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皇權·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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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表麵上風平浪靜,佩思卿每日在宮中按部就班地生活。晨曦微露時,她端坐在銅鏡前,任由宮女們細致地梳理她如墨的長發,再精心地為她簪上珠翠。她看著鏡中的自己,麵容依舊姣好,可眼神中卻藏著化不開的憂慮。梳妝完畢,她移步到庭院之中,午後的陽光柔和地灑在嬌豔的花朵上,本是一片歲月靜好之景,可她卻無心欣賞,偶爾與前來請安的妃嬪閑聊幾句,也隻是強顏歡笑,思緒早已飄向了朝堂之上。那朝堂局勢猶如一片翻湧著驚濤駭浪的大海,而她仿佛是在浪尖上飄搖的孤舟,隨時可能被吞沒,沉重的壓力讓她每一次呼吸都倍感艱難。
一日,佩思卿在花園中散步,恰好碰到了柳妃。柳妃今日身著一襲華麗的錦袍,妝容精致,眉眼間卻透著一絲藏不住的得意。兩人相互行禮後,柳妃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開口說道:“姐姐可知,朝堂上最近可不太平,有些前朝老臣,怕是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了。”佩思卿聞言,心中猛地一震,像是被重錘擊中,但她很快穩住心神,臉上依舊掛著溫婉的笑容,不慌不忙地回應道:“妹妹說笑了,陛下聖明,朝堂之事自有陛下定奪,豈是我們後宮之人該隨意議論的。”話雖如此,她的指尖卻不自覺地微微收緊,泄露了她內心的緊張。
回到宮殿後,佩思卿如坐針氈,內心的不安如野草般瘋狂蔓延。她深知朝堂局勢複雜,柳妃這番話絕非空穴來風。稍作思索後,她趕忙將自己的心腹太監喚到跟前,低聲吩咐他務必想盡辦法去打聽朝堂上的消息。太監領命後匆匆離去,佩思卿在宮殿內來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沉重而焦急,眼睛不時望向殿門,盼著太監能快點回來。
過了許久,太監終於回來了,他神色慌張,低聲向佩思卿稟報:柳妃與雲妃的家族聯合起來,彈劾了幾位前朝老臣,說他們意圖謀反,證據確鑿。而顧硯舟已經下令將他們打入天牢,不日便要問斬。佩思卿聽聞,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雙手緊緊攥著衣角,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深知那幾位老臣皆是先帝的肱骨之臣,忠心耿耿,為朝廷立下過汗馬功勞,怎麽可能謀反?這其中必定有誤會,她心急如焚,深知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
次日,天空突然烏雲密布,層層疊疊的烏雲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擠壓著,沉甸甸地壓向大地。轉瞬之間,豆大的雨點傾盆而下,砸在宮殿的琉璃瓦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濺起層層水花。此時,顧硯舟剛結束早朝,正在禦書房內與幾位心腹大臣商議著如何處置天牢裏的前朝老臣。佩思卿聽聞消息後,心急如焚,她不顧宮女們的阻攔,連雨具都未拿,便徑直衝進了雨中。雨水迅速打濕了她的衣衫,發絲淩亂地貼在她的臉頰上,寒意順著濕透的衣物侵襲全身,但她渾然不覺,滿心滿眼隻有禦書房內的顧硯舟,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為那些老臣求情,不能讓他們含冤而死。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雨中奔跑,泥水濺滿了裙擺,待趕到禦書房外時,她已渾身濕透,狼狽不堪。她“撲通”一聲跪在泥水中,泥水瞬間浸濕了她的膝蓋,冰冷刺骨,可她全然不顧,高聲呼喊:“陛下,臣妾有要事求見!”她的聲音在風雨聲中顯得有些微弱,但卻充滿了堅定。
雨水順著她的臉頰、發絲不斷流淌,打濕了她的華服,寒意迅速侵襲全身,但她渾然不覺,滿心滿眼隻有禦書房內的顧硯舟。
顧硯舟正在書房內與大臣們激烈地討論著,聽到外麵的呼喊聲,眉頭微微皺起,心中湧起一絲不悅,他對身邊的太監吩咐道:“去問問,到底何事如此著急,沒看到朕正忙著嗎?”
