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頭蹲在操場邊緣，手指撚起一撮泥土放在鼻前嗅了嗅，臉色頓時變得煞白。這土裏混著屍臭味和一股說不出的腥甜，正是當年祖父警告過的。
    造孽啊...他顫抖著站起身，望向那口被重新掩埋的棺材位置。月光下，那片土地明顯凹陷下去，像是有人從裏麵挖開過。
    老李頭從懷裏掏出一盞古舊的銅油燈，燈身上刻著和他皺紋一樣深的符文。這是祖父留下的引魂燈，據說能照見陰陽兩界的路。他哆嗦著劃亮火柴，燈芯地燃起一簇幽藍的火苗。
    燈光所及之處，操場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腳印——有王大壯的小腳印，還有另一串詭異的赤足腳印，腳尖朝後，像是倒著走路的人留下的。
    完了完了...老李頭額頭滲出冷汗，提著油燈順著腳印走去。腳印延伸到學校後牆就消失了，牆上留著幾道帶血的抓痕，像是有人——或者什麽東西——爬了過去。
    他剛想翻牆查看，突然聽到一陣聲從操場中央傳來。老李頭猛地轉身，引魂燈的火苗劇烈搖晃起來。
    月光下，一個穿紅嫁衣的身影正在操場上跳舞。她的動作僵硬詭異，脖子不自然地歪向一側，長長的袖子隨著旋轉飄蕩。更可怕的是，王大壯就站在她身旁，像個提線木偶一樣跟著擺動，眼睛在月光下泛著綠光。
    老李頭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他強撐著從懷裏摸出一張黃符紙，用顫抖的手指在上麵畫了個簡單的鎮邪符，然後咬破舌尖，地一口血噴在符紙上。
    天地玄宗，萬炁本根...他低聲念著祖父教過的咒語，將符紙朝那對身影擲去。
    符紙在空中無風自燃，化作一道金光射向紅衣女子。就在金光即將觸及她的瞬間，女子猛地轉頭——老李頭看到了一張青白浮腫的臉，和一條紫黑色的舌頭耷拉在外。
    咯咯咯...女鬼發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拉著王大壯向後飄去，轉眼消失在黑暗中。
    老李頭癱坐在地上，油燈的火苗變成了慘綠色。他知道，自己對付不了這東西——至少不是一個人。
    第二天一早，老李頭請了假，回到他那間位於村尾的破舊小屋。他從床底下拖出一個落滿灰塵的木箱，箱子上貼著的符紙已經泛黃。這是祖父留下的鎮邪箱，他五十年來第一次打開。
    箱子裏有一本線裝書《鎮邪錄》，一把銅錢劍，幾疊黃符紙，還有一個小瓷瓶。老李頭翻開書頁，灰塵嗆得他直咳嗽。在怨屍篇中，他找到了要找的內容：
    光緒二十三年，青石村周氏女，新婚之夜被誣通奸，遭夫家勒斃。怨氣凝結，化為厲鬼，夜夜哭嚎，索命七人。餘以七星鎮屍法封其於槐木棺中，埋於村東亂葬崗。此女生於癸亥年七月十五子時，陰氣極重，若封印破，必先尋同年同月同日生者替之...
    老李頭的手指停在最後一行字上：重封之法，需陰命女子一名，於七月十五子時，以指尖血畫回魂符於棺上...
    他猛地合上書，心髒狂跳。今天已經是農曆七月十四，明天就是七月十五——女鬼力量最強的日子。而且，要找陰年陰月陰日出生的女子...
    林老師！老李頭突然想起新來的音樂老師林素素。上個月教師體檢時，他無意中看到她的資料——1985年8月30日，換算成農曆正是...
