡犬的追兵！
    與此同時，“毛茸茸星球”寵物店那間低矮、堆滿雜物的閣樓裏，氣氛卻如同一個即將引爆的化學實驗室。
    濃烈到刺鼻的、帶著奇異甜辛氣味的“芳香”幾乎凝成實質，霸道地充斥在每一寸空氣裏。這氣味極具侵略性，像無數根細小的羽毛搔刮著鼻腔深處，讓任何踏入此地的人瞬間產生一種奇異的暈眩感和強烈的噴嚏衝動。閣樓唯一的透氣天窗緊緊關著，窗玻璃內側凝結了一層細密的水珠。
    閣樓中央，陳小樂戴著防毒麵具一個畫著誇張鯊魚嘴的兒童玩具改造的，濾芯塞滿了活性炭和棉片），正以一種近乎狂熱的專注，將一大把幹燥、碾碎的灰綠色植物碎末，小心翼翼地倒進一個拆開的、粗壯的紅色煙花彈外殼裏。他動作輕快，嘴裏還哼著不成調的曲子，眼睛在防毒麵具的塑料眼罩後閃閃發光。旁邊的幾個大號整理箱蓋子敞開著，裏麵是堆積如山的貓薄荷nepeta cataria）——正是這恐怖氣味的源頭。
    老k蹲在陳小樂旁邊，鼻子上架著他標誌性的焊工放大鏡片，手裏捏著一把沾滿不明汙漬的改錐。他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強忍著打噴嚏的衝動，眼角被刺激得不停流淚，嘴裏罵罵咧咧：“…咳咳…小兔崽子！你他媽是把全城的貓都招來開派對嗎？這味兒…比老子當年修化糞池泵站還衝！你確定這玩意兒…咳咳…能當武器使？”他一邊抱怨，一邊用改錐尾部使勁把陳小樂倒進去的貓薄荷粉末壓實。
    “絕對好使，老k叔！”陳小樂的聲音透過防毒麵具悶悶的，帶著十足的把握，“貓薄荷裏麵的荊芥內酯，分子式c??h??o！這玩意兒對貓是興奮劑，對狗鼻子就是強力幹擾彈！特別是那些訓練過的警犬，嗅覺越靈越倒黴！隻要濃度夠高，揮發夠快，它們的電子鼻指警犬敏銳的嗅覺神經）準得亂套！打噴嚏流鼻涕都是輕的，搞不好直接罷工！”他拍了拍填滿粉末的煙花彈，“加上你老的改裝，讓它在目標上空快速擴散，保證給默哥他們清場！”
    “清個屁場…別把消防隊招來…”老k嘟囔著，動作卻不停。他熟練地將改裝過的延時引信塞進煙花彈頂部的發射藥室，用絕緣膠帶纏緊，接著把煙花彈的塑料外殼重新扣上，隻留出引信頭。一個其貌不揚、散發著恐怖氣息的“貓薄荷導彈”就此誕生。閣樓角落裏，幾隻被這濃烈氣味吸引來的野貓正神魂顛倒地在舊毯子上打滾、蹭牆，發出陶醉的呼嚕聲，對即將發生的“空襲”毫不知情。
    “信號來了！”陳小樂掛在耳朵上的舊藍牙耳機突然響起林柚刻意壓低、卻難掩急迫的聲音，“b3緊急出口被堵！有狗！至少三條！他們在砸門！快！”
    陳小樂眼神一凜，瞬間從狂熱研究員切換成戰鬥狀態。他一把抓起那枚沉甸甸的“貓薄荷導彈”：“老k叔，發射架！”
    老k啐了一口，罵了句髒話，手腳麻利地搬過一個固定在閣樓地板上的、用廢棄水管和三角鐵焊接成的簡易支架，角度早已對準幾公裏外安寧療養院主樓的上空方向。陳小樂將“導彈”穩穩放入支架的卡槽。
    “金元寶就位！”陳小樂對著耳機低吼一聲，毫不猶豫地掏出打火機，“嗤啦”一聲點燃了那截裸露在外的、滋滋作響的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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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花迅速沿著引信向上竄去！
    “走你！”陳小樂和老k同時抱頭蹲下，縮在閣樓一堆舊紙箱後麵。
    “嗖——砰！！！”
    一聲沉悶的爆響在閣樓炸開，震得灰塵簌簌落下。一道火光衝破天窗玻璃早被卸掉），帶著尖銳的破空聲，直射陰沉的天際！煙花彈在空中劃出一道歪歪扭扭的軌跡，飛向療養院上空。
    幾秒鍾後。
    “轟！”
