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殤的指尖在鍵盤上敲擊出一串行雲流水般的指令，機械鍵盤清脆的哢嗒聲在靜謐的房間裏格外清晰。屏幕中的黑衣刺客身形如鬼魅，一個漂亮的z字閃避躲過boss的致命橫掃，瞬間閃現到巨大魔物背後。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鼠標精準地劃出三道弧線，遊戲角色隨之使出影襲背刺毒刃的完美連招，猩紅的暴擊數字在屏幕上炸開，帶走了boss最後10的血量。
    漂亮！耳機裏爆發出隊友們激動的歡呼，有人甚至吹起了口哨。團隊頻道瞬間被各種祝賀表情刷屏。顧殤卻隻是輕輕呼出一口氣，後仰靠在電競椅背上，摘下那副防藍光眼鏡。他揉了揉發酸的眼睛，長時間緊盯屏幕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電腦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淡藍色的光暈。
    他瞥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時間——
    電腦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淩晨123。
    【隊伍】巧克力萬歲：殤影大佬牛逼！這輸出簡直離譜！
    【隊伍】殤影：睡了。
    他幹脆利落地退出隊伍，順手關掉語音頻道，隊友們興奮的討論聲戛然而止。房間裏頓時隻剩下機箱運轉的輕微嗡鳴，和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蟬鳴，在寂靜的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五月的夜晚已經帶著初夏特有的燥熱，空氣裏浮動著若有若無的梔子花香，但顧殤的房間卻像被按下了靜音鍵——厚重的遮光窗簾隔絕了外界的光汙染，隔音棉包裹的牆壁將一切喧囂都擋在外麵。
    電腦屏幕的光線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映出一張過分蒼白的少年麵孔。長期晝夜顛倒的生活讓他的眼下掛著淡淡的青黑，但那雙眼睛在盯著屏幕時依然亮得驚人。父母早已習慣他深夜打遊戲的生活，自從初中確診輕度自閉症後，他們對他唯一的期望就是開心就好。房間裏傳來父親輕微的鼾聲，母親睡前放在他門口的那杯溫牛奶早已涼透，杯壁上凝結著細密的水珠。
    顧殤點開遊戲論壇，正準備查看新版本資料，右下角突然彈出一條群消息提醒。
    【幻界萌新互助會】有新成員加入：羽落星辰
    他皺了皺眉。這個群是他兩年前建的，原本隻是幾個高玩交流攻略的地方，後來莫名其妙湧進一大堆萌新，現在已經變成了五百人的大群。作為群主，他幾乎從不說話，隻是偶爾在有人提出技術性問題時甩個鏈接。
    群裏正在刷屏歡迎新人。
    【管理員】幻界導遊：歡迎羽落星辰！萌新有什麽問題可以隨便問~
    【群員】羽落星辰：謝謝大家！那個...我剛玩三天，想問下靈術師的技能怎麽連招啊？我看攻略說風刃接雷暴，但我總是按不出來...
    顧殤的鼠標已經移到了關閉按鈕上，卻在看到靈術師三個字時停住了。這是《幻界》裏操作難度最高的職業，十個萌新九個坑。
    果然，群裏立刻冒出一堆半懂不懂的解答。有人甚至建議她直接換職業。
    顧殤的指尖在鍵盤上懸停了幾秒，終於點開了私聊窗口。
    【私聊】殤影：風刃出手的瞬間按雷暴，不是等風刃打完。去訓練場對著木樁練100次。
    發完這條消息他就後悔了。對方大概率不會看私聊，就算看了也隻會覺得他多管閑事。正當他準備關機睡覺時，聊天框突然跳動起來。
    【私聊】羽落星辰：啊啊啊謝謝大佬！原來是要卡那個瞬間！
    【私聊】羽落星辰：不過100次是不是太多了qaq
    顧殤愣住了。這個羽落星辰不僅秒回，還在句尾加了個顏文字。他盯著那個qaq看了好幾秒，鬼使神差地又打了一行字。
    【私聊】殤影：50次。不能再少。
    屏幕那頭的葉羽琋正盤腿坐在自家臥室的地毯上。看到這條簡潔得近乎生硬的回複，她忍不住噗嗤笑出聲——這個說話簡直像極了她那個一板一眼的數學老師，連標點符號都透著股嚴肅勁兒。
    羽琋，還不睡？媽媽輕輕推開門，手裏端著杯冒著熱氣的牛奶，杯壁上還掛著細小的水珠，明天周六也不能熬夜啊。
    馬上馬上！葉羽琋接過牛奶，眼睛卻還黏在屏幕上舍不得移開，手指無意識地卷著發尾，我在請教遊戲大佬問題呢。
    媽媽無奈地搖搖頭，目光掃過女兒桌上攤開的素描本——上麵密密麻麻畫滿了遊戲角色的速寫。你呀，她伸手揉了揉葉羽琋亂糟糟的頭發，從小到大對什麽都三分鍾熱度，這次居然能堅持玩三天。
    這次不一樣！葉羽琋咕咚咕咚喝完牛奶，嘴角還沾著一點奶漬。她興奮地舉起數位筆指向屏幕，這遊戲美術風格太棒了！你看這個光影效果，這個服裝設計...我想把裏麵的場景都畫下來。
