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界重建後的第三個月圓夜，胭脂倚在新修繕的望星閣雕花窗邊，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萬象錄》封皮。書頁間偶爾飄落的狐尾蘭幹花，總讓她想起柳明淵捧著那盞歪歪扭扭狐火燈的模樣，耳尖不自覺泛起緋色。
    “在想什麽？”帶著暖意的氣息突然籠罩上來，柳明淵不知何時已環住她的腰，玄色蟒袍上還沾著白日監工的木屑。他懷裏蹲著巴掌大的黑豹，此刻正伸出小爪子，輕輕拍著胭脂垂落的銀絲。
    胭脂回頭看了眼黏人的黑豹，又瞥向柳明淵：“柳明淵，你又縱容它偷溜進書房。”話音未落，黑豹已經靈巧地跳上窗台，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轉著，嘴裏叼著半塊桂花糕——正是她藏在抽屜裏的點心。
    柳明淵笑著將黑豹撈回懷裏，在它毛茸茸的腦袋上輕輕一敲：“說過多少次，不準欺負你未來主母。”黑豹嗚咽著蹭了蹭他掌心，又討好地朝胭脂搖了搖尾巴，惹得她忍俊不禁。
    “明日妖市開市。”柳明淵騰出一隻手，從袖中掏出張皺巴巴的圖紙，邊角還沾著墨漬，“聽說新來了批鮫人織的雲錦，本想給你做嫁衣，可這紋樣...”圖紙展開，歪歪扭扭的九尾狐圖騰旁，赫然畫著隻圓滾滾的黑豹，爪子還抓著朵變形的狐尾蘭。
    胭脂看著這笨拙的畫工，銀絲不受控地纏上他手腕，在咒文間卷起細微的癢意：“堂堂妖界少主，還有閑心學畫？”
    “這叫術業有專攻。”柳明淵將她往懷裏帶了帶，下巴擱在她肩頭，聲音悶悶的，“你上次說婚書要配雲錦封麵，我想著...”話音未落，胭脂突然轉身，指尖點在他唇上。
    “明日我同你去。”她垂眸避開他灼灼的目光，銀絲卻大膽地繞上他發間玉簪，“不過要先說好，不許偷偷給黑豹買鹹魚幹，上次它偷吃了我三壇桃花釀。”
    聽了這話黑豹又重新跳到了柳明淵的懷中發出委屈的嗚咽，小爪子扒拉著柳明淵的衣袖。柳明淵無奈地笑了笑：“聽見沒？都怪你嘴饞。”說著，卻偷偷摸了摸黑豹的腦袋。
    第二日的妖市熱鬧非凡。巴掌大的黑豹蹲在柳明淵肩頭，尾巴時不時掃過他側臉。柳明淵的玄色蟒袍在人群裏格外紮眼，卻固執地牽著胭脂的手，任由她的銀絲時不時勾住他袖角。路過糖畫攤時，攤主熱情地招呼：“小兩口來對糖人？新學的麒麟戲狐紋樣！”
    胭脂的耳尖瞬間紅透，剛要拽著人走，卻見柳明淵已經摸出靈石：“來三對，一對給夫人，一對給黑豹，一對供在婚書上。”他說得一本正經，嚇得胭脂的銀絲差點打翻糖畫攤。
    “柳明淵！”她跺了跺腳，卻被他塞了支糖畫在手裏。琥珀色的糖絲勾勒出九尾狐靈動的模樣，尾巴尖還俏皮地卷起朵狐尾蘭。柳明淵舉著自己那支麒麟糖畫，在她眼前晃了晃，金紅眼眸彎成月牙：“看，天生一對。”
    一旁的黑豹急得直跳腳，柳明淵連忙將刻著小魚模樣的糖畫遞給它。黑豹叼著糖畫，滿意地晃了晃尾巴，卻在胭脂瞪過來時，心虛地把腦袋藏進柳明淵衣領。
    正鬧著，街角突然傳來熟悉的嗚咽。巴掌大的黑豹立刻豎起耳朵，從柳明淵肩頭跳下來，一溜煙鑽進人群。等它再出現時，嘴裏叼著個油紙包，毛茸茸的尾巴搖得像撥浪鼓。柳明淵眼疾手快接過油紙包，掏出塊鹹魚幹喂進它嘴裏，動作自然得讓胭脂挑眉：“不是說沒偷偷買？”
