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鬼神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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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逋站在刑場高台上,望著那幾個被裝扮成武鬆、魯智深、孫悟空的流民首領,他們昂首挺胸,眼中毫無懼色。台下圍觀的百姓則神情複雜,有的憤怒,有的悲憫,更多的則是對從容就義者的敬仰。
流民叛亂,大多數人都始於一腔正義,但如今卻以悲劇、鬧劇、慘劇收場,難免讓人唏噓。
但無論是流民還是當地的農戶,都是這場叛亂的受害者。
如今《水滸傳》、《西遊記》的故事已風靡天下,更是有不少戲坊編出唱本,刻畫容貌。其中武鬆、豬八戒、孫悟空都是備受民眾喜愛的人物,而現在,這些被推舉出來所謂的流民首領,一個個都身穿上戲服,昂首挺胸等待砍頭。
豐都官員們見李逋遲遲不肯發令,私下推選出一個代表:“大人,午時三刻馬上就要過了,再拖下去。”
李逋起身:“來,你來下令?!”
那官員連忙擺手拒絕,道:“屬下位卑職小,無法擔當重任。”
李逋怒道:“那你娘的廢什麽話,滾!”
一名官員站出來:“大人言辭尊重些,雖然慕容大人不在,豐都當由您暫管,但我們可都是朝廷命官,誰堪受此侮辱!”
杜長纓和林疾會意,當場架住那名官員。
李逋跳下高台,邦邦邦給他三拳:“狗官,爛官,黑心官!”
這時,王猛趕來,他向李逋點點頭。李逋一腳將那官員踢開,坐回高台:“帶人證!”
司衛押著幾個衣衫襤褸的人走上刑台。其中一名儒生打扮的年輕男子格外顯眼,雖然麵色憔悴,但眼神卻格外銳利。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李逋盯著他說。
儒生深吸一口氣,突然抬手指向觀刑席上的東城縣令侯知節:“東城縣令收受殷、羅、杜、孫四家賄賂,貪贓枉法!”
刑場頓時一片嘩然。
侯知節拍案而起:“放肆!”
豐都主簿侯子淵按住他,從容上前:“李副司長,此人原是縣衙書吏,因瀆職被革除,懷恨在心,故而誣告上司。”
儒生暴怒,扯開衣襟露出胸膛一道猙獰的傷疤:“侯子淵!我身上也是侯氏血脈,隻因不願與你們同流合汙,便受到你們殘害。”
他轉向李逋,聲音嘶啞:“司長大人若不信,可查今年縣衙案卷。但凡涉及流民與本地人的糾紛,侯大人必定偏袒本地人一方,根本不拿流民當人看!”
台下爆發歡呼,顯然這儒生在流民中有一定的聲望。
李逋讓司衛去拿案卷,反問他:“殷、羅、杜、孫都是外來世家,為何要賄賂縣令針對流民?”
那儒生冷笑道:“他們這是故意挑撥流民與農戶爭鬥,等兩敗俱傷時,再低價收購田地。”
此一言,直切要害。
李逋點點頭:“你叫什麽名字?”
儒生挺直腰板:“陶青,父作惡早死,因此隨母姓。”
觀刑席上的侯家族長侯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神色顯得極不自然。
李逋嘴角微揚:“帶陶先生下去好生安置,不得怠慢。”司衛領著陶青離開,李逋踱步到侯林麵前,一腳踢開那根雕花拐杖。
“侯老爺子身子骨挺硬朗啊。”
“李大人這是何意?”
“方才陶青所言,老爺子以為如何?”
侯林別過臉去,不回答他的話。這時司衛抬著幾口木箱走來,李逋隨手抽出一卷案宗,當眾展開。
“本年二月,流民張大狀告富戶王車強占妻女……判:流民滋事,杖三十。”他冷笑一聲,又拿起另一卷:“同年三月,羅家縱馬踏毀流民莊稼,判:流民誣告,罰銅十斤,苦役三年。”
每念一樁案子,台下流民便激動一分。
侯子淵怒喝:“李副司長!你這是在煽動民情!”
李逋抬手示意,騷動的流民們頓時安靜下來,紛紛跪地哭喊:“青天大老爺,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做主?”李逋厲聲喝問:“那誰為死去的本地農戶做主?!”
流民們一時語塞。王猛帶著幾人走上台。首位是個黝黑漢子,操著西北口音:“俺是從西京逃荒來,是豐都城外張老漢一家救了俺的命。”
接著是個瘦弱男子,聲音發抖:“俺也是流民,沒參與叛亂,可暴亂時為什麽連俺家也搶……”
刑台上一個主犯突然嘶吼:“慫包!沒卵子的慫包!”
台下幾個流民也跟著起哄:“說的對!”
最後一人跛著腿上前,台下有流民低聲交流:“我認識他,他就是為趙鐵牛報仇,親手殺死孫員外的好漢子!”