    媽媽了然地笑了笑：行吧，再給你十分鍾。臨走時又回頭補充道，記得把牛奶杯放廚房。
    等媽媽離開後，她發現殤影又發來一條消息。
    【私聊】殤影：你id為什麽叫羽落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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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羽琋眨了眨眼，指尖懸在鍵盤上微微一頓。她取這個名字隻是因為喜歡夜晚星空的畫麵——那些在深藍色天幕上緩緩墜落的星子，像羽毛般輕盈地劃過天際。沒想到會有人注意到，更沒想到會這樣直白地問出來。
    正當她思考該怎麽回答時，聊天框突然又跳出一行係統提示：
    【係統】玩家邀請您加入隊伍。
    她下意識咬住下唇，屏幕上閃爍的邀請彈窗映在她淺褐色的瞳孔裏。耳機裏傳來遊戲主城的背景音樂，遠處虛擬噴泉的水聲清脆悅耳。葉羽琋的鼠標指針在和之間徘徊了足足三秒，最終輕輕點擊了確認。
    葉羽琋的屏幕畫麵一閃，靈術師少女瞬間被傳送到一個純白色的訓練場。空曠的場地中央，黑衣刺客已經靜立在那裏，id上方掛著閃閃發光的全服前百強稱號，在虛擬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冷冽的金屬光澤。
    耳機裏突然傳來一個清冷的男聲：開麥。我教你。那聲音像是浸在冰水裏的玉石，帶著些許電子設備特有的沙沙質感。
    葉羽琋手忙腳亂地插上耳機線，動作太急差點打翻桌上的牛奶杯。聽、聽得見嗎？她聲音不自覺地發顫，指尖在鍵盤上無意識地敲打著。
    顧殤的聲音很輕，卻異常清晰，像是就貼在她耳邊說話，看好了。
    屏幕上，黑衣刺客的身形突然模糊起來，職業標誌切換成一個手持法杖的靈術師。他起手一個星輝躍遷拉開距離，緊接著月華束縛精準定住訓練假人，最後接上一套流星雨連招，傷害數字如煙花般在假人頭頂炸開。整套動作行雲流水，連招間隙幾乎看不出停頓。
    葉羽琋驚訝地微微張開嘴，原來你會玩靈術師啊！她忍不住感歎，聲音裏滿是不可思議。
    所有職業都會。顧殤的聲音依然平靜無波，但葉羽琋似乎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現在你試一次。
    兩個小時過去，當葉羽琋終於成功打出第十次完美連招時，她興奮地在椅子上蹦了一下：我做到了！
    耳機裏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輕笑：嗯，還不錯。
    窗外，天空已經泛起魚肚白，幾縷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斜斜地灑在地板上。顧殤看著電腦右下角517的時間顯示，一時間有些恍惚——他居然和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聊了整整一晚上。更奇怪的是，此刻他感覺不到絲毫疲憊，反而有種說不清的、輕盈的興奮感在胸口跳動。
    那個...我要去睡啦。葉羽琋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聲音因為困意而變得軟糯，謝謝你教我這麽多！
    等等。顧殤幾乎是下意識地叫住她，話一出口自己都愣住了。他從來不會主動挽留什麽人，社交軟件裏的對話永遠都是別人發來大段文字，而他隻回一個字。
    怎麽了？女孩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困意，卻依然溫暖。
    顧殤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指尖微微發顫。他有很多話想說——想問她明天什麽時候上線，想告訴她這是他第一次和人語音這麽久，想問她是不是也覺得今晚特別...特別什麽？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最終，他隻打出一行字：明天繼續。我帶你打副本。
    發完這句話，他就迅速退出遊戲，動作快得像是害怕自己會後悔。房間裏重新歸於寂靜，隻有機箱風扇的嗡鳴和他自己心髒跳動的聲音格外清晰。
    顧殤緩緩摘下耳機，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發現那裏不知何時變得滾燙。他望向窗外漸漸亮起的天空，第一次覺得，原來清晨的光線可以這麽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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