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隔閡消融，無聲的守護
    “東西拿完了？出去。”
    顧嶼冰冷的聲音在寂靜的辦公室裏響起，像一盆冰水，兜頭澆滅了林溪心中剛剛燃起的、因那張失而複得的草稿而掀起的驚濤駭浪。他背對著她，麵向窗外沉沉的暮色，隻留下一個冷硬疏離的背影，仿佛剛才那個珍重地將畫稿鎖進金屬盒子的人不是他。
    林溪僵在原地，手裏還殘留著草稿粗糙的觸感，心髒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又冷又痛。巨大的尷尬、失落和被驅逐的難堪瞬間淹沒了她。她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原來，保存她的畫稿，並不意味著什麽。他依舊是那個高不可攀、喜怒無常的冰山，不允許任何人窺探他的領地，哪怕是……一張無意的草稿。
    她猛地低下頭，不敢再看那個背影，也顧不上再拿那幾本想拿的書，幾乎是落荒而逃般地衝出了辦公室。門在她身後“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裏麵冰冷的氣息，也隔絕了她心裏那點剛剛冒頭的、不切實際的悸動。
    走廊的光線昏暗，林溪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大口喘著氣，眼淚終於不受控製地滾落下來。是為被毀掉的心血，是為沈薇的惡意，也是為顧嶼這反複無常、讓人捉摸不透的態度。她覺得自己像個可笑的傻子，在別人的劇本裏跌跌撞撞，遍體鱗傷。
    辦公室內。
    林溪逃離的關門聲，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顧嶼緊繃的神經上。他依舊背對著門口，維持著那個冷硬的姿勢，垂在身側的手卻悄然緊握成拳，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深邃的眼眸裏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懊惱、煩躁，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深究的……後悔？他為什麽要用那種語氣趕她走？那張草稿……他明明……
    就在這時，他放在桌麵上的手機屏幕亮起，伴隨著急促的震動。是保衛處李幹事的電話。
    顧嶼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恢複了慣常的冷靜，接起電話：“說。”
    “顧副主席！結果出來了！”李幹事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比對結果非常明確！從沈薇手腕上提取的顏料樣本，其化學成分、顆粒形態以及幾種特定微量元素的配比，與林溪同學被毀畫作上提取的顏料殘留樣本，高度吻合！ 相似度超過99！可以認定是同一來源！而且，與我們藝術係公共畫室提供的常用顏料樣本有明顯差異！林溪同學那種獨特的藍灰色和赭石混合調色，具有高度特異性！鐵證如山！”
    顧嶼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鋒，之前的懊惱情緒被冰冷的怒意取代。果然是她！沈薇！
    “監控被遮擋的時間段內，鎖定她的行動軌跡了嗎？”顧嶼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壓迫感。
    “正在全力排查！已經發現她昨天下午4點55分離開王教授辦公室後，並未直接離開文史樓，而是繞到了監控較少的三樓西側走廊，那裏有工具間！時間點完全吻合！我們有理由相信，遮擋攝像頭的a4紙就是從工具間拿的！雖然目前還沒有直接拍到她的畫麵，但所有間接證據鏈已經形成閉環！足以對她進行正式問詢！”
    “很好。”顧嶼的聲音冷得像冰，“立刻整理好所有證據鏈，形成書麵報告。通知沈薇，明天上午九點，學生會紀律監察部辦公室，接受問詢。通知她的輔導員到場。另外，”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在問詢結果出來之前，這件事嚴格保密。我不想聽到任何對林溪同學造成二次傷害的流言蜚語。”
    “明白！”李幹事的聲音充滿幹勁。
    掛斷電話，顧嶼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個鎖著梧桐樹影草稿的抽屜上。沈薇……為了那點可笑的嫉妒和占有欲，竟然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想到林溪抽屜裏那團被揉爛的、沾滿心血顏料的廢紙，想到她剛才蒼白著臉、含著淚衝出去的樣子，一股難以言喻的怒火和一種奇異的保護欲在他胸中交織升騰。
    他不能再讓她獨自麵對這些。
    林溪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宿舍的。她把自己埋進被子裏，不想說話，不想思考。夏小滿擔憂地守在她床邊，小聲安慰著，痛罵著沈薇，也小心翼翼地替顧嶼辯解了幾句“他肯定是拉不下臉”、“那張草稿就是證據他心裏有你”，但林溪隻是閉著眼睛，充耳不聞。
    夜深了，夏小滿熬不住，沉沉睡去。宿舍裏一片寂靜，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林溪卻毫無睡意，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腦海裏反複回放著辦公室裏顧嶼冰冷驅逐的背影，還有抽屜裏那片狼藉的彩色廢墟。重畫？隻剩下不到兩周時間了。靈感被摧毀，顏料和畫紙也需要重新購買，尤其是她調製的那些特殊顏色……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點點將她淹沒。