太監打著傘匆匆出去,片刻後回來,神色有些慌張地稟報:“陛下,是皇後娘娘,她渾身濕透地跪在外麵,為天牢裏的前朝老臣求情,說他們都是忠臣,求陛下再深入調查,千萬不要貿然定罪。”
顧硯舟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聲音也冷了幾分:“讓她回去,朝堂之事,豈是她一個後宮婦人能隨意幹涉的。朕已經做出了決斷,容不得她在這裏胡鬧。”
然而,佩思卿並未離開,反而提高了音量,聲淚俱下:“陛下,安尚書、李大人和王大人他們追隨先帝多年,曆經無數風雨,對朝廷忠心耿耿,日月可鑒。如今說他們謀反,臣妾實在難以相信,定是遭人陷害。陛下聖明,求您明察秋毫,不要被小人蒙蔽啊!他們都是先帝留下的肱骨之臣,若輕易定罪,日後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又如何能齊心協力輔佐陛下治理江山呢?”她的聲音在風雨中顫抖,帶著無盡的悲痛與懇切。
顧硯舟深吸一口氣,努力壓製住心中的怒火,他整理了一下朝服,穩步走出禦書房。站在屋簷下,他看著跪在雨中的佩思卿,那單薄的身影在風雨中顯得如此無助,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有心疼,有無奈,還有惱怒,但很快,這些情緒都被冷意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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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你身為後宮之主,本該恪守本分,管理好後宮諸事,如今卻一再插手朝政。那些人謀反證據確鑿,鐵證如山,你為何還要這般固執地袒護他們?”顧硯舟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在雨聲中依舊清晰可聞,每一個字都仿佛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佩思卿抬起頭,雨水模糊了她的雙眼,讓她眼前的世界變得朦朧不清,但她的目光卻異常堅定,透過那層雨幕,直直地望向顧硯舟:“陛下,臣妾不敢質疑您的判斷,隻是此事關乎幾位老臣的性命和朝堂的安穩,實在太過重大。求您再給他們一次機會,重新徹查此事。他們為朝廷奉獻了一生,若就這樣含冤而死,不僅他們死不瞑目,也會讓天下人寒心。陛下您肩負著江山社稷的重任,一舉一動都關乎著天下蒼生,若因一時誤判,錯殺忠臣,恐怕會成為您心中永遠的遺憾啊!”她的話語中帶著哭腔,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擠出來的。
顧硯舟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臉上的神情愈發凝重,語氣也變得有些強硬:“朕身為皇帝,自然明白其中利害。這些日子,朕念在你我夫妻情分,對你的行為一再容忍,可你卻不知收斂。朝堂之上,朕已經深思熟慮做出了決斷,豈是你三言兩語就能更改的?朕的旨意,不容置疑!”他的聲音中帶著幾分疲憊和無奈,更多的是身為帝王的威嚴。
佩思卿身子一顫,淚水混著雨水滑落,她的心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劃過,疼痛難忍:“陛下,臣妾並非要更改您的決斷,隻是懇請您慎重考慮。臣妾深知陛下的難處,也明白陛下要為江山社稷著想,可臣妾實在不忍心看到曾經的忠良之士蒙冤受屈。陛下,您就當是看在臣妾的份上,再給他們一次機會吧。”她的聲音幾近哽咽,整個人在風雨中瑟瑟發抖,卻依舊挺直著脊梁,不肯放棄。
顧硯舟的眼中閃過一絲怒色,但很快又隱去,他背過身去,沉默片刻後說道:“皇後,朕最後再說一次,此事已定,無可更改。你若再這般胡鬧,就別怪朕不顧夫妻情分。朕是一國之君,不能因為私情而置江山社稷於不顧。”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決絕,仿佛是在說服自己。
佩思卿絕望地看著顧硯舟的背影,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也漸漸熄滅:“陛下,您真的如此絕情嗎?曾經的恩愛夫妻,如今卻因朝堂之事走到這一步。臣妾實在難以相信,您會如此輕易地放棄那些對朝廷有功的老臣。臣妾自問從未有過任何僭越之心,隻是想為忠良討回公道,為何陛下就不能理解臣妾呢?”她的話語中充滿了失望和痛苦,那聲音在風雨中回蕩,讓人心碎。