那跛腳漢子說:“起初俺也是看不過去,才參加暴動,可漸漸的事情不對味。”
他指著那主犯:“我親眼看見他帶人殺死王五哥,搶走他的閨女,俺攔著,他們就說俺是叛徒,把俺捆在樹上,眼睜睜看著俺媳婦被他們活活糟蹋死……”
他越說越激動,泣不成聲,嘶吼著質問:“老少爺們,這是咋了,咋鬧成這個樣子了!”
流民皆低頭,無人能站出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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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主犯仍在叫囂:“本大爺是替天行道,為民請命!少廢話,橫豎都是一死!有本事現在殺了我!“但這一次,再沒流民再應和他。
“好個為民請命。”
李逋一把扯下主犯身上的戲服,露出後背上紋著的無生老母刺青:“此人乃衣冠道徒!”
主犯喊道:“狗官要殺便殺,何必栽贓老子!”
秦雲凰押上一群俘虜上台,幾個渾身血汙的道徒立刻指認:“就是他!青陽真人的三弟子吳元法!”
那主犯哈哈大笑,一副死不認賬的樣子。
李逋見狀,也不得不用非常之法。他一摔茶盞,遠處酒樓上,青嫿狐瞳閃過幽光。眾流民隻見主犯麵容扭曲,竟在眾目睽睽之下化作豺狼模樣,引得流民一片驚呼。
流民們這才明悟他們是被妖精蠱惑。
李逋轉向其他幾名犯人,低聲道:“我知道你們是被推出來的替死鬼。”
他解下自己的披風蓋在一個少年犯人身上:“但你們必須死,放心,你們死後家人不會受到連累。”
幾個犯人互相對視,突然齊齊叩首:“求大人給個痛快!”
李逋閉眼,令牌落地,劊子手大刀閃過,人頭滾落。
而那名叫吳元法的主犯,則由林疾親自動手,結果挨下六刀,仍未斷氣。但每砍下一刀,台下都爆發出震天的吼聲:“殺妖!殺妖!!!”
刀卡在頸骨裏,鮮血噴濺在刀柄上,林疾手一滑,鈍刀脫手。杜長纓看不下去,上前斬下頭顱,結束這場酷刑。
李逋道:“將此妖屍體掛在城頭,暴曬三日。其他人將屍首縫好,送於家人安葬。”
司衛架住侯知節:“大人,這個狗東西該如何處置?”
侯子淵嗬斥道:“豐都自有法度在,豈容爾等鷹犬放肆!”
那司衛抬手就給他一鞭子:“奉天司司衛,皇權特許,再狗叫一聲,就讓你嚐嚐厲害!”
李逋道:“侯知節,我不扒你的官服,也不上刑,等慕容燼回來,再給你定罪!來人,給我把他押下去!”
台下不知是誰先哭出聲,隨後啜泣聲漸起,如潮水般蔓延。
李逋轉身離去,背影僵硬。
對於流民的暴動,他選擇大事化小,平息輿論。但對於那些真正的受害者,他無法給出一個正義,人太多了,殺人者根本找不到,隻能破財消災。雖然再多的錢也無法彌補失去親人的痛苦,但眼下隻能這麽做。
豐都城人口,流民占近七成,為穩定,也隻能法不責眾。
當夜,李逋回去起草《流民安置法》,雖有亡羊補牢之意,但聊勝於無。說句實話,這場暴亂,更大的責任不在流民,而是在他,在慕容燼,在那些刻意挑撥官員和居心叵測的世家。
李逋下令,司衛紛紛出動搜集殷、羅、杜、孫、侯五家罪證。
這天,孫家族長孫可秀前來拜見李逋。
孫可秀與孫洛川的爺爺孫可期是堂兄弟,早年從孫公鎮離開,去京都開枝散葉,是孫家的一個重要分支。不知他們從哪裏打探到李逋和孫洛川關係匪淺,便帶領族人遷至豐都定居。
李逋之前見過孫可秀,還特意將東城的一塊好地劃給孫家作為宅邸。
這次孫可秀登門求見,自然是為了給族人說情。
李逋也不來虛的,直接讓林疾搬來近日搜查的罪證:“若是你家族譜比這些罪狀厚,本官即刻放人。”
孫可秀道:“大人說笑了,老夫既然來,自然就帶了孝敬。”
李逋挑眉:“你以為用錢就能收買我?”
一旁青嫿重重點頭。李逋瞪她一眼,小狐妖忙竄進屏風後,隻露出兩隻毛茸茸的耳朵尖。
孫可秀道:“家中確有不成器的子孫,瞞著老夫與衣冠道往來。但我相信這兩份情報足夠抵他們的罪。”他說著,遞過去一份。
李逋將信將疑接過情報,上麵內容是賈謐多次夜間前往祭靈司,密會祭靈司主柳玄霰。
李逋道:“你怎麽得到這份情報的?”
孫可秀道:“本族中有弟子在祭靈司中效力。”
李逋忽然冷笑:“人嘴兩張皮,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孫可秀捋了捋胡須:“大人若不信,大可派司衛查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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