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燼影殘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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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茵曼指尖拂過謝芷瑜眉心的咒印,忽然嗤笑一聲。她抓起謝芷瑜垂落的狐耳,看著上麵還沾著地牢的血汙,故意扯得發顫:“把這雙耳朵割下來做燈穗吧,省得看著礙眼。”話音未落,謝芷瑜突然劇烈抽搐,眉心的星辰珠印記滲出詭異紫光,在青茵曼手背灼出焦痕。
“還敢反抗?”青茵曼惱羞成怒,甩給守衛一個眼色,“鐵鏈鎖進冰窟,讓她嚐嚐萬蟻噬心的滋味!”
鐵鏈拖拽聲在潮濕的甬道響起,謝芷瑜被粗魯地推進冰窟。寒霧瞬間裹住她潰爛的傷口,眉心的星辰珠印記傳來灼燒般的刺痛。青茵曼的笑聲混著冰晶碎裂聲落下:“等咒印生根,你就會明白,做我的刀有多痛快。”冰牆突然合攏,將她死死擠壓在中央,蝕心蠱的餘毒與刺骨寒意同時發作,謝芷瑜的意識在劇痛中漸漸模糊。殘存的記憶碎片裏,隻有青丘覆滅時衝天的火光,和某個陌生少年喚她“阿芷”的聲音,像斷線的風箏般抓不住。
三日後,當她被拖出冰窟時,瞳孔已凝成毫無溫度的灰藍,蒙上了一層死寂的灰霧。青茵曼將刻著“胭脂”的青銅令牌拍在她臉上,又順勢落進她掌心,淬毒銀針閃電般精準刺入她後頸大穴。“記住,從現在起,你隻是我手中的刀,是嫣語閣最下等的暗衛。”青茵曼揪住她的頭發,迫使她仰起頭,“我讓你殺誰,你就殺誰;我讓你生,你才能喘氣;我讓你死——”銀針狠狠攪動,謝芷瑜喉間溢出破碎嗚咽,“你就得立刻把刀刃捅進自己心口。還有,誰讓你想起不該想的,就殺了誰。聽明白了嗎?”
謝芷瑜空洞的眼神中泛起一絲漣漪,隨即被更濃烈的麻木取代。她緩緩彎腰拾起令牌,掌心被邊緣割出血痕也渾然不覺,隻是機械地重複:“我是刀,我是刀……”這一刻,地牢深處傳來星辰珠的震顫,卻被咒印的黑暗徹底壓製。從此世上再無謝芷瑜,隻有嫣語閣最冰冷的殺戮機器——胭脂。
三日後,青茵曼踹開地牢鐵門時,胭脂正蜷縮在牆角啃食發黴的麥餅。鐵鏈勒進她纖細的手腕,留下深可見骨的血痕。青茵曼將素白狐首麵具砸在她臉上,麵具邊緣的尖刺刺破皮膚:“戴上,別髒了我的地。”
胭脂被鐵鏈拖進試煉場時,鐵柵門閉合的聲響驚飛了梁上夜梟。圓形鬥場內,十二名蒙著青銅獸紋麵具的殺手呈扇形圍攏。她盯著自己顫抖的指尖——這雙手此刻連握穩匕首都困難,卻要在瞬息間決定生死。
“殺!”管事的怒吼撕裂空氣。
左側殺手的鎖鏈率先襲來,胭脂本能地尖叫著後退,後背重重撞在鐵柵上。鎖鏈擦著耳畔釘入地麵,濺起的碎石劃破她的臉頰。血腥味湧入口鼻,大腦深處某個被咒印冰封的角落突然刺痛,卻又在瞬間被蝕心蠱的劇痛淹沒。
咒印突然灼痛眉心,胭脂眼前炸開刺目的白光。當第二名殺手的刀刃逼近咽喉時,她慌亂中抓起地上的碎骨,胡亂刺出。尖銳的骨刺意外刺入對方心髒,溫熱的血噴在她素白麵具上,在狐首的眼眶處暈染出詭異的紅。
“廢物!連殺人都不會?”青茵曼的皮鞭狠狠抽在她後背,“不殺了他們,下一個被分屍的就是你!”