顧硯舟猛地轉過身來,眼中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夠了!你不要逼朕!朕這個皇帝,每日殫精竭慮,從早到晚都在為江山穩固、百姓安寧操勞。你卻一味地為那些逆臣說話,全然不顧朕的處境!朕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國家,為了天下百姓,你為何就是不明白?”他的胸膛劇烈起伏,臉上滿是憤怒和無奈。
佩思卿望著顧硯舟,嘴唇顫抖,卻再也說不出話來。此刻,她隻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如此陌生,曾經的甜蜜與恩愛仿佛隻是一場遙遠的夢。
顧硯舟看著雨中背脊挺得筆直的佩思卿,心中閃過一絲不忍,但轉瞬被帝王的威嚴與朝堂利害的理智壓下。他眉頭緊皺,怒目而視,大聲喝道:“佩思卿!你屢屢插手朝堂,全然不顧朕的威嚴!要不要朕這個皇帝給你來當!”他的聲音在風雨中格外刺耳,帶著帝王的憤怒與不甘。
話一出口,顧硯舟便後悔了,看著佩思卿倔強又失望的神情,他心裏一揪,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緊緊地攥住了他的心。可身為帝王,話已至此,難以收回。他強裝鎮定,冷冷地說:“從今日起,你就在宮中禁足反省,沒有朕的旨意,不許踏出宮殿半步。朕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好好想想自己的過錯。”
言罷,他轉身欲進書房,餘光瞥見佩思卿依舊直直跪在雨中,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打濕了周圍的地麵,那單薄卻堅毅的身影,狠狠刺痛了他的心。他的腳步一頓,心中天人交戰,一方麵是身為帝王的威嚴和朝堂局勢的考量,另一方麵是對佩思卿深深的愧疚和心疼。
顧硯舟腳步一頓,心中天人交戰,終是忍不住折返。他快步走到佩思卿身邊,彎腰將她扶起,聲音裏滿是懊悔與心疼:“卿卿,是朕失言了,你莫要再這般執拗。朕剛才太衝動了,不該說那些話。” 他將佩思卿緊緊擁入懷中,輕撫她被雨水浸濕的發絲,低聲哄道:“卿卿,你不要鬧了,朝堂之事朕都會安排好,你隻要做好你的皇後,打理好後宮便好。朕知道你心地善良,可朝堂之事複雜多變,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他的聲音溫柔而低沉,試圖安撫佩思卿那顆受傷的心。
佩思卿身子僵硬,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用力推開顧硯舟:“陛下既然主意已定,又何必再說這些話?臣妾隻是為忠良叫屈,卻成了無理取鬧之人。陛下口口聲聲說朝堂之事複雜,可在臣妾看來,不過是有些人想要鏟除異己罷了。陛下您貴為天子,卻被這些小人蒙蔽,做出如此錯誤的決斷。”她的話語中充滿了指責和失望,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刺向顧硯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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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硯舟心中一痛,再次將她摟緊,手臂收緊,像是要用懷抱為她隔絕外界所有的風雨,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卿卿,朕錯了,你別生氣,朕答應你,會重新徹查此事,絕不冤枉一個好人,好不好?你不要這樣對朕,朕看著心疼。”他的聲音微微發顫,裏頭夾雜著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哀求。此時,他不再是那個殺伐果斷、高高在上的帝王,僅僅是一個滿心害怕失去愛人的男人。可在內心深處,顧硯舟十分清楚,朝堂局勢波譎雲詭,各方勢力盤根錯節,那些前朝老臣已然淪為權力鬥爭的棋子,自己早被架在權力的漩渦中心,複查隻是拖延之計,為的是先哄佩思卿回宮殿,別再為這些事糾纏不休。
