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離開千金寨後，一路疾行，在天黑前趕回奉天司。
    回到司後，李逋直奔內務堂領取功勳值，正好撞見發現林浣站在大廳外，翹首以盼，似乎是專門在等他回來。
    李逋問：“你不是下班了嗎？”
    林浣不知‘下班’是什麽意思，但還是回話：“我猜到公子會來內務堂，所以一直在這裏等候。”
    李逋沒說什麽，走進大廳。
    見麵板上青槐村殺人案從原先的蟲級，提升至鬼級，懸賞更是高達一百點功勳值。
    龐墩和高杆得了許多鐵礦石，早已心滿意足，紛紛表示不要功勳值。王猛本身就不是司衛，更不用細說。
    李逋也沒有矯情：“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龐墩笑道：“這話說的，咱們這次跟著隊長可是發了財！”
    高杆也點頭附和：“是啊，是啊，上好的一斤鐵礦至少能賣一兩銀子。”
    這時，冠雲鶴氣喘籲籲地追上來：“爺爺，小的願意追隨您，鞍前馬後，絕無二心！”
    李逋皺著眉頭，心中有些複雜。
    他原本想殺冠雲鶴，但終究沒下去手，便將其留在千金寨自生自滅。沒想到這家夥竟追上來，還一副死心塌地的模樣。
    王猛低聲道：“公子，這家夥雖然滑頭，但留著或許有用。”
    李逋沉吟片刻，對冠雲鶴道：“你日後若敢耍花樣，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冠雲鶴喊道：“爺爺放心，小的絕不敢有二心！”
    李逋將令牌遞給林浣，由她去辦理後續事宜。等令牌拿回來，令牌背後顯現“三十”數字。
    “不是有一百點功勳嗎？”李逋問。
    “公子，青槐村殺人案的功勳值有七成都被慕容傑領走了。”林浣道。
    李逋冷笑一聲，心中對慕容傑的算計更加警惕。
    林浣見他神色不悅，輕聲提示道：“公子，若想用功勳值兌換物品，可到研蠱署辦理。”
    李逋收起令牌，淡淡道：“明天再說吧。”
    林浣搖搖頭：“研蠱署的百草吏是個夜貓子，白天很少開門，公子不如現在去看看，了解一下情況。”
    李逋想了想，轉身對王猛說道：“你帶陳三和冠雲鶴先回演化司，我隨後就到。”
    王猛帶人離去。
    高杆和龐墩上前，拱手告辭道：“隊長，我們住在東市的雞毛客棧，期待下次任務還能與您組隊。”
    李逋微微一笑：“好，下次有機會再合作。”
    高杆和龐墩離開後，李逋跟隨林浣前往研蠱署。
    路上林浣向他介紹：“研蠱署由研蠱博士和百草吏共同管理，這二人脾氣古怪，公子可要當心。”
    到了研蠱署，屋外屋內漆黑一片，連盞燈都沒點。
    借著月光，李逋隻見櫃台前立著個木頭傀儡，關節處纏滿蛛網，胸前掛著個‘概不賒賬’的木牌。
    林浣繞到櫃台後麵，熟練的撥動傀儡背後的機關，發出刺耳的齒輪轉動聲。
    哢嗒…哢噠……
    機械傀儡轉過頭。
    林浣清清嗓子：“我家公子來兌換功勳。“
    傀儡僵硬地俯下身，動作遲緩得像是在放慢鏡頭，仿佛多年未曾活動。它從櫃台下摸出一本小冊子，遞到半空時，木頭手臂垂落，連同冊子掉在櫃台下。
    山君用爪子撥弄著傀儡的腦袋：“連個冊子都遞不利索，廢物東西。”
    林浣撿起冊子，遞給李逋。
    李逋拿著冊子來到廳院中，借著月光翻看。
    林浣給傀儡安裝好手臂後，無聲地蹭到他身邊，像隻偷腥的貓兒。她踮起腳尖，假裝在看冊子，實則偷偷瞄著李逋側臉，不覺入了神。
    “公子，這個鐵甲龍虱蠱看起來不錯...”她剛開口，就聽見“咚“的一聲，腦門被李逋彈了個榧子。
    “讓開，擋著光了。“
    林浣捂著額頭，委屈巴巴地往旁邊讓出半步。
    山君蹲在廊柱上，笑得滿地打滾。
    李逋對林浣的小心思並未在意，一直沉浸在功勳兌換冊中。
    在演策院休養期間，他通過研讀藏書室的書，對蠱道有了更深的理解。
