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清河國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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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逋離去後,司馬攸隻覺胸中鬱結難舒。他抓起酒壺仰頭痛飲,淡綠色的酒液順著胡須滴落,浸透半身衣襟。
    “大王?”侍從想要勸告。
    “滾!”司馬攸大怒,酒意上湧間,他恍惚看見城破家亡的景象。
    更深露重時,東門突然響起急促的金鑼聲。親衛跌跌撞撞衝進寢殿:“報——鄴城先鋒軍已不足十裏!”
    司馬攸醉眼猛地清明,抓起佩劍衝出殿外,夜風中的血腥氣已隱約可聞。他扶著城碟,遠處敵軍火把如星河倒懸,黑壓壓的軍隊正如潮水般湧來。
    “無需擔心,隻要各位奮勇殺敵,本王定有重賞!”
    “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司馬攸巡視城樓,在路過西門時,見羯胡兵個個披甲執銳,精神抖擻,長矛在月色下泛著森冷寒光。
    他強作鎮定地巡視一圈,回到王府,對隨行幕僚低語:“若羯人臨陣倒戈,我該如何自處?”
    這些幕僚大多數都是寫詩彈曲,喝酒吹牛的好手,哪有什麽正經謀略。沉默半晌,一個瘦削的文士開口:“大王何不令羯胡出城迎敵?我軍固守城關。”
    司馬攸皺眉:“若楊聰抗命不從,如之奈何?”
    文士眼中閃過一絲狠色:“可先召楊聰入府議事,暗中扣押。再傳令羯胡出城作戰。若他們不從...”
    他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便以楊聰首級震懾三軍。”
    司馬攸傳令:“好!立刻傳讓楊聰來見我!”
    文士叫住傳令兵:“記住,不要讓楊聰帶親衛,大王隻要他一人來。”
    司馬攸脫下鎧甲,半癱在坐榻上,一邊灌著烈酒一邊盯著晃動的燭火發呆。酒液滑過喉嚨的灼燒感讓他稍稍清醒,突然,他猛地坐直身子,酒爵“當啷“一聲砸在地上。
    “快!把傳令兵追回來!”
    “大王,這是為何?”
    司馬攸一記耳光將那文士扇倒在地:“蠢豬誤我!”
    話音未落,西麵夜空突然被火光映紅,喊殺聲大作。一名滿臉是血的士卒跌進殿中:“報——大王!羯人反了!楊聰率部正在城中燒殺!”
    “大王,此處不是久留之地,快走!”親衛護衛司馬攸,逃至城中軍營。
    司馬攸急令預備隊出擊平叛,可這些臨時征召的士卒哪是羯胡精兵的對手?
    楊聰馬上拉弓,一箭射死軍陣中的演軍數師。
    演軍數師乃軍中之骨,他一死,軍陣頓時大亂,未及接戰便已潰散。
    羯胡兵分作兩股鐵流:一股直奔武庫,將武器盡數劫掠;一股殺向王府,將財寶洗劫一空。
    最後兩軍在東門匯合,砍翻守軍後,破門而出。
    司馬攸在城頭大罵:“胡兒無信!我清河國覆滅,你雙煬城也得意不了多久,回去告訴楊淵,老子在地下等著他!”
    楊聰大笑:“我父乃世之梟雄,豈是爾等鼠輩能夠評判的?”
    司馬攸眼睜睜看著楊聰率部離開,塵煙中已現出鄴城大軍的黑色旌旗,腦中一片混亂。
    不久後,清河國官員、幕僚眼見大勢已去,皆化作鳥獸四散。
    司馬攸跌跌撞撞回到王府,隻見滿地屍骸,妻妾兒女盡數倒在血泊之中。他顫抖著舉起佩劍,準備自裁。
    “鏘——”
    一道黑影閃過,李逋挑飛他手中佩劍。
    司馬攸癱坐在地,嘶吼道:“你來幹什麽!都是朝廷害我至此!”