胭脂的膝蓋重重磕在滿是血汙的地麵,看著周圍殺手逐漸圍攏。蝕心蠱在經脈中瘋狂啃噬,她突然感到一陣窒息般的恐慌——就像被扔進冰窟那晚,寒氣滲入骨髓時的無助。咒印的灼燒讓她瞬間咬破舌尖,血腥氣中,最後一絲求生欲被碾成齏粉。
她顫抖著握緊匕首,在殺手們撲來時,朝著最近的黑影揮砍。溫熱的液體不斷濺上麵具,直到整個世界隻剩下此起彼伏的悶哼與骨裂聲。當最後一名殺手的屍體倒下,胭脂踉蹌著踩過滿地殘肢,撿起對方破碎的麵具。倒映在獸紋上的自己,眼神空洞如死水。
此後的日子,胭脂成了試煉場的常客。毒寡婦將她扔進滿是蝕心蠱的石缸,管事逼她用活人練刀,她都不再有半分情緒波動。但每當刀刃抵住鮮活的咽喉,她仍會不可控地顫抖——不是恐懼,而是某種被咒印壓製的本能在垂死掙紮。
那夜,管事扔給她一個麻袋。解開的瞬間,蜷縮在內的竟是個盲眼老嫗。“她兒子壞了主子的事。”管事用皮靴碾過胭脂手背,“動手,不然把你和她一起喂蠱。”老嫗渾濁的眼珠轉向聲音來源,摸索著伸出枯枝般的手:“小囡,能給口水喝嗎……”
胭脂的匕首懸在半空,蝕心蠱突然在靈脈中狂竄。她想起被扔進冰窟的第一夜,也是這樣刺骨的冷。當老嫗的指尖觸到她染血的衣角,咒印的灼燒感驟然爆發,她尖叫著揮刀,卻因顫抖而偏了準頭。刀刃劃過老嫗肩頭,鮮血濺上素白麵具的刹那,管事的笑聲炸響:“連個瞎子都殺不死?把她的眼睛挖出來喂蟲!”
鐵鉗夾住眼球的劇痛中,胭脂突然爆發。她掙脫束縛,奪過管事腰間的短刃,瘋狂刺向周圍的守衛。溫熱的血噴濺在臉上,她卻分不清這是敵人還是自己的。直到青茵曼的搜魂鈴響起,咒印如毒蛇般纏住識海,她才癱倒在地,看著老嫗的屍體被拖進蠱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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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任務來得猝不及防。目標是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少年,脖頸戴著青丘特有的狐尾銀鏈。胭脂的匕首抵住他心髒時,少年突然露出釋然的笑:“你身上有青丘的氣息……能幫我給妹妹帶句話嗎?就說阿……”
話音被利刃截斷的瞬間,胭脂的麵具裂開一道細縫。她死死盯著少年逐漸渙散的瞳孔,恍惚看見無數個自己倒在絞肉窟裏。當少年的銀鏈墜地,她彎腰撿起,藏進衣襟——這是她第一次違背命令私藏物品,也是第一次,在殺戮中嚐到了比蝕心蠱更痛的滋味。
再後來,當任務要求誅殺懷抱嬰兒的婦人時,胭脂的匕首沒有絲毫猶豫。溫熱的血濺在素白麵具上,她終於明白: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每一次心軟都是對自己的淩遲。她開始主動要求執行最殘忍的任務,看著敵人在恐懼中崩潰,聽著求饒聲被刀刃斬斷,那些被咒印封印的記憶碎片,似乎也能被血腥味暫時掩蓋。
百年的時光轉瞬即逝,胭脂在嫣語閣內每天除了固定的訓練殺人就是出去出任務替青茵曼等人買命。歲月讓原本瘦弱的少女出落成冷豔模樣,眼尾的狐紋在麵具下若隱若現,唯有那雙眼睛,比初見時更加空洞死寂。
她見過江南戲台上的戲子與書生私定終身,卻在成親前夜,用淬毒的水袖勒斷情郎咽喉;曾潛入西域商隊,看著那對白發夫妻將畢生積蓄縫進女兒嫁衣,而她的匕首,最終刺穿了老人顫巍巍遞來茶水的手。最難忘是北疆雪原的冬夜,她偽裝成流民靠近目標,卻見那獵戶夫婦將最後半塊烤鹿肉塞進她懷中,自己的孩子卻餓得啼哭。當她的毒刃劃過婦人脖頸時,懷中嬰兒突然抓住她一縷發絲,溫熱的小手,像極了記憶深處某個被抹去的溫度。