    這功勳冊上羅列著各類可兌換物資，其中“軍旅蠱蟲”的條目占很大一部分。
    所謂軍旅蠱蟲，即經過多年淘汰篩選，適合軍用五種通用蠱蟲。分別是：鐵甲龍虱、赤焰蜈蚣、疾風螳螂、地行螻蛄、風行蟬。
    每隻蠱蟲標價兩百點功勳。
    這些製式蠱蟲雖非頂尖凶物，卻暗合兵家至理：鐵甲龍虱善守，赤焰蜈蚣主攻，疾風螳螂利奔襲，地行螻蛄精於潛行，幻影蟬迷惑敵目，皆為戰陣配合的絕妙棋子。
    蠱道玄奇，強弱之分不在蠱蟲稀有與否，而在於宿主如何運使。
    景國立朝一百五十餘載，門閥世家與朝廷豢養的蠱師世代專研蠱道，將蠱蟲飼育法門與控蠱之術錘煉得滴水不漏，構建出精密嚴謹的修煉體係。以軍旅蠱蟲為例，它們雖凶性未泯，但經數百年馴化，其進階路徑與反噬規律皆成定式，鮮有失控的情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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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等製式傳承看似古板，實為是維係王朝與宗族的根基。
    與之相對的則是至今都未被訓化的蠱蟲，時人稱之——野蠱。
    如李逋駕馭的炎髓蠱蟲，就是大荒中有名的凶悍難馴。
    寄生野蠱者多為家境貧寒的散修，這些人沒有家族扶持和貴人指點，意外獲得野蠱，但往往不得善終。
    奉天司處理的蠱蟲失控的任務，十之八九皆源於野蠱失控。
    泛黃的紙頁在指尖沙沙作響，突然，李逋的目光定格在最後一篇條目上。他看到了一本《炎髓蠱經》，心跳陡然加快，這本書或許與炎髓蠱有關。
    自從寄生炎髓蠱蟲以來，李逋從未喂食過它。
    蠱蟲與宿主一體同源，炎髓蠱的饑餓日夜不斷侵蝕著他的心神，使其時常感到莫名一股衝動與急躁。
    山君跳上他的肩頭，尾巴不安的亂擺：“你的氣息很亂，炎髓蠱在躁動。”
    李逋苦笑：“它餓了。“
    山君不以為然：“魯老說東市丹藥坊就有賣精血丹的，你可以去試試。”
    李逋知道那些精血丹是以什麽材料煉製的，搖了搖頭，起身來至櫃台，叩響台麵，機械傀儡紋風不動。
    “小友看上什麽了？”
    竹簾後轉出一位拄杖老者，灰袍亂發，黑洞洞眼窩中沒有眼球，但望向李逋時，卻給他一種能洞察萬物的錯覺。
    “下屬參見研蠱博士。”林浣連忙行禮。
    “我要兌換《炎髓蠱經》。”
    “炎髓蠱經？有趣，現在還有人駕馭這種野蠱？”他轉身走向雜物堆，手指一劃，飛出一本殘缺的薄冊。
    李逋接過冊子，拍拍書上的塵土，翻開一看。
    暗紅色的墨跡宛如鮮血寫成，開篇便是：炎髓寄骨，赤焰焚心。欲承其力，先受其刑。雙蠱相爭，以身為鼎。水火相濟，方得長生。
    “需要多少功勳？”
    “炎髓蠱經殘本價值三百功勳。”
    李逋心頭一沉，摸摸腰間的令牌，上麵的功勳值連零頭都不夠。
    “抱歉，晚輩功勳不足，改日再來。”
    “且慢。”研蠱博士叫住他：“小公子何必急著走？功勳不夠，可以拿別的東西抵賬。”
    李逋警惕地後退半步，總覺得這老家夥想給他下套。
    “不必了，我沒有欠賬的習慣。”
    “老夫並無惡意，小友也不必如此戒備。老夫隻想得到一個答案。”
    “什麽答案？”
    “我在這裏等一個人，等了很久很久，久到連他的名字都忘了。”
    “前輩要等的人，晚輩又怎麽曉得？”
    “你雖不知，但問蠱知道。”
    李逋手摁住刀柄，駕馭問蠱的消息若是演化司的人知道，一定會給自己帶來很大的麻煩。但眼前的老人，雖看上去弱不禁風，但總感覺拔刀的那一刻，死的一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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