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清晨，崔勇獨自踏上了去往鎮上的早班車。昨晚的夢境曆曆在目，白衣女子說的古玩街瞎眼老翁像烙印般刻在他腦海裏。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後退，崔勇的手一直放在內兜裏，那裏裝著從羊皮卷上抄下來的關鍵信息。
    鎮上的古玩街藏在老城區的一條窄巷裏，青石板路兩旁擠滿了古色古香的小店鋪。崔勇一家家看過去，卻沒有找到所謂的瞎眼老翁。正當他懷疑自己是否理解錯了夢境時，巷子盡頭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吸引了他的注意——靈玉軒，門楣上掛著一塊雕有蛇紋的木質招牌。
    崔勇推門進去，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店內光線昏暗，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檀香味。櫃台後坐著一位白發老人，雙眼緊閉，麵前擺著幾塊形態各異的玉石。
    崔家後人，你終於來了。老人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卻有力。
    崔勇渾身一震：您...您怎麽知道我姓崔？
    老人輕笑一聲，緩緩睜開眼——那雙眼睛渾濁發白，確實已經失明多年。我不僅知道你姓崔，還知道你是為蛇心玉而來。他枯瘦的手指在櫃台上一敲，你身上帶著老宅地窖裏的氣息，還有...蛇仙的味道。
    崔勇的背脊一陣發涼，本能地後退了半步。老人卻笑了起來：別怕，我和你家蛇仙有些淵源。他轉身從身後的櫃子裏取出一個錦盒，先看看這個。
    錦盒打開，一塊通體碧綠的玉佩靜靜躺在紅綢上。玉佩約莫銅錢大小，形狀像一片蛇鱗，中央有一道天然形成的紅色紋路，宛如遊動的血絲。崔勇隻看了一眼，胸口就像被重錘擊中——這絕對就是羊皮卷上記載的蛇心玉！
    這玉...崔勇伸手想拿，老人卻地合上了盒子。
    莫急。老人神色突然嚴肅起來，這玉三十年前被人從你們崔家偷走，輾轉流落到我手裏。但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蛇心玉了——它被血光所汙，貿然取回隻會招致更大災禍。
    崔勇急切地問：什麽意思？什麽叫被血光所汙？
    老人歎了口氣，手指輕撫錦盒：三十年前那個偷玉的人，三個月後就被發現死在河裏，渾身是傷，像是被什麽東西纏死的。這玉後來又換了幾任主人，沒有一個有好下場。他抬起向崔勇，蛇仙之物，凡人豈能輕易染指？
    那...那我們崔家的劫難怎麽辦？崔勇額頭滲出冷汗，蛇仙說有大劫將至...
    水火之劫。老人突然壓低聲音，先水後火，避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們崔家新建的房子，就是應劫之地。
    崔勇如墜冰窟。新宅確實建在老宅原址上，這兩天就要上梁了。他急忙追問：有什麽辦法化解嗎？
    老人沉吟片刻：玉需淨化，劫需應驗。你回去準備兩件事：一是在新房四角埋下銅錢和朱砂；二是找一隻純白的公雞，上梁時放生。他頓了頓，至於這玉...等你家過了水火之劫，再來找我。
    離開古玩店時，崔勇回頭看了一眼，恍惚間似乎看到老人身後有一道白影閃過，再定睛時卻什麽也沒有。他摸了摸口袋裏老人給的一包朱砂，心事重重地踏上歸途。
    當晚，崔勇把古玩店的見聞告訴了全家人。崔老漢聽完，立刻吩咐兒媳去村裏養雞的人家問問有沒有純白公雞，自己則翻箱倒櫃找出了幾枚古銅錢。
    夜深人靜時，崔勇又一次夢見了白衣女子。這次她的麵容更加清晰，眉間一點朱砂痣，雙眸如琥珀般透亮。
    時間不多了。女子直截了當地說，三日後新宅上梁，山洪將至；七日後子時，火災必起。此乃天劫，避無可避。
    崔勇在夢中跪下：求大仙指點迷津！
    女子輕歎一聲：我與你家緣分將盡，此劫過後便兩清了。記住——水火相克，亦能相生。劫起之時，護住祠堂牌位，它日自有用處。說完，她的身影化作一縷白煙消散。
    崔勇驚醒時，窗外電閃雷鳴，一場暴雨正在醞釀。
    三天後，新宅上梁的日子到了。盡管天陰沉沉的，崔家還是按計劃舉行了儀式。那隻純白公雞被崔勇抱在懷裏，不安地撲騰著翅膀。