    一聲遠比普通煙花沉悶的爆炸聲在療養院主樓上方約五十米處響起！沒有絢爛的色彩，隻有一大團濃密、嗆人、散發著恐怖甜辛氣味的灰綠色煙雲瞬間炸開！如同一個巨大的、不祥的蘑菇，被無形的風推著，迅速向下籠罩療養院後方的庭院和b區建築！
    b3層應急樓梯間入口的鐵門被砸得“哐哐”作響，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門外，保安粗暴的吼叫和警犬狂躁的吠叫聲混作一團，刺耳欲聾。
    “開門！裏麵的人聽著！立刻開門投降！”保安用橡膠警棍狠狠砸著門鎖位置。
    “汪汪汪！嗷嗚——！”警犬的狂吠充滿了攻擊性和發現獵物的興奮。
    周默後背緊貼著冰冷的金屬門，陳正擋在他和林柚身前，匕首已經反握在手，眼神冰冷地盯著那扇隨時會被撞開的鐵門。林柚抱著探測儀，臉色蒼白，另一隻手無意識地護著口袋裏的金元寶。
    就在這時！
    “阿嚏——！！”
    “阿嚏！阿嚏！阿嚏——！！”
    門外，狂躁的狗吠聲像是被猛地掐住了脖子，瞬間被一連串驚天動地、撕心裂肺的噴嚏聲取代！那噴嚏打得如此猛烈，如此密集，仿佛那些警犬的鼻子同時被塞進了世界上最辣的芥末粉！
    “嗚…嗷…阿嚏——！”一條警犬似乎想繼續叫，結果被更猛烈的噴嚏打斷，聲音都變了調。
    “咳咳咳…阿嚏！媽的…什麽味兒…阿嚏！”保安的怒罵也被劇烈的噴嚏和咳嗽淹沒，聲音裏充滿了痛苦和猝不及防的狼狽。
    “汪…嗚…阿嚏！”另一條警犬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恐和不適，狂躁的進攻意圖瞬間被生理上的巨大痛苦瓦解。
    門外瞬間亂成一團！狗噴嚏聲、保安的咳嗽咒罵聲、還有警犬因為鼻腔極度不適而發出的嗚咽哀鳴聲混雜在一起。撞擊鐵門的聲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混亂的腳步聲和拉扯牽引繩的聲音——警衛顯然在試圖把被“生化攻擊”搞得痛苦不堪的警犬拉離這片恐怖的“毒雲”區域！
    樓梯間裏的三人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和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
    “貓薄荷…起作用了！”林柚驚喜地低呼。
    然而，這混亂中，一個黑影如同離弦之箭，猛地從正在後撤的警衛和警犬身邊竄出！它無視了空中彌漫的、令其他犬類痛不欲生的灰綠色煙塵，毫不猶豫地一頭紮進了煙幕覆蓋的區域，目標直指樓梯間入口！
    是秦瞳的杜賓犬“黑曼巴”！
    它奔跑的姿態依舊矯健流暢，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鐵門縫隙，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充滿威脅的咆哮。濃烈的貓薄荷氣味似乎對它毫無影響！
    閣樓裏，透過望遠鏡看到這一幕的陳小樂，猛地一拍大腿：“哈！抗體起效了！”他早就在黑曼巴的皮質項圈內襯裏，偷偷塗抹了厚厚一層用寵物驅蟲疫苗改製、添加了貓薄荷中和劑的“抗體”膏體！這層保護膜隔絕了荊芥內酯對它的嗅覺侵襲，讓它成了這片“毒瘴”中唯一不受影響的獵手！
    黑曼巴衝到鐵門前，強壯的身體狠狠撞在門上，發出比保安砸門更沉重的悶響！它鋒利的爪子瘋狂地抓撓著門板下方的縫隙，發出刺耳的“刺啦”聲，試圖鑽進來！喉嚨裏的咆哮變成了充滿殺意的低吼。
    秦瞳的身影也出現在了煙幕邊緣。他右臉的“微笑”依舊僵硬，左臉卻因為憤怒和剛才電擊的後遺症而扭曲抽搐。他右手握著手槍，槍口微微抬起，指向鐵門方向，左眼死死盯著門縫，似乎想看清裏麵的情況。他的腳步有些虛浮，顯然被406章的電擊傷得不輕。
    “找到…他們…黑曼巴…咬…”秦瞳的聲音嘶啞斷續，充滿了怨毒。
    就在這危急關頭！