    就在這時，宿舍門外傳來了極輕、極有規律的敲門聲。篤、篤、篤。三下，停頓。又三下。
    不是夏小滿那種風風火火的拍門。林溪的心猛地一跳。這麽晚了，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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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下床，走到門邊，透過貓眼向外看去。
    走廊昏暗的聲控燈下，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是顧嶼！
    林溪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來幹什麽？是來為下午的態度道歉？還是……又來驅逐她？她緊張地屏住呼吸，手放在門把上，卻遲遲不敢轉動。
    門外的顧嶼似乎知道她在看。他沒有再敲門，也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彎下腰，將一個沉甸甸的、方方正正的紙箱，輕輕地、無聲地放在了宿舍門口的地上。
    然後，他直起身，深邃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貓眼，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林溪甚至能感覺到那目光的重量），隨即，他毫不猶豫地轉身，邁著沉穩的步伐，消失在了走廊的陰影裏。整個過程，安靜得像一場幻覺。
    林溪貼在門板上，聽著他腳步聲遠去，直到徹底消失。她等了幾分鍾，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門縫。
    門外空無一人，隻有那個深棕色的、沒有任何標識的硬質紙箱靜靜地放在那裏。
    林溪的心跳得飛快。她警惕地左右看了看，迅速將箱子拖進了宿舍，關上門，反鎖。
    在夏小滿均勻的呼吸聲中，林溪坐在書桌前，就著台燈的光，小心翼翼地拆開了紙箱。
    當看清箱子裏的東西時，她瞬間捂住了嘴，防止自己驚呼出聲！
    箱子裏，整整齊齊地碼放著：
    一套全新的、頂級品牌的水彩顏料！ 從最基礎的24色到各種稀有礦物色，一應俱全，包裝完好，散發著嶄新的油墨氣息。其中，她最需要、也最難調製的藍灰色和赭石色係，甚至多配了好幾支！
    一疊厚厚的、頂級進口水彩紙！ 紋理細膩，克重十足，正是她參賽作品最需要的那種！
    幾支不同型號的、全新的高檔水彩畫筆！ 筆尖飽滿，毛質優良。
    甚至還有一瓶進口的留白液和一瓶牛膽汁媒介！ 都是她之前舍不得買的高端輔助材料！
    除此之外，沒有隻言片語，沒有署名。但林溪知道，這隻能是顧嶼送的！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暖流瞬間衝垮了林溪心中冰冷的堤壩！下午的尷尬、驅逐帶來的難堪、被毀畫作的絕望……在這一刻，都被這箱沉默卻無比珍貴的禮物驅散了！
    他不是不在乎！他看到了她的困境！他不僅追查真相，還默默地、用最實際的方式，給了她重新開始的希望和力量！那張被他珍藏在金屬盒子裏的草稿，不是偶然！他在意她的畫！他在意她！
    林溪的手指顫抖著撫過嶄新的顏料管，冰涼光滑的觸感卻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淚水再次湧出，但這一次，不再是委屈和絕望，而是失而複得的感動和一種隱秘的、連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悸動。
    她小心翼翼地將箱子裏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像對待稀世珍寶。當她的手觸碰到箱子最底層時，指尖碰到了一張折疊起來的、質地厚實的硬卡紙。
    她疑惑地拿出來，展開。
    這不是卡片，而是一張……印刷精美的邀請函。
    邀請函的抬頭赫然印著：
    “青藤之韻”校級繪畫大賽——特邀評委見麵會暨賽前指導沙龍
    時間：本周六下午230
    地點：校藝術中心多功能廳
    特邀評委：陳墨著名國畫大師、青藤大學藝術學院客座教授）
    而在邀請函的下方空白處，有人用遒勁有力、鋒芒內斂的鋼筆字，手寫著一行小字：
    【機會難得。你的光影捕捉，值得被看見。——g】
    g？顧嶼？！
    林溪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他不僅給了她重畫的條件，還為她爭取到了……直接麵對頂級評委的機會？！這邀請函，絕不是普通學生能輕易拿到的！
    她緊緊攥著這張沉甸甸的邀請函，目光落在那行手寫的字上——“你的光影捕捉，值得被看見。” 他記得！他記得她在圖書館窗邊畫光影的樣子！他甚至認可了她的能力！
    一種前所未有的勇氣和決心在林溪心中升騰而起。她擦幹眼淚，將邀請函鄭重地放在新畫紙旁邊。沈薇的惡意、比賽的艱難，在這一刻似乎都不再那麽可怕了。她拿起一支全新的畫筆，目光變得堅定而明亮。
    然而，林溪並不知道，就在她沉浸在希望和悸動中時，女生宿舍樓下不遠處的陰影裏，顧嶼並沒有立刻離開。他靠在梧桐樹幹上，指間夾著一支未點燃的煙，抬頭望著林溪宿舍窗口透出的、台燈溫暖的光暈，深邃的眼眸裏映著點點燈火，翻湧著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他拿出手機，屏幕的光照亮了他冷峻的側臉，他快速編輯了一條信息：
    【顧嶼】給周浩然：明早8點，藝術中心多功能廳，清場。陳墨教授的沙龍，加一個特邀學生名額。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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