    吉時到！上梁！工匠頭領一聲吆喝，幾個壯漢合力將主梁吊起，穩穩地安放在屋頂。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悶雷般的轟響。有人指著後山驚呼：不好了！山洪下來了！
    隻見山坡上一道黃褐色的水牆正奔騰而下，所過之處樹木倒伏，亂石翻滾。村民們四散奔逃，場麵一片混亂。
    快往高處跑！崔勇大喊著，一手拉著父親，一手抱著白公雞往村後的山坡衝去。跑出幾十米後，他突然想起什麽，猛地停下腳步：趙大爺！趙大爺腿腳不便，還在家裏！
    不顧父親的勸阻，崔勇把公雞塞給父親，轉身衝向村東頭趙大爺家。洪水已經漫進村子，水深及膝。崔勇踹開趙大爺的房門時，老人正艱難地試圖從床上爬起來。
    大爺，我背您！崔勇二話不說把老人背起，剛衝出屋子，一股更大的洪流就衝垮了院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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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勢越來越猛，崔勇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高處挪動。就在他快要力竭時，餘光瞥見水中一道白影快速遊過。奇怪的是，洪水似乎在那白影周圍分開了一條相對安全的路徑。崔勇不及細想，順著那條艱難前行，終於把趙大爺安全送到了高地。
    回頭望去，村子已是一片汪洋。但奇怪的是，洪水到了崔家新宅附近就自動分流，繞著新宅兩側流過，新宅竟奇跡般地完好無損。更令人驚訝的是，那隻被放生的白公雞不知何時飛上了新宅的屋頂，正昂首啼叫。
    洪水退去已是傍晚時分。村裏損失不小，但所幸無人傷亡。大家清理淤泥時，都在議論洪水繞開崔家新宅的奇事。有人說看見水裏有條巨大的白蛇在遊動；有人則信誓旦旦地說親眼目睹一隻白公雞化作白光飛上雲霄。
    崔勇和父親對視一眼，心照不宣。他們知道，這是蛇仙在履行守護之責。
    然而，正如蛇仙預警，水劫之後還有火劫。七日後子夜時分，崔勇被一陣焦糊味驚醒。他跳下床推開窗戶，隻見老宅廢墟方向火光衝天！
    著火了！快起來！崔勇一邊大喊一邊衝出屋子。村民們紛紛提著水桶趕來救火，但火勢太猛，眼看就要蔓延到新村。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天空突然電閃雷鳴，一場毫無預兆的暴雨傾盆而下。雨水如注，火勢很快被控製住。更詭異的是，有村民聲稱看見火光中有一道白影盤旋，像是在引導雨水澆滅火源。
    天亮後，人們檢查火災現場，發現起火點正是當初發現地窖的位置。廢墟被燒得焦黑，唯獨那個青銅匣子完好無損地躺在灰燼中，匣中的羊皮卷甚至沒有半點燒灼痕跡。
    崔勇捧著匣子，心中五味雜陳。他知道，蛇仙用這種方式最後一次守護了崔家，也徹底償還了三百年前的救命之恩。
    第二天，崔勇再次來到鎮上的古玩街。靈玉軒大門緊閉，門上貼著一張紙條：緣盡於此，玉當歸主。門下放著那個錦盒。
    崔勇顫抖著打開錦盒，蛇心玉靜靜躺在裏麵，但原本的血絲紋路已經消失，整塊玉變得純淨透亮，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碧光。
    回到村裏，崔勇將蛇心玉供奉在新宅的蛇仙祠堂裏。當晚，他做了一個清晰的夢：白衣女子站在雲霧中，麵容祥和。
    恩情已償，緣分圓滿。女子微笑著說，蛇心玉已淨化，可保崔家三代平安。望爾等行善積德，不負天恩。
    崔勇想問什麽，卻見女子身形漸漸變淡，最後化作一條小白蛇，遊向遠方山巒。
    從此，崔家新宅的蛇仙祠堂香火不斷。那塊蛇心玉被鑲嵌在牌位上方，每逢初一十五就會微微發熱，仿佛在回應崔家人的供奉。
    而關於那條守護崔家三百年的白蛇，村裏人偶爾還會在月明之夜，看見一道白影掠過山澗，或是在暴雨來臨前，有條小白蛇盤踞在崔家門口的石獅子上，琥珀般的眼睛靜靜注視著這個它曾經守護過的家族。
    崔老漢常對孫輩們說：萬物有靈，知恩圖報。咱崔家能有今天，全憑祖上一點善念和蛇仙三百年的守護。你們要記住，做人要心存善念，天必佑之。
    每當這時，祠堂裏的蛇心玉就會微微閃爍，仿佛在訴說著那個跨越了三個世紀的報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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