佩思卿渾身濕透,發絲黏在蒼白的臉頰上,原本堅定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動搖。她抬起頭,凝視著顧硯舟的眼睛,試圖從中尋找到一絲真誠與堅定。顧硯舟回望著她,目光中滿是溫柔與安撫,讓佩思卿心中的怒火和疑慮漸漸平息。最終,她輕輕點了點頭,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慶幸和對顧硯舟的信任,拖著沉重又濕透的身子,在顧硯舟的攙扶下回到寢宮。
幾日後,一道處斬前朝重臣的旨意昭告朝堂。正在花園中賞花的佩思卿聽到這個消息時,手中的花瞬間掉落,花瓣散落一地。她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周圍的一切聲音都漸漸遠去,隻剩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和如雷的耳鳴。她的嘴唇微微顫抖,想要說些什麽,卻發現喉嚨幹澀得發不出一點聲音,滿心的信任瞬間崩塌。巨大的悲痛如洶湧潮水,將她徹底淹沒,雙腿一軟,她癱倒在花叢邊。
自那之後,佩思卿便一病不起。她整日躺在床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床頂,不吃不喝,偶爾在昏睡中發出痛苦的囈語。太醫院的太醫們來來往往,開出的藥方換了一副又一副,名貴的藥材用了無數,卻始終不見成效。顧硯舟每日退朝後都會守在她床邊,看著她日漸憔悴的麵容,心中滿是懊悔與自責,他緊緊握著佩思卿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給她力量,可一切都無濟於事,他隻能在一旁幹著急,無計可施。
半個多月後,佩思卿終於“醒來”。然而,所有人都察覺到她的變化。從前,她總是笑語嫣然,對誰都溫和有禮,哪怕是最底層的宮女太監,她也從不擺主子的架子,時常關心他們的生活,賞賜些衣物錢財。可如今,她眼神中多了幾分冷意和疏離,像是一層厚厚的冰霜,將她與周圍的世界隔絕開來。
麵對顧硯舟時,佩思卿不再像從前那樣溫柔順從。顧硯舟來探望她,她常常扭過頭去,不願與他對視,話語中也總是帶著刺:“陛下日理萬機,還來臣妾這做什麽?莫不是又有什麽旨意要傳達?還是說,陛下是來看臣妾有沒有乖乖聽話,不再過問朝堂之事?”顧硯舟試圖解釋,她卻隻是冷笑,那笑聲中充滿了嘲諷和不屑,根本不給顧硯舟說話的機會。
在後宮中,佩思卿也不再是那個與世無爭的皇後。雲妃仗著家族勢力在宮中向來有些跋扈,以往佩思卿總是大度包容,不予計較。可一次宮宴上,雲妃言語間對佩思卿稍有不敬,話裏話外帶著挑釁。佩思卿當場就摔了手中的酒杯,那清脆的碎裂聲在宴會上格外刺耳,她冷冷地說:“雲妃這是仗著什麽膽子,在本宮麵前也敢如此放肆?莫要忘了這後宮之中誰才是主位!本宮念你年幼無知,從前多有包容,你卻不知收斂。今日若不教教你規矩,怕是以後整個後宮都要亂了套!”雲妃被她的氣勢震懾,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嘴唇微微顫抖,想要反駁卻又不敢,隻能低下頭去,心中滿是不甘和畏懼。
但在麵對那些真正可憐的人時,佩思卿的善良依舊未改。一日,她在花園中散步,看到一個小宮女因為不小心打翻了花盆而被管事嬤嬤打罵。小宮女嚇得瑟瑟發抖,不斷求饒,管事嬤嬤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佩思卿立刻上前製止,眼中滿是心疼:“不過是個花盆,何須如此為難一個孩子。她年紀尚小,難免會有失手的時候,你這般苛責,未免太過殘忍。”她還吩咐身邊的人給小宮女拿些傷藥,又賞了她一些銀錢,讓她去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壓壓驚。小宮女感激涕零,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佩思卿輕輕扶起她,溫柔地說:“起來吧,以後做事小心些便是,莫要再害怕。”
顧硯舟不是沒察覺到佩思卿的變化,每次看到她冷漠又帶著恨意的眼神,他心中便滿是愧疚。他知道,是自己的欺騙讓她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所以,即便佩思卿對他態度惡劣,在後宮行事作風大變,他也隻是默默忍受,依舊縱容著她,任由她在這深宮中,用滿身的刺來保護自己那顆破碎的心,仿佛隻有這樣,才能稍稍減輕他內心深處的負罪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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