這一切直到某次任務中,她奉命誅殺一對相互扶持的藥師師徒。白發老者將弟子護在身後,顫抖著捧出藥箱:“姑娘若有舊疾,這些草藥……”話音未落,胭脂的短刃已穿透他胸膛。瀕死之際,老人的血濺在藥箱“懸壺濟世”的刻字上,而年輕弟子抱著師父的屍體,眼中沒有仇恨,隻有悲涼的釋然:“終究逃不過……”那一刻,胭脂的麵具再一次裂開細縫,蝕心蠱在靈脈中瘋狂啃噬,卻壓不住心底翻湧的窒息感。
最諷刺的是中州書院的任務。她扮成求學的書生接近目標,卻在同窗相處間,聽見少年們談論“青丘狐族的傳說”。有人說狐族重情重義,有人惋惜青丘毀於一旦,而她隻是默默磨著袖中的匕首。當任務完成,滿地血汙中,有個少年至死攥著她遺落的半塊狐尾蘭玉佩——那是她藏了百年的物件,如今徹底染成血紅。
百年間,胭脂的素白麵具換了十七個,每一個都從潔淨如雪,到浸透鮮血。她收集任務對象的遺物,藏在囚室暗格裏:褪色的戲服、破碎的藥箱、沾血的玉佩……每當蝕心蠱發作,她便盯著這些物件,在劇痛中確認自己還活著。而那些被咒印碾碎的記憶碎片,偶爾會在深夜複蘇——桃花紛飛的幻境裏,似乎總有個人在喚她“阿芷”,但每次驚醒,掌心隻有嫣語閣令牌冰冷的觸感。
蒼梧山巔,鎏金飛簷在暮色中泛著冷光。柳明淵斜倚在朱紅廊柱上,酒壺在指尖滴溜溜打轉,琥珀色酒液順著柱身蜿蜒而下,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痕跡。遠處聖火台傳來沉悶的鍾鳴,驚起滿山白鶴,卻驚不散他眼底化不開的陰霾。
自從百年前柳明淵求父親出兵救謝芷瑜反被困,心口的同心契便如熄滅的燭火,再無半點微光。他下意識摩挲著胸口,那裏曾有枚溫熱的印記,如今隻剩一片冰冷的疤痕。狐尾蘭玉佩在指間反複揉搓,棱角早已被磨得失去鋒芒,卻仍帶著他經年累月的體溫。
“二公子又在發呆?”侍女捧著茶盞走近,卻在觸及他周身冷意時僵在原地。柳明淵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這百年間,他不知多少次在夢中看見謝芷瑜被拽入地牢的畫麵,醒來時總下意識去摸胸口,卻隻摸到空蕩蕩的同心契印記。潮濕的風卷著山巔的霧靄,將他的酒氣吹散在蒼茫暮色裏,直到議事廳傳來的傳喚聲刺破寂靜。
鎏金獸首銜著的銅鈴叮咚作響,柳明淵踹開議事廳雕花木門時,玄色衣擺掃過門檻,帶起一地燭火搖曳的光影。赤色聖火在蟠龍柱間劈啪作響,柳蒼瀾端坐在寶座上,周身靈力威壓如潮水般漫開:“明淵!南疆戰事吃緊,你還整日遊手好閑!”
酒壺在青玉地磚上骨碌碌滾出老遠,柳明淵伸手撐住蟠龍柱,鎏金紋路硌得掌心生疼。他斜睨著高位上的父親,喉間溢出一聲冷笑:“父親不是有大哥嗎?昭臨一襲白衣往城頭一站,敵軍怕是都要拜倒在他的仙氣下。”話尾帶著未散的酒氣,在聖火映照下,他眼底猩紅的血絲格外刺目。
“放肆!”柳蒼瀾猛地拍案,祭壇上的聖火瞬間暴漲三尺,將滿室照得血紅。柳明淵被這股威壓震得單膝跪地,卻仍梗著脖子與父親對視,嘴角緩緩溢出一縷鮮血。這時,一道月白色身影如驚鴻掠過,柳昭臨廣袖翻飛間卸去父親大半靈力,穩穩扶住搖搖欲墜的胞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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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息怒。”柳昭臨聲音清冷如霜,垂眸看向懷中掙紮的柳明淵,“二弟酒氣未散,言辭失當。南疆戰事,我願領兵出征。”
柳明淵卻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笑聲驚得梁上的青銅風鈴叮當作響。他用力推開兄長,踉蹌著站起身:“好一個兄友弟恭!大哥又要來當救世主了?當年你攔著我去救阿芷的時候,怎麽不這麽菩薩心腸?”