    “這叫意外收獲。”柳明淵理直氣壯地把黑豹往懷裏摟，卻被它嫌棄地甩了甩毛，轉身蹭著胭脂的裙擺。黑豹嘴裏含糊不清地嗚咽著，爪子還指著遠處的布莊，惹得胭脂忍俊不禁：“它說那邊有好看的布料。”
    柳明淵立刻來了精神，拉著她就往布莊走。店主是位年邁的兔妖，見兩人進來，立刻捧出壓箱底的雲錦：“這匹緋色的最適合新娘子！”他抖開布料，上麵用金線繡著九尾狐與麒麟纏繞的紋樣，在陽光下流轉著柔和的光暈。
    胭脂指尖撫過雲錦，想起三百年前幽冥戰場的血雨腥風，又看看眼前笑得燦爛的柳明淵，心底泛起絲絲甜意。她還沒開口，柳明淵已經掏出靈石：“包起來，再配些金紅絲線，我要親手繡喜字。”
    這話驚得兔妖差點打翻算盤，胭脂更是哭笑不得：“就你那畫麒麟都像胖貓的手藝？”她的銀絲輕輕卷走他手中的圖紙，卻被柳明淵反手握住，十指交纏間，生死契的紋路微微發燙。
    “那便勞煩你指點。”他低頭在她額間落下一吻，全然不顧周圍圍觀的妖眾。胭脂的銀絲慌亂地纏上他發冠，卻怎麽也掩不住上揚的嘴角。一旁的黑豹蹲坐在地上，尾巴有節奏地拍打著地麵，似乎也在為兩人高興。
    回到皇宮時，夕陽正給琉璃瓦鍍上一層金輝。柳明淵抱著堆雲錦跟在胭脂身後，活像隻護食的大貓。黑豹則叼著新買的鹹魚幹，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頭。
    書房裏，胭脂攤開雲錦，剛要教柳明淵繡喜字，卻見他突然從袖中掏出個木盒。打開來，裏麵是支嶄新的白玉簪，簪頭鑲嵌的狐眼石泛著溫潤的紅光，與三百年前那支幾乎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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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混沌之戰，玉簪碎了。”柳明淵拿起簪子，動作輕柔地替她別在發間，“我找妖界最好的匠人重鑄，又去東海尋了最純淨的狐眼石。胭脂，這次...”他頓了頓，喉結滾動，“我想親手給你戴上鳳冠。”
    胭脂的銀絲不自覺纏上他手腕，眼底泛起水霧。記憶中那些生死與共的畫麵，與此刻他溫柔的模樣重疊。她伸手撫上他掌心的老繭，那是重建妖界時留下的痕跡：“柳明淵，其實...隻要是你，便好。”
    這話讓柳明淵呼吸一滯。他突然將人摟進懷裏，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她揉進骨血。胭脂聽見他劇烈的心跳聲，也反手抱住他，銀絲與他周身的金紅光芒纏繞，在空中織就細密的光網。
    黑豹不滿地在一旁哼唧，小爪子拍了拍兩人的腿，示意它也想加入。柳明淵笑著鬆開胭脂，將黑豹托起來放在兩人中間，毛茸茸的尾巴掃過兩人臉頰，惹得胭脂咯咯直笑。
    此後的日子，書房裏時常傳出陣陣笑鬧。柳明淵的繡工依舊笨拙，繡廢的布料能堆成小山，卻樂此不疲地在上麵繡些歪歪扭扭的小狐狸和胖黑豹。胭脂嘴上嫌棄，卻總是耐心地握著他的手，一點點教他走線。而黑豹則趴在一旁，時不時用爪子搗亂，或是將繡線團成一團，惹得兩人追著它滿屋子跑。