    老李頭顧不上吃午飯，急匆匆趕回學校。他在音樂教室找到了正在彈風琴的林素素。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這個城裏來的姑娘皮膚白皙，戴著一副圓框眼鏡，看起來文靜秀氣。
    林老師，能借一步說話嗎？老李頭緊張地搓著手。
    林素素疑惑地跟著他來到儲藏室。當老李頭結結巴巴地說明來意後，她的臉色變得煞白。
    李大爺，您是不是...壓力太大了？她小心翼翼地問，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老李頭急得直跺腳，幹脆從懷裏掏出那本《鎮邪錄》，翻到記載女鬼的那頁：你看看這個！
    林素素接過書，眉頭越皺越緊。突然，她指著書頁邊緣的一幅小插圖：這個...我昨晚夢到過！
    插圖上畫著一個穿嫁衣的女子，脖子上纏著白綾，正是那個女鬼的模樣。
    你相信我了？老李頭鬆了口氣。
    林素素咬著嘴唇點了點頭：其實...自從棺材被挖出來，我每晚都做怪夢，夢見一個穿紅衣服的女人站在我床邊...她掀起袖子，露出手腕上幾道淤青，這不是我自己弄的。
    老李頭臉色凝重：她已經在找你了...因為你是陰命女子。
    兩人商量到天黑，最終決定冒險一試。林素素雖然害怕，但想到失蹤的王大壯和其他可能受害的人，還是同意了老李頭的計劃。
    午夜十一點半，學校一片死寂。老李頭和林素素悄悄來到操場，月光給一切蒙上了一層慘白的紗。老李頭用石灰粉在地上畫了一個複雜的八卦陣，中央正對著那個被挖開的坑。
    記住，老李頭遞給林素素一根銀針和一張黃符紙，子時一到，你就刺破中指，把血滴在符上，然後貼在棺材上。我會念咒語，無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回頭，不要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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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素素緊張地點點頭，手指緊緊攥著符紙。
    十一點五十分，老李頭點燃七盞油燈，按北鬥七星的方位擺好。他手持銅錢劍，開始低聲念咒。林素素站在八卦陣中央，能感覺到腳下的土地正在微微震動。
    當時鍾指向十二點時，一陣刺骨的陰風突然刮過操場，七盞油燈的火苗同時變成了綠色。
    來了！老李頭大喝一聲，林老師，現在！
    林素素咬牙用銀針刺破中指，鮮血滴在黃符上。就在她彎腰要將符紙貼在棺材上時，一隻青白的手突然破土而出，死死抓住了她的腳踝！
    林素素尖叫一聲，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順著腿往上爬。她驚恐地看到，泥土中緩緩升起一張浮腫的臉——正是那個女鬼，她咧開嘴，露出黑紫色的牙齦。
    老李頭一個箭步衝上前，銅錢劍狠狠斬在那隻鬼手上。女鬼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鬆開了林素素，但緊接著，更多的鬼手從地下伸出，抓向兩人。
    貼符！快！老李頭一邊揮舞銅錢劍，一邊大喊。
    林素素強忍恐懼，將血符拍在棺材板上。刹那間，整個操場劇烈震動起來，棺材周圍的泥土像沸水一樣翻湧。
    咯咯咯...熟悉的笑聲從背後傳來。林素素回頭，看到王大壯不知何時出現在操場邊緣，雙眼翻白，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他的聲音卻是一個成年女人的：你們...都要死...
    老李頭臉色大變：不好！她被那孩子引出來了！他急忙從懷裏掏出一把糯米撒向王大壯，林老師，帶他走！快！
    林素素衝向王大壯，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翻在地。她驚恐地看到，男孩的嘴巴不自然地張大，一條紫黑色的舌頭像蛇一樣伸出來，舔過嘴唇。
    李大爺！現在怎麽辦？林素素哭喊著。
    老李頭看著越來越不穩定的法陣，又看看被附身的王大壯，突然下定決心般咬了咬牙：走！帶著孩子走！我來斷後！
    可是—
    沒時間了！老李頭將銅錢劍插在地上，雙手結印，開始念誦一段冗長複雜的咒語，記住，出去後把大門鎖上，無論聽到什麽都不要回頭！
    林素素含淚點頭，趁女鬼注意力被老李頭吸引時，一把抱起呆滯的王大壯衝向校門。身後傳來老李頭嘶啞的念咒聲和女鬼刺耳的尖笑，還有泥土翻湧的可怕聲響。
    就在她踏出校門的瞬間，身後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著是死一般的寂靜。林素素顫抖著鎖上校門，抱著昏迷的王大壯癱坐在地。
    第二天清晨，村民們發現學校操場中央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洞，坑底散落著一些黑色棺材的碎片。老李頭失蹤了，隻在坑邊找到了那盞已經熄滅的銅油燈。
    而王大壯在醫院醒來後，完全不記得這幾天發生了什麽。隻有林素素知道，每當月圓之夜，她的手腕上那些淤青就會隱隱作痛，提醒她那個恐怖的夜晚...
    村裏的老人們說，老李頭用自己換了全村的平安。從此，青石村小學的孩子們再也不敢在操場上亂挖了，因為誰知道下一次，會挖出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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