柳昭臨的白衣微微顫抖,蒼白的臉上泛起痛苦之色:“明淵,我……”
“夠了!”柳蒼瀾的怒吼震得蟠龍柱上的鱗片簌簌作響,“柳明淵!你若再執迷不悟,就給我滾去禁地思過百年!”
柳明淵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安靜下來。他直勾勾地盯著父親,眼底猩紅褪去,隻剩下一片死寂:“百年?父親莫不是忘了,已經讓我等了一個百年。”喉間溢出一聲輕笑,帶著蝕骨的涼意,“反正人都死了,南疆也好,禁地也罷,與我何幹?”
他漫不經心地踢開腳邊的酒壺,玄色衣袍在聖火中獵獵作響,卻再無半點戰意。柳昭臨望著胞弟空洞的眼神,突然想起百年前那個攥著同心契、渾身浴血求父親出兵的少年。此刻的柳明淵,就像被抽走神魂的軀殼,連叛逆都顯得索然無味。
“既如此,你便去守南疆。”柳蒼瀾收回威壓,鎏金寶座在陰影中泛著冷光,“若再敢惹事,麒麟族容不得你。”
柳明淵連行禮都省了,轉身時衣擺掃過滿地燭淚。路過柳昭臨時,他忽然湊近兄長耳畔,聲音輕得像囈語:“大哥,你說人死了,是不是就不用等了?”不等回答,他已晃出議事廳,靴底碾碎落在門檻的紅梅。
三日後,蒼梧山十裏長亭。柳昭臨望著胞弟懶散地斜倚在馬上,玄色披風被風吹得翻卷,露出腰間半舊的麒麟佩——那上麵有謝芷瑜用狐尾毛編的穗子,如今早已褪色。
“此去凶險。”柳昭臨遞上一壺酒,“帶著。”
柳明淵挑眉接過,仰頭灌下大半,辛辣的酒液順著嘴角流下:“能比等一個死人更凶險?”他突然笑起來,驚飛了樹梢的寒鴉,“大哥放心,我會好好活著,畢竟還要去黃泉路上問問阿芷……”話音戛然而止,他猛地甩韁,黑馬嘶鳴著衝進漫天黃沙。
柳昭臨望著遠去的背影,手中酒壺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碎瓷片間,未飲盡的酒液蜿蜒成河,倒映著蒼梧山終年不熄的聖火。風卷起他月白長衫的衣擺,恍惚間,記憶又回到了百年前那個血色黃昏。
那時他剛走到議事廳外,就聽見柳明淵帶著哭腔的嘶吼:“父親!阿芷被玄陰教抓走了!求您出兵!”透過虛掩的門縫,他看見弟弟渾身浴血,掌心的同心契泛著微弱紅光,那是謝芷瑜生死未卜的征兆。
“麒麟族每一次出兵都關乎三界平衡!”柳蒼瀾的怒吼震得門框嗡嗡作響,“不能因為私情就拿全族性命去冒險!”
柳昭臨的手停在門環上,遲遲沒有落下。他想起族中古籍記載的上古之戰,麒麟族傾巢而出的後果,是三界生靈塗炭。可當他聽見柳明淵絕望的哭喊,看見弟弟被結界反彈得口吐鮮血,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明淵,別逼父親!”他最終還是推開了門,卻在柳明淵猩紅的目光中僵住。弟弟望著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親手將謝芷瑜推進深淵的劊子手。那一刻,他終於明白,自己所謂的“大局為重”,撕碎的不僅是柳明淵的希望,還有兄弟間最後的信任。
“滾出去!”柳明淵突然爆發,“你們都滾!”
記憶在此刻戛然而止。柳昭臨彎腰拾起一片碎瓷,鋒利的邊緣割破指尖,鮮血滴落在“麒麟永鎮”的刻字上。如今看著柳明淵將自己折磨得遍體鱗傷,他第一次開始懷疑——這百年維持的平靜,究竟是守護了族群,還是親手將至親推入了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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