    月圓之夜，兩人常帶著黑豹去望星閣。柳明淵會變出漫天螢火，在夜空中拚湊出各種有趣的圖案。有次他變出隻巨大的九尾狐追著黑豹跑，結果引得整個妖界的靈雀都來湊熱鬧，場麵一度混亂。黑豹氣得在柳明淵肩頭直跺腳，最後還是胭脂變出一堆鹹魚幹，才哄好這隻小脾氣的靈獸。
    籌備婚禮的日子裏，妖界上下都沉浸在喜悅中。大祭司主動請纓主持婚禮，還偷偷準備了狐族與麒麟族失傳已久的聯姻古禮。段君霓帶著天河之水來道賀，順手送了對刻著兩族圖騰的玉鐲。
    柳明淵特意命人在皇宮後山種滿狐尾蘭。每當微風拂過，紫色花海翻湧，空氣中彌漫著清甜的香氣。他還在花海中建了座小亭子，亭中石桌上刻著他們的名字，旁邊埋著當初妖市買的那對糖人——雖然早已融化，卻成了最甜蜜的紀念。黑豹常常在花海中打滾，沾得一身花香，然後跳上石桌，用爪子拍醒正在小憩的柳明淵和胭脂。
    婚禮前幾日，胭脂在整理《萬象錄》時，發現裏麵夾著張泛黃的紙。展開一看，是柳明淵失憶時寫的字條，上麵歪歪扭扭地寫著：“要找到銀發女子，給她建座宮殿，還有...娶她。”字跡潦草，卻透著股執著。
    她紅著眼眶去找柳明淵，卻見他正在婚房裏忙活。地上堆滿了沒寫完的喜帖，金紅的墨跡暈染開來，像極了他們糾纏不清的緣分。柳明淵抬頭看見她，立刻放下筆迎上來：“怎麽哭了？可是哪裏不滿意？”
    胭脂將字條遞給他，看著他耳尖慢慢變紅。柳明淵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那時候雖然失憶，卻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直到遇見你...”他突然將她摟進懷裏，下巴抵著她發頂，“原來早在我忘記一切之前，就已經把你刻進命裏了。”
    一旁的黑豹也湊了過來，用腦袋蹭著兩人的腿。柳明淵笑著將黑豹抱起來：“還有你，以後要好好保護主母。”黑豹嗚咽著，舔了舔胭脂的手背，像是在回應。
    婚禮那日，妖界張燈結彩，十裏紅妝鋪滿長街。黑豹化作巨大的形態，威風凜凜地馱著柳明淵去接新娘。它身上披著紅綢，耳朵上還係著鈴鐺，隨著步伐發出清脆的聲響。當柳明淵在眾人見證下牽起胭脂的手時，黑豹興奮地長吼一聲，驚起漫天飛鳥。
    兩人交換婚書時，生死契的力量化作漫天星屑，在空中拚湊出巨大的姻緣咒文。金紅與緋色的光芒照亮整個妖界，麒麟與九尾狐的虛影在雲端盤旋，引得三界生靈紛紛駐足觀望。黑豹則蹲坐在一旁，尾巴有節奏地拍打著地麵，眼中滿是喜悅。
    入夜，洞房花燭。柳明淵小心翼翼地掀起胭脂的蓋頭，燭光映著她緋紅的臉頰，比記憶中任何一次都要動人。他伸手撫上她發間玉簪，聲音帶著笑意：“夫人，三百年的約定，終於成真了。”
    胭脂的銀絲纏上他手腕，在咒文間輕輕摩挲：“夫君，以後的日子，還請多多指教。”
    窗外，狐尾蘭的香氣隨風飄來，黑豹趴在屋簷上打盹，整個妖界都沉浸在甜蜜的氛圍中。而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婚後的日子如狐尾蘭釀的甜酒，愈品愈香醇。每日清晨，胭脂總會被鼻尖毛茸茸的觸感弄醒，睜眼便見巴掌大的黑豹蜷在枕邊，琥珀色眼睛直勾勾盯著她，見她醒來，立刻用小爪子扒拉她的手背，示意該投喂鹹魚幹了。