    一道金黃色的、快如閃電的小影子，如同鬼魅般從樓梯間門下那道狹窄的縫隙裏鑽了出來！是金元寶！它得到了林柚無聲的指令！
    這小家夥沒有絲毫猶豫，借著門框和秦瞳褲腿的陰影掩護，利用它倉鼠超強的攀爬能力，三竄兩跳，竟然順著秦瞳沾滿灰塵的褲管，瞬間爬上了他寬闊的肩膀！
    秦瞳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鐵門和裏麵的獵物身上，隻覺得右肩頭似乎被什麽小東西輕輕碰了一下，以為是飛濺的碎石或者蟲子，下意識地抬手想去拍。
    晚了！
    金元寶小小的爪子裏，緊緊攥著一小段幾乎看不見的、閃爍著微弱金屬光澤的絲線——正是406章倉庫裏那種被“營養液”強化過的蛛絲！小家夥在爬上秦瞳肩膀的瞬間，就將這截堅韌無比的蛛絲，閃電般地在他濃密的右眼睫毛上飛快地繞了兩圈！然後它後腿在秦瞳肩胛骨上猛地一蹬，借力彈開，像顆金色子彈般射向旁邊一堆廢棄建材的陰影裏，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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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呃？！”秦瞳隻覺右眼睫毛猛地一緊！接著是一陣難以忍受的刺癢和異物感！好像有幾根特別粗硬的睫毛倒插進了眼球！
    “什麽東西？！”他驚怒交加，左手本能地、狠狠地朝著自己劇痛刺癢的右眼揉去！
    這一揉，壞了！
    那截纏繞在他睫毛上的強化蛛絲，在他粗暴的動作下，瞬間繃緊！堅韌的絲線如同最細的琴弦，狠狠地切割摩擦著他脆弱的眼瞼皮膚和敏感的睫毛根部！
    “啊——！！！”一聲比剛才被電擊時更加淒厲、更加痛苦的慘叫從秦瞳喉嚨裏迸發出來！那完全是生理上無法忍受的劇痛引發的本能哀嚎！他猛地捂住右眼，身體痛苦地蜷縮起來，眼淚如同決堤的洪水，不受控製地瘋狂湧出，瞬間糊滿了他的臉頰，混合著臉上的灰塵和油汙，狼狽不堪。
    生理性的劇痛和淚水，似乎短暫地衝垮了他大腦裏某道精密的控製閥門。就在他捂著眼睛、痛得渾身發抖、眼淚鼻涕橫流的瞬間，一個破碎的、帶著哭腔的、與他平時陰冷聲線截然不同的詞句，混在劇烈的抽泣和痛哼中，不受控製地從他扭曲的、被強製微笑和痛苦撕裂的嘴裏漏了出來：
    “…嗚…眼…眼睛…朵朵…朵朵最…最怕…怕煙花…吵…吵死了…”
    這句話說得極其含糊，斷斷續續，夾雜著痛苦的吸氣聲，更像是一種無意識的生理反應下的囈語。但每一個字，都如同冰錐，狠狠刺入了剛剛因為警犬後撤而稍鬆一口氣的周默三人耳中！
    門後的周默、陳正、林柚，身體同時僵住！
    朵朵怕煙花？
    秦瞳怎麽會知道朵朵怕煙花？！而且還在這劇痛失控的瞬間脫口而出？！
    這個意外的信息碎片，比任何直接的威脅都更讓人心頭發寒。它像一道冰冷的閃電，瞬間照亮了秦瞳與朵朵之間某種他們未曾知曉的、更深的、也更令人不安的聯係。這個雙麵間諜的秘密，似乎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複雜和…貼近。
    秦瞳還在捂著眼睛哀嚎，身體因為劇痛和生理性的淚水而微微顫抖。黑曼巴聽到主人的慘叫，放棄了抓撓鐵門，焦急地圍著秦瞳打轉，發出低低的嗚咽。被貓薄荷折磨的警衛和警犬還在遠處噴嚏咳嗽，一片混亂。
    樓梯間厚重的金屬門後，隻有一片死寂。周默緩緩抬起頭，冰冷的門板仿佛不再隔絕希望，而是映出了秦瞳那張被淚水、灰塵和扭曲表情覆蓋的臉孔，以及那句夢囈般泄露的秘密。他放在門板上的手，無意識地蜷縮起來，指尖用力到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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