    李逋冷冷道:“你死不死無所謂,但總要為家人報仇。”他一把拽起司馬攸:“隨我回京,朝廷不管,奉天司難道會坐視不理?”
    司馬攸慘笑:“奉天司?說不定這事也有他們的份!”
    “不可能!別忘了奉天司是太子一黨。”李逋壓低聲音:“按輩分,你可是太子的叔祖父。太子最重孝道,豈會坐視宗親被害?賈氏做大?”
    遠處鄴城軍的號角聲越來越近。
    李逋急道:“想報仇就跟我走,想當懦夫就繼續躺著!”
    司馬攸看向滿門屍骨,爬起來跟上李逋。
    李逋帶著司馬攸,奪兩匹快馬,逃出清河城。
    不久,鄴城王賈澤的大軍將此城團團圍住。他高踞戰馬之上,聲如洪鍾:“本王奉天伐罪!入城之後,秋毫無犯!”
    清河守軍早已鬥誌全無,聽聞此言,當即大開城門。
    賈澤果真嚴令兵卒,對百姓沒有絲毫侵犯,隻是解除守軍的武器。然而翌日拂曉,血腥的真相才浮出水麵。
    賈澤先命人在城中央推倒民房,挖出大坑,將滿城軍民編好隊伍,一一斬殺,屍首扔到坑底。
    七天之內,清河國近十萬軍民,皆被坑殺。
    而後賈澤又令人,將大坑掩埋,在坑上築起九丈高壇。
    賈澤立於高壇之上,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揮刀割下自己的頭顱,將黑獬天王那青麵獠牙的首級按在頸上。
    霎時間,壇下屍山血海中飛出無數血線,纏繞著他的身軀。
    賈澤隻覺體內的七轉跗蛆蠱蟲瘋狂蛻變,接連突破境界,直至十一轉巔峰才堪堪停下。隻差一點,他到達傳說中的十二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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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軍跪拜,頌聲如雷。
    賈澤巨大的身軀慢慢縮小,他戴上一張鎏金麵具,站在血染的高壇上俯瞰南方,祭戒散發的光芒,在他周身形成一輪血色的光暈。
    “傳令三軍!”他聲音似鬼似獸:“暫時休整,十日後,兵發洛京!”
    再說李逋,他一路帶著司馬攸狂奔,沿途不知殺多少鄴城斥候,等趕到頡文縣時已是滿身血汙。
    杜長纓接應李逋,將他帶到鳥羽山客棧。
    推開門,崔玉正在擦拭一枚銅鏡,抬頭見到清河王,鏡子“當啷“一聲掉在案幾上。
    “大王?!”他霍然起身,臉上恰到好處的露出震驚之色。
    司馬攸跌坐在席上,將清河國的慘狀一一道來。在說到全家被殺時,這位風流的王爺痛哭流涕,無助的像個孩子。
    “冤冤相報何時了。”崔玉斟了杯茶推到司馬攸麵前:“王爺不如南下隱居,我與金陵王是舊識,可以……”
    “放屁!”司馬攸掀翻茶盞:“我一定要報仇,我要去京師見顧九川,見太子!”
    “大王勿怪,是我孟浪了。”
    崔玉讓人伺候司馬攸休息,眼神示意李逋出去說話。
    李逋跟上去,沒等崔玉開口,便先問道:“你早就知道會這樣?難道放任賈澤做大,也是奉天司的計劃?”
    “其實,我知道的未必比你多。”崔玉眉頭緊鎖:“先是皇甫墨明反水,又是雙煬城橫插一腳,原來我以為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看來,變數太多,反而可疑,你、我都可能隻是一枚棄子。”
    “你是說太子要犧牲你?”
    “這倒不會,但東宮那些幕僚和丞相司馬威,就不好說。那些人代表著各方勢力,很多謀劃,太子也不得不讓步,做出妥協。”
    李逋聞言,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後悔。
    他望著屋內正在包紮傷口的司馬攸,望著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他太了解這種感受。
    一個重獲希望的人,是再也經受不起希望被現實磨滅的痛苦,那種痛,會使人發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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