    “又背著我給它開小灶？”某日清晨，胭脂舉著空空如也的鹹魚幹罐子，挑眉看向剛處理完政務歸來的柳明淵。柳明淵無奈地攤開雙手，肩頭蹲著裝乖的黑豹，“冤枉，是它自己偷翻的儲物閣。”話雖如此，指尖卻悄悄給黑豹順毛。黑豹得寸進尺地蹭著他掌心，喉間發出滿足的呼嚕聲，氣得胭脂的銀絲唰地纏上它的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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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妖界重建進入尾聲那日，柳明淵神秘兮兮地蒙住胭脂的眼睛，掌心的溫度透過指尖傳來。黑豹則在一旁急得直轉圈，時不時用腦袋蹭著胭脂的小腿引路。待蒙眼布取下，一座以趴著的九尾狐為造型的宮殿躍然眼前，琉璃瓦在陽光下折射出緋色流光，簷角懸著的赤金鈴隨風輕響，正是胭脂最喜歡的模樣。
    “還缺個匾額。”柳明淵攬過她的腰，金紅眼眸滿是期待，“夫人可有靈感？”胭脂思索片刻，銀絲如筆在空中勾勒，“就叫‘緋金閣’如何？”話音剛落，黑豹突然竄上屋頂，爪子扒拉著屋簷，仿佛在為這個名字歡呼。柳明淵笑著點頭，低頭在她發間落下一吻，“正合我意。”
    月圓之夜成了三人的固定歡聚時光。黑豹總會提前叼來狐尾蘭編織的墊子，柳明淵則變魔術般掏出胭脂最愛吃的桃花酥和桂花釀。有次酒過三巡，柳明淵興致大發，非要和黑豹比試誰變出的螢火更多。結果整個望星閣被密密麻麻的螢火填滿，化作一片金色星海，嚇得前來匯報事務的妖衛在門口愣了半晌，還以為誤入了仙境。
    一日，胭脂在整理書房時，翻出柳明淵藏在暗格裏的一本畫冊。翻開後不禁莞爾——裏麵全是笨拙的畫稿，有她伏案研究古籍時的側影，有與黑豹嬉鬧的場景，甚至還有張畫著三人在花海中打滾的模樣，畫裏的黑豹頂著片狐尾蘭葉子，滑稽又可愛。
    “被發現了？”不知何時，柳明淵從身後環住她，下巴擱在她肩頭，“本想等你生辰時...”話未說完，黑豹突然跳上書桌，爪子按在畫冊上，尾巴卷走一頁畫稿，撒腿就跑。柳明淵和胭脂對視一眼，同時追了出去，銀絲與金紅光芒交織，在長廊上拉出長長的光影，驚起滿院靈雀。
    追到後花園時，卻見黑豹正蹲在狐尾蘭叢中，爪子下壓著畫稿，腦袋蹭著一朵盛開的蘭花，模樣煞是乖巧。胭脂蹲下身，將它抱進懷裏，“又調皮了？”黑豹嗚咽著舔了舔她的臉頰，然後用爪子指了指畫稿——那上麵，柳明淵和胭脂並肩坐在星隕台上，黑豹臥在兩人中間，身後是漫天流螢。
    柳明淵伸手將畫稿拿起，眼底滿是溫柔，“看來它也記得那些日子。”說著，將畫小心收好，“等以後，我們帶著它走遍三界，把這些故事都畫下來。”
    夕陽的餘暉灑在三人身上，胭脂靠在柳明淵肩頭，黑豹蜷在她懷中發出滿足的呼嚕聲。遠處，重建後的妖界一片祥和，靈鳥銜著狐尾蘭掠過緋金閣的屋簷。歲月靜好，大抵就是這般模樣，有愛人在側，有萌寵相伴，未來的日子，盡是